孟鹤昭定了定神,起身在房间内寻找起保温杯。江月寻瞧着是累极了,脸色也苍白,像大病了一场——
也确实是病了。晚饭没吃几口,反倒替他挡了杯烈酒,又全数吐了出来,疼的冷汗直流也不说。
想到那飞来横祸的手提包,孟鹤昭唇角一翘。
不久前小助理举着手机尴尬地向他请示,江月寻在对话框那头详细调查了那只包的“户口”,包括但不限于姓名、出生地、上户口日期以及经办人等等。
他倒不在意身外之物,但若能因此多些关联也好。
屏幕又亮起来,孟鹤昭回神,垂眸看了眼消息,蹙起眉,指尖在那页面停留良久,最终将保温杯放在江月寻手边茶几上,出了屋。
阖上门的刹那,江月寻眉心跳了跳,睡梦中惊愣一瞬,转头侧向另一边昏沉过去。
这一觉没睡上多久,他就闻着味饿醒。
纪瑜给他叫了海鲜粥上来,自己则气鼓鼓坐在边上就着啤酒啃起鸭货。
江月寻喝了两口粥,鲜美倒是鲜美,就是旁边有人勾着,相比之下索然无味。
他趁纪瑜对着手机那头输出的间隙悄悄伸出手去,被纪瑜一巴掌拍掉:“不行!你把粥喝完才能吃。”
江月寻讪讪坐回沙发上,咂咂嘴,在碗里戳了又戳,问道:“哥你怎么突然喝上酒了?”
纪瑜手一滞,语气沉下来:“梁衡,放出来了。”
他说罢,又盯着手里的鸭翅,如狼似虎地啃上去泄愤。
猜到了。
江月寻扬扬眉:“刚才孟哥来过一趟,我们商量了一下。以我这粉丝基础和风评,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没人信,还是配合他们两家。孟哥说会帮我处理,到时候和他工作室对接就行。”
他瞥了眼纪瑜手里那根已断裂一半的骨头,出言安慰:“这阵子辛苦你了,哥,你也别再因为我的事和公司闹起来了,你以后还得回去呢,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
“是我没实力,不能像他们一样站在舞台上。公司把你派过来带我,别说做出成绩了,黑热搜都不断,实在是委屈你了,对不住啊哥。”
瞧纪瑜这般操心,他愧意更甚,禁不住碎碎念起来。
他在这世上牵绊不多,连家人都没见过。
除去孟鹤昭,独纪瑜一个。这一个月来因为热搜和节目的事没少替他被公司上压力,届时他突然离去,不知又会给纪瑜造成多大影响。
纪瑜动作停下来,听得他这遗言般的感慨略感不安,扭头瞧了好几眼,见他神色如常,才犹犹豫豫将盘子推过去,叮嘱道:“少吃点,就着粥吃,别再伤着胃。这酒就不给你了。”
江月寻眼睛弯成月牙,啃着鸭脖餍足地笑起来。
自从录上节目,纪瑜再也没让他吃过重口的东西,这一口下去热泪盈眶。
纪瑜这班上得也是累极,趁这一晚偷闲,喝了好些酒,越喝越勇,拉着他从狗仔骂到公司,骂了一整晚。
最后两个人床都没能爬上去,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睡到中午。
纪瑜接到小助理催命似的电话,将他摇起来收拾行李,自己跌跌撞撞地去办手续。
江月寻浑浑噩噩,爬起来坐了好一会才发觉嗓子生疼,鼻音也重,身上冷脑子热的,估摸是昨夜折腾一通被风吹感冒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动作囫囵地洗了漱,也顾不上整不整齐,将东西都丢进行李箱猛塞一通。
收到纪瑜要他下楼的消息时也迟钝地反应了好一会,才拖着箱子,脚步虚浮地走出门,几近昏沉。
江月寻硬吊着一口气出了门,正要回消息,纪瑜一通电话打进来,他机械地点了接通,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身后突然有脚步急促逼近。
他错愕扭头,一个带着口罩的黑衣人转瞬冲到眼前,持了瓶溶液朝着他的脸一阵猛喷。
江月寻意识还混沌,躲避时已被喷到些入眼,眼睛顿时灼烫,眼皮不受控地颤抖,淌出眼泪。
他痛得睁不开眼,只好一手护着脸,另一只手朝不速之客的方向大力摆动,还真歪打正着重击在那人胳膊上,将瓶子打落。
他勉强眯起一只眼睛看过去,却见黑衣人仍不罢休,缓了下身形朝他扑过来。
那人抬起原本藏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在廊灯映射下泛出银光。
欺负手无寸铁的病号,不讲武德!
江月寻脑子宕机反应迟钝,都没想起来要跑,暗骂了声娘,下意识用胳膊肘挡在面前。
刀刃落在他小臂,重重地划过,顿时鲜血淋漓,洒落一地。
他吃了痛,见到血也被激起了狠劲儿,一脚猛踢回去,但到底生着病力气不够,只将人踢的后退几步撞在墙上,片刻后又冲过来。
他惹起一肚子火,抄起箱子上的背包就抡在那人手臂上,刀擦着他脸颊划落,留了道浅浅的口子。
江月寻怒极反笑,左右他也看不清,索性躲都不躲,抡圆了包就逮着人一顿猛砸,也不管那刀伤不伤得到自己,全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闻声躲在走廊尽头的保洁早呼叫了保安。
乌泱泱一群人赶过来时,两人满地满脸的血,还有把淌血的刀静静躺在不远处地毯上。
纪瑜爆着粗口跑过来。
江月寻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听到熟悉的声音,意识松懈下来,躺倒在地,痛得昏死过去。
-
[好痛好痛好痛。]
眼睛还睁不开,江月寻脑子里已经痛得只有两个字无限循环。
[宿主你醒啦。]
[什么情况?]
鼻尖传来消毒水的气味,江月寻试图动动手指,身体麻木得难以感知,脑海中都是密密麻麻的噪点。
[孟鹤昭的狂热男粉。这是段原著里女主的剧情,孟鹤昭塌房后,他这位私生觉得是男女主心存报复,给孟鹤昭下了套。他便行事偏激,想要给女主毁容。]
江月寻噎住:[好好好,我拿了女主剧本是吧?女主就一定要这么命途多舛吗?再说原著这个时候孟鹤昭都已经落网了,怎么还有他事?]
[一则坐实孟鹤昭反派身份,二则促进男女主感情进展。]
[那我请问呢?我替女主挨了刀,对他俩感情进展有帮助吗?]
他边气愤,边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他狐疑地诶了下,只发出个气声,便缓慢眨眼感知,眼球胀痛,眼睑酸涩,蒙着厚重的布。
旁边立刻传来响动,窸窸窣窣,似乎有不少人。
纪瑜凑过来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月寻想开口,身体却还不受控。
他努力让意识游走起来,不动还好,这一动直接疼麻了,掌心的伤口拉扯着指尖微微抽搐。
“你先别动,身上有好几道伤口,缝了针,还好都不太深。眼睛发炎了,医生说最好暂时不要用眼,免得再受刺激。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兔球欺他眼盲,耳朵硬气地竖得笔直,理不直气也壮,见缝插针道:[没有。]
江月寻原本还想说话,这下疼到开不了口,“哼”了一声算作回应,只能在脑子里和兔球吐槽。
[这剧情能智能点吗?是,孟鹤昭的私生因为孟鹤昭塌房而要伤害他喜欢的人,但他都没出事,这就硬走剧情啊?原著这事是怎么处理的?]
[没想到孟鹤昭的故事已经改变了,这种剧情还是会发生。原著女主家本不插手娱乐圈的事,但因为女主险被毁容,也出面施压,让影帝业内再无翻身之日。]
江月寻一拍案:[等等,所以女主是个大小姐,根本不可能被潜规则啊。那她当年离开,岂不是因为发现顾回舟喜欢孟鹤昭,她接受不能。]
兔球不解:[这很重要吗?]
江月寻语调轻快起来:[当然啦,他们三个误会解除了,以后都可以过自己的人生了啊。]
[不能。]兔球语调生硬:[他们是主角,逃不开剧情。偏离世界,会被修正。]
它诡异地停顿了下,才又补充:[甚至抹杀。]
江月寻叹口气:[算了,我也管不着。不过幸好是发生在我身上了,要不然还连累女主。]
他抬起颤巍巍的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啧”道:[这刀要是落在小女生脸上,啧。真是恶毒。]
兔球赶忙发誓:[宿主放心,宿主受的伤,只在这个小世界生效,绝对不会带出去。]
他这一“啧”,四周立刻静可闻针。
随后响起几声越来越远的脚步,伴随着房门“咔哒”落锁,病房内再度安静下来。
江月寻侧过耳朵分辨。
有人走到床边按了个按钮,将床头抬起来,好让他能靠住。
“对不起。”
是孟鹤昭。
“人抓到了,是我的粉丝。又是我害了你。”
他声音深沉,听起来疲惫极了。
“这怎么是……”江月寻嗓子干哑,话卡在喉头,闷咳起来。
孟鹤昭忙递过温水,想起他眼睛蒙着纱布,又将他伤口较少的那只手轻轻拉过来,放在杯子上。
江月寻手指发麻抖成筛子,只得又抬起另一只手摸过来,手上缠满纱布,感知迟钝,摸了半天指尖触到温热,才发觉是他正环着孟鹤昭的手。
“我先给你端着,你少喝点润一润嗓子。我叫他们找吸管来。”
孟鹤昭沉默片刻,将他的手轻轻拿下来在床上放好,又将水杯抬到他唇边轻轻触了下告诉他位置:“仰头。”
“……”江月寻提前享受瘫痪人生,挣扎半天,痛得妥协,乖乖抬头等投喂。
“脸上的伤口比较浅,医生说你不是疤痕体质,留疤的可能性不大。身上也都缝的美容针,但比较深的伤口难免留点瘢痕。如果恢复得不好……”
江月寻点点头,没当回事,反正就快死了,疤不疤的没什么意义,主要是实在太疼。
他痛到说不出话,孟鹤昭愈歉疚,顿了半晌,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门“吱呀”一声打开,良久却没传来脚步。
江月寻耳尖比眼眶更滚烫:每当讲这种引人误会的话,门外就一定会有第三个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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