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古代夫夫03

谢长泽蹙着眉,干巴巴讲完一通,才长长地喘了口气。

这实是他回京以来,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

药效还未过,胃里翻江倒海地绞痛着,他这身子现下实在无法支撑他周旋太久,只想快些同江公子做个了结。

赐婚一事,君无戏言无法推拒,他与江家相看两厌,便不见,待宫里那位消了气再和离便是。

未曾想他才趁新婚夜方得了机会悄然离京,这人就又是自尽又是逃跑的。

他还以为得了御史大夫亲自教养的小公子能与江家混帐大公子有所不同,至少该能审时度势,竟也是个能惹事生非的。

这祖宗还是早日送走吧,免误了大事。

谢长泽眸子半垂,视线神游,落到背着身的小公子染了尘土的衣摆上,泥花在衣袂上旋了一圈,随着步子飞荡起来。

那小公子对他也颇为不满,冷笑了声,朝他走来几步。

谢长泽复又抬眸,敛下倦意,不动声色地瞧过去。

小公子的右腿有些瘸,走起路来一步一滞,谢长泽叹口气,心下抱了抱拳——方才酒楼事急从权,忘了他身子弱,下手确实重了些。

不过这样也好,江渊在朝中威望甚高,两家就该不睦,他谢长泽恶贯满盈,为满朝文武乃至全城百姓所不齿,才是宫里那位要看见的。

谢长泽压下点点歉疚,面上重新染了些寒意,眼神阴沉。他要处理的烂摊子很多,没有耐性与无关紧要的人耗下去。

江月寻弯下腰,对上他冷冰冰的眸子,语气也不大友善:“怎么,谢将军以为,几句话我们之间的事就了了?将军将我绑来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江家小公子许给人做妻,将军说和离就和离,将我江家置于何地?”

他?绑来?怎么说得倒像他**熏心强抢民男似的。

谢长泽蹙起眉: “并非……”

江月寻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字字珠玑地诘问:“莫非将军是因弹劾一事怀恨在心,要往后旁人提及我父亲,便想起江家有个被人强娶又休弃了的可怜痨病鬼,将军才觉心里痛快?”

想起酒楼里的窃窃私语,谢长泽噎了下。

是他考虑不周了,江月寻虽非文人风骨,但到底与他们这些个草莽武夫不同,世家子最是看重名声,实不该被如此屈辱地送进他府中。

只是现下别无他法,只好将错就错,待诸事皆了,他若还能活着,自会登门致歉。

药效催生的痛苦几乎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谢长泽咽了口不住涌上来的腥甜血沫,压着嗓子,声音低沉:“江公子想要在下如何?”

他勉力凝了凝神,听见那边道:“我既进了将军府,与将军是一家人,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将军保重身体,无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江月寻与他初次相见虽不大愉快,但总不至于想不开给自己的任务上难度,便自个寻了个台阶,没再夹枪带棒地揶揄。

谢长泽因他这话蓦地抬眸,神色清明些许,探究地审视许久。

他有些搞不懂,自尽竟不是为拒婚,甚至不是为了离开谢府,那以命作注又是为何,是为了让他心生愧疚,留待日后有所图谋?若是如此,倒是他小瞧这小公子了,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深沉。

“一家人?江公子倒是替令兄实现了志向。”这话倒叫他想起旧事,谢长泽讽道。

“?”

江月寻戳戳兔球,[什么情况?我还有兄长,他俩还认识?]

兔球翻遍原著,才在各个角落里寻到几句有用的信息,拼凑出江家的故事。

御史大夫江渊有二子,江月寻是宠妾生的小儿子,上头有个嫡出兄长,名唤江寒松。江家主母在江寒松五岁时病逝,江渊未再续弦,对江寒松也觉亏欠,凡事皆纵容他,逐渐养成了个骄纵蛮横的性子。

江寒松此人爱凑热闹,曾因好事多次与谢长泽手下起过争执,其中就有男主一个。

男主曾为查案扮作小倌,被醉酒寻不到厢房的江寒松误认成是自己房内的,上下其手。男主情急之下喊了几声兄长,将早乔装埋伏起来的谢长泽叫出来救场,江寒松不认得谢将军,拍着他肩膀就喊“大舅哥”。

江月寻叹口气。

绝了,他与谢长泽之间debuff叠满了。

他硬着头皮道:“是吗,将军竟还与我兄长相熟?”

“不熟。”谢长泽手指剧烈地抽搐一下,已没力气与他分辨,草草截断话头,“既是一家人,夫人不必在此站着,还请早些回房休息。”

谢长泽缓了缓,继续道:“夫人娇贵,我已着人去请大夫,还望夫人勿要推拒,莫叫旁人笑话我苛待夫人才好。”

他话讲的不连贯,却句句不离“夫人”,每每停在这二字,咬字极重。

江月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反唇相讥:“将军才是,我瞧将军病的可不轻,不仅印堂发黑,连吐出来的血都是黑的,将军如有灾祸,还要想些办法化解,好长命百岁才是,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了鳏夫。”

谢长泽眼神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阖上眸子不再理。

江月寻呲着牙,在他影子的头顶戳了又戳——说又说不过我,你横什么呢?你往后能不能活命还是我说了算呢,你最好小心一点,别惹哥。

他小腿还痛着,也不多停留,转身离开,衣袖拂起一道风,刮在谢长泽眉间。

谢长泽眼皮颤了颤,挑开一条缝,目送他拐过回廊,视线模糊起来,意识混沌到连手臂都无法控制,无力地自扶手滑落,头缓缓垂在胸口不动了。

-

江月寻气郁,进屋闷了半壶茶水,才堪堪将火气压下去,对着兔球抱怨道:[你瞧瞧你,挑的什么人!]

[宿主,我们是“反派关怀系统”,任务对象是有着主角气运但被迫成为炮灰的“剧情杀”反派,自然不会个个都是像孟鹤昭一样的完美角色。]

他才回房不多时,晌午撞见的险些打翻水盆的小丫鬟,便领了位背着药箱的灰衣郎中进门。郎中瞧着也就而立之年,不似影视剧中出场的那些老神在在的御医。

江月寻眉毛一挑,迟疑着问了一句:“这位可是李太医?”

“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医馆的郎中。”

这府中有个现成的御医,缘何要去大老远的医馆请郎中回来。

“夫人有所不知,李太医只肯给将军瞧病的,而且只有月末几日才会来复诊。”丫鬟见他似有疑虑,解释道。

谢长泽身上分明无一丝药味,这太医的药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况且今日才初三,那太医岂不是前几日便来为他瞧过病,人又怎会还在吐血?

江月寻想得困惑,眉头拧起来。

“公子?”郎中摆好脉枕等了半晌,也未见小公子将手腕搭在上头。这公子什么脾气他又摸不准,不敢贸然搭话,又静了几息,才轻声唤道。

江月寻回过神,掩面咳了两声,“我这是老毛病了,您不必费心。”

他心生忐忑,原身指定是有问题的,可他现在没犯病,身子爽利的很,若是以现在的脉象摸出来发现全城闻名的痨病鬼其实没病,岂不是无法交代。

郎中指尖搭在他手腕号了半顷,眉头深蹙,踟蹰起来。

“我这病……”江月寻试探道。

“公子这脉象,奇也。”郎中停顿了会,欲言又止好半天:“初探只觉公子脉象虚浮无力,似先天不足,隐约又能探到公子血脉滞涩,似有道屏障将气血压制住,令公子无论如何滋补都只是循着气息走了一圈,却无法供给到五脏六腑。”

郎中说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先天之症治不了,强身锻体或能助他冲破禁锢,也可能血脉激荡加重症状。

江月寻礼貌点头,废话文学可是被你融会贯通了。

既无法医治,另觅他法就是了,他便也没留人,嘱咐丫鬟将人好生送走。

待人走后,江月寻掩上门,坐在榻上解开裤腿,膝盖窝有一块不大的红印,内里殷出血点。他蹙着眉回想,这处疼了一下腿打了摆,他才滚下楼梯,又不是磕的,莫不是有人对他动手。

-

郎中由丫鬟引着出了他这院,便换了副神色,不再拘谨,轻车熟路地在廊下拐了道弯,进了谢长泽的寝院。

院内房门紧闭,由一队黑袍银面的侍卫严密把守着,见他来才轰然分散让出条路。

方诩匆匆迎出来,扯住他衣袖,压低声音道:“星玄,这解药你当真配不出?”

“我不知药方,不能一一对症。何况李太医每次来,将军的症状都会加重,分明是药的剂量更重了,再这样下去,若是我调的方子也无法缓和病情,恐怕……”

屋内的人闷咳两声,似乎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榻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谢长泽撑着榻沿坐起来,盯着门口两道身影瞧了会,声音沙哑地唤道:“颂安。”

房间的窗皆掩着,屋内昏暗,他眨了几次眼仍看不大清,只凭着声音问道:“星玄回来了?”

方诩朝郎中使了个眼色,当先进屋,斟了杯茶水递给谢长泽,“是,段先生得了消息便赶回来,也按您吩咐,已为夫人瞧过了。”

段星玄后撤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又忍不住抬头看向榻上面无血色的人,面露担忧。

他乃军中幕僚,不必留守营地。此前他另有事务,未随谢长泽进京,遥在塞北听说人被变相圈禁,手下也都被扣在营中,能调动的皆是早就安插在外的亲卫。

他得了消息便赶回来,没想两月未见,将军已伤到这种地步。

谢长泽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免礼,刚开口又被血沫呛了下,咳嗽不止,险些再呕出来。

两个人俱是神色慌张地冲过来扶他,谢长泽咳完,唇齿间染着血,又腥又涩,他忽然低低地笑起来:“他可是迫不及待,想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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