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法阵亮起,江槐不可置信,看着眼前扭曲的水妖大喊:“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从五岁到二十五岁,陈月死在那年除夕。
她用了一个不太体面的方法,喝药,可祁牧就站在门边,他没有哭,也没有动。
人们说他真是个疯子。
恶魔!
连亲生父母都可以不管。
但祁牧只是淡漠的想,陈月喝药的时候是不是解脱。
20年都不会疼痛的心脏突然在那天,开始疼了。
那就好像一支终于过期的止痛剂,将一切的感官后知后觉,直到……直到,“牧牧。”
奚兰序闯入了祁牧的世界,祁牧睁开眼,浮生莲正将他们送出水妖腹腔。
但祁牧眼中好像有了迷障,他一时没有认出奚兰序,于是抬手抚上奚兰序的面庞道:“你,回来了?”
话落,奚兰序忽然皱眉,什么回来?
他拿下祁牧的手道:“你迷糊了,我什么时候走过?”
是哥哥啊,祁牧没听奚兰序的话,伸开双手一下子绕过奚兰序的后颈,然后整个人都抱了上去哭诉:“你回来了,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找了你好久,真的,二十年!”
足有20年那么长,却叫奚兰序沉了眼眸,他顺着祁牧的后背往回看,失忆的人也会在梦中想起,直到下一次梦醒。
可是……什么哥哥?
奚兰序突然想起,祁牧这个人,从出现开始,就目标坚定。
祁牧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喜欢奚兰序,可是奚兰序却从未想过:为什么?
奚兰序按在祁牧背上的手有些浮,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我拿你和我的仇怨比,你……从一开始就要拿我跟其他人对等?
祁牧,什么哥哥?
奚兰序几乎忍不住要问,而浮生莲却像是个活物,吞下他们的水妖依照腹中的镜面存活,2000多年的修为,在有缘人过了他那一关后便迅速退回江中。
流水哗的一声响,江槐见状确实不愿了,于是一个挥剑,大喝:“水来!”
无用的家伙,休要遁走!
金光铁锁自他身后而出,在江面上穿梭,很快锁住水妖的身形,脖颈。
奚兰序在余光中瞧见,一时怒从心起。
是啊!江槐还是同从前一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是妖是魔,便活该当他手中器皿吗!
思此奚兰序手中召出流影,一时间小城之上,夜空之中,风雨交加,气流回转。
凡人隐隐在其中瞧见真龙的影子,于是伏地叩拜。
说来真巧,奚兰序将祁牧放于浮生莲上,如此侧仰望天,透着莲叶的缝隙向外瞧,祁牧竟真觉得那场景与梦中一般无二。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飞天遁地,手中带火呢?
哈哈哈,这不符合牛顿定理呀。
于是祁牧翻了个身,打算看看另一面。
他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没良心的!但江槐却越打越退,越打越退。
他在心中暗惊,最后,不过百招之内,当奚兰序徒手牵过金链,收则粉碎的刹那,水妖盾逃,江槐也遭咒术反噬,他终于明白了过来,于是嘴角带血心中带恨的瞧着奚兰序道:“你没中毒?”
竖子,阴险!
比不得他,奚兰序瞧着江槐手中玉牌,嗤道:“百年了,青岳派因你灭门,你的修为停滞不前,当年那个惊才艳艳的名门修士,如今也成了孤家寡人。”
“你!”江槐闻言怒急,想来正是百年前,江槐手中那蛊,操控着年幼的奚兰序,要他暗杀老魔尊。
奚兰序日日夜夜忍受那种钻心之痛,最最最难的时候也遇见过几个友人,他们商量着出逃,他们只是想摆脱江槐的控制,可是……死了,到最后每一个人都死了。
奚兰序记得,并且他临于半空,居高临下的站在江槐面前,将这一桩桩旧事重提:“当日江仙长是多么高高在上,给予本尊毕生难忘的一课。”
江槐对着杀了一屋好友的奚兰序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能活吗?因为你还有用,而他们该死。
妖魔多低贱,怎么能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妄想自由。
他们应该活在尘埃里,是你害死了他们,所以后来,灭青岳派的时候,奚兰序说了一样的措辞:因为,你们该死。
即使百年已过,奚兰序再见江槐,魔尊对青岳派这个仙门正道的评价依旧是:“追杀妖魔,圈禁豢养,江槐,青岳派,该亡!”
“邪魔外道!”江槐咬牙,都恨出血来。
奚兰序却如沐春风,听了他的唾骂也不恼,反唇便是一句:“你猜,他们死前,会不会觉得是你害的?”
终于,江槐猩红着双眸,动用了禁术。
在江槐眼中的奚兰序大逆不道,是因为青岳派上下皆是青友,而妖魔呢?非我族类,人怎么会同情牲畜?
在他们眼里,有些牲畜生来就是供人享用的!
家猪最大的价值就要年节时分上餐盘,而它变成人,妄想跟人一样活那就是颠倒伦常!
同理,即使生下来就是人形的妖魔也一样,甚至没有天资,修不了仙的凡人也和他们修士有分别!
江槐的癫狂并不被奚兰序放在眼中,他只要他死!如同双方眼中的仇怨。
可谁知电光火石间,当奚兰序手中流影只想剐了这奸贼时,江槐的攻击却是冲着浮生莲去。
刀锋在身后呼啸,奚兰序一时变了脸色。
仇敌就在眼前,原本早就做好的选择却在那一瞬间,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叛变。
甚至连奚兰序本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脑海里的想法是,杀江槐的机会可以拥有无数次。
可祁牧,这个人只有一个。
祁牧安静的躺在那里侧看江面,一只手垂落莲叶,似乎下可触江面,上可见星辰。
梦里真的很美,真的……祁牧的身躯在一刹那有些僵硬,他不知所措的回头,就见奚兰序双膝着地,不知为何,又将他死死圈在怀中。
嘭——
爆炸声裹挟着热浪自他们的后方传来,和梦中上一刻安宁,下一刻却突然变换的场景重叠,祁牧皱起了眉,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今日是要做什么来着?
对啊,他不在村里了。
那眼前的人呢?祁牧疑惑开口:“阿序?”
话落,在那爆炸声中,奚兰序垂眸,但他想起,如果祁牧记得一切,那么……今晚的对话他就会记得?
不,他们都要成婚了。
祁牧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要找的哥哥都敌不过奚兰序突然抬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说:“这是梦,睡一觉吧牧牧,醒了,一切都回到原点。”
睡一觉吧。
忘了那些。
带着恳求。
这浮生莲上的魔族,竟是奚兰序在意之人?
一时间江槐仰天大笑,他当年半步飞升,却因着奚兰序这个魔头道心尽毁,师门遭屠,如今,他虽一时敌不过魔头,却也含着满口鲜血边退边嘲道:“小畜生,原来你是真缺爱啊,想来也是,这百年,你恨我的又哪里在那些个为你枉死之徒?你最恨的,是那时,我碎你梦核,害你丢了个心上人吧?”
梦核若碎,前尘尽忘。
那简直是一派胡言,奚兰序根本就不知道江槐说些什么,他又何曾有过什么心上人?
于是,流影反手掷出,在江槐的狂妄中添了三分震惊。
刀锋砍下了江槐的右臂,他一时不防,当场血流如注。
后脚退入遁走的漩涡中,余下一道受创后的呐喊,“啊啊啊啊啊!”
而在那狂叫呐喊中,奚兰序只垂眸,轻道:“江槐,今日是手,来日,便是命了。”
光影遮住他半张面容。
祁牧感觉自己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但他醒来还在去往雍城的马车上。
县里来的大人们不知为何比来时更要恭敬。
早已被威胁过一回的衙役此时便是恨不能将他们奉做上宾,谁知竟藏了个凶神?
众人悔悟,这下真是叫苦不迭,但奈何一个个都被魔头封上嘴巴,祁牧不懂了,他坐在马车前掀开门帘向下看,怎么来了城中,又说水退了?
他问县官:“那天师呢?”
天师啊?
说到这事,县官和师爷二人似是午间穿多了,一个两个抬手擦汗,然后相互看着,最后才悻悻道:“天师去了。”
所以你们快回吧!
想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祁牧闻言,脑子一转,最后点在那个去了上面,于是祁牧脸上就带出几分抱歉道:“节哀。”
节什么哀?
不想也知道,别人说一句去了,可能是走了,可能是逃了,可偏偏祁牧听到的去了是死了。
县官大人想的明白,于是张了张口,这下可得解释啊,可他一个音节还未吐,就瞧见那车帘之后还有另一人。
祁牧说话真好听,奚兰序从他身后探出上半身,也从祁牧手中接过那半掀的帘子道:“既是如此,大人,我们能回村了吗?”
祁牧转头看他。
魔头只是轻飘飘的问一句能回村了吗?
可听在别人耳里,却怕不是奚兰序在说:凡人,再多废话,你是想好怎么死了吗?
“回回回回回!”于是那县官二话不说,几乎原地跳起,那么大的反应看的祁牧微微睁大眼。
他怀疑这个县官的脑子好像有问题,于是缩了缩脖子,躲回马车里,祁牧想:莫不是犯了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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