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遇事不决就上思过崖

顾如晦昨晚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多到大约和共工触怒不周山后泛滥的大洪水一样持平。

以至于今天早上她从床榻上爬起来的时候,光顾着捡掉在地上的枕头和被子了。

但她并不是被头痛叫醒的,她是被门外凄厉的哭喊声给吵醒的。

这声音很熟悉。

顾如晦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师兄正站在院子中央,而江白氏正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江旧宴,你把我的子轩怎么了啊!我在仙门守了一夜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所有的新弟子都出来了,除了他!你说啊,你把他怎么样了?”

和江旧宴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顾如晦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们昨天光是纠结着魔尊的事宜,居然忘了江子轩的尸体还留在试炼之地!

虽然说江子轩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他咎由自取,但连尸体都未给人留下显然也并不合乎道义礼法。

江旧宴叹了一口气:“母亲,你先起来。我慢慢地为您解释。”

江白氏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她只是仰头哀求着:“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和子轩占了你在江家的位置。可你仔细想想,你的亲生父亲对你不闻不问,难道不比我更可恨?若你真要恨,就恨我一个人罢!告诉我,你把子轩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说到最后,江白氏已是泣不成声。她此刻完全没有先前的飞扬跋扈,完完全全只是一个痛惜自己孩子的母亲。

江旧宴一脸为难,看来是还没有把江子轩的死讯告诉她。

江白氏名义上仍是他的长辈,他的庶母,他并不能把她怎么样。万一江白氏被气出个好歹,他甚至还会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

顾如晦走上前来,看着江旧宴:“师兄,师父呢?”

江旧宴神情一松:“师父说要反省自己的人生,思考修道的意义,很早就上思过崖了。”

顾如晦:“……”

她就知道,师父又在编瞎话了。

估计是覃如风看到江白氏气势汹汹地杀上山头,早就嗅到苗头不对,连夜扛着思过崖走的。

江白氏看到她来了,急忙膝行上前:“这位姑娘,我知道你也参加了入门试炼,你告诉我,我的子轩去哪儿了?他一向听话,不会让我白白担心了一晚上的。”

顾如晦倒退了一步:“你知道江子轩在试炼之地对师兄痛下杀手这件事么?”

江白氏闻言,脸色一变,但口中仍嗫嚅道:“这……兄弟之间,打打闹闹总是有的……子轩他向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顾如晦冷冷地打断了她:“师兄当时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这……”江白氏急忙转向江旧宴,“那我替他向你们道歉,你们要罚他,现在也该消气了……你们把他带出来,我好好地责骂他!”

“你若真肯责骂他,他也不会那样嚣张跋扈,心思狠毒,以至于最后咎由自取,自寻死路了。”顾如晦道,“他已经死了。”

她的话刚说出口,江白氏突然不动了。她张着嘴,浑身僵硬,只有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

过了好久,她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子轩——”

她扑上来,没头没脑地捶打着顾如晦:“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她反反复复地哀嚎着那几句话,甚至一句责骂都说不出来。

顾如晦任凭她发了疯一样地捶打自己,她看着她,心里却突然有点羡慕江子轩。

就算他再怎么坏,他都有母亲爱着他。

江旧宴第一时间拉开了江白氏,将她护在身后:“母亲,您失仪了!”

江白氏愣了一愣,这还是温文有礼的江旧宴第一次开口斥责她,为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

“你……你怎么这么说?子轩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包庇一个外人?”江白氏指着她,声音尖锐,“是不是你们联手害死了子轩?!是不是!”

“何人在此地吵闹?”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仙门之地,不可喧哗。”

顾如晦闻声望去,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昆仑木的拐杖立在师父的庭院门口,白衣飘飘,不怒自威。

直到被师兄拉了拉衣袖,顾如晦才想起来要行礼:“弟子见过师叔祖。”

但她的内心满是疑问,师叔祖日理万机,怎么会亲自来这里?

再定睛一看,住在隔壁的齐苑师叔也跟在师叔祖的身边,估计是她也听到了江白氏的哭闹,又深知覃如风的品性,便亲自把师叔祖给请了过来。

顾如晦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聪明了一回,至少和齐苑师叔融洽相处了,多了一个靠山。

师叔祖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原本正在哭喊的江白氏看到了他,连滚带爬地扑上前:“仙人!妾身知道您是九星界的掌权者,您得给妾身评理啊!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过是参加了个入门试炼就被人害死了,妾身可怎么办啊!”

师叔祖沉声道:“这位夫人,九星界有规矩,在比试之中对同门下黑手者,可被诛杀。你的儿子,并不无辜。”

江白氏哭喊道:“怎么会?妾身知道子轩是嘴上没有把门,喜欢说些污言秽语,但是他绝无害人之心啊!”

师叔祖没有置辩,转而挥一挥手,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面铜镜,镜中的画面正是江子轩将江旧宴打得奄奄一息的画面。

原本痛哭流涕的江白氏看到了这一幕,渐渐地没了声音。

而顾如晦看到那面铜镜,心里却是一紧,师叔祖能看到试炼之地的情形?!那他岂不是也知道了魔尊的存在?!那么她和师兄岂不是会被打成魔修?!

然而铜镜展现的画面明显和事实不符——魔尊、她的仙法、师兄的死而复生都没有显示出来。

铜镜中的画面是师兄被打得奄奄一息后看准时机绝地反击,最后反杀了江子轩。

看到最后,顾如晦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应该是魔尊偷偷把铜镜里的画面篡改了,还好还好。

过了一会,师叔祖收起了铜镜:“这位夫人,想必你已经能明白真相了。”

江白氏不回答,只是哀声痛哭。

师叔祖轻轻一抬手,无需多言,自有两位仙门弟子走上前来,将江白氏搀扶起来,送往山外。

顾如晦刚要行礼谢过师叔祖,却见师叔祖表情一变:“江旧宴,顾如晦,你们可知罪?”

顾如晦一愣。

却听师叔祖道:“入门试炼有规定,除了新弟子,谁都不可进入试炼之地,你们可知罪?”

顾如晦反应极快,根本不给江旧宴开口的机会,立马行礼致歉:“师叔祖切莫怪罪师兄,这一切都是弟子的错。是弟子胆小害怕试炼,才对师兄胡搅蛮缠。另外,李师叔也是经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才答应帮忙的。师叔祖要怪罪,弟子愿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江旧宴急了,但在师叔祖面前又不敢放肆,只好行礼道:“师叔祖,师妹年幼无知,弟子愿代她受罚。”

师叔祖捋了捋胡子:“罢了,看在你的召剑确实很有天赋,又选了斩妖除魔的攻道,有一颗救世善心,再加上是试炼之中突生变故,我也不好过多地苛责你们。”

“但是——”他话锋一转,“入门试炼是九星界千年来不变的规矩,所以,你们得重新来过。”

顾如晦试探性地问道:“所以弟子要再进一次试炼之地吗?”

师叔祖摇了摇头:“试炼之地一年一开,这也是千年不变的规矩。不过,凡间现在妖孽横生,有人求到仙门来,想要借仙家之力斩妖除魔。”

顾如晦听懂了,当即行礼道:“弟子愿前往斩妖除魔,将功赎罪。”

江旧宴也行礼道:“师叔祖,弟子助长仙门的不良风气,理应一并处罚。还请师叔祖允许弟子一道前往!”

师叔祖点了点头:“我也并非无情无理之辈,强行要两个涉世不深的弟子前去除魔。所以,你们的师父会跟随你们一道前往,阿苑,你也是。”

齐苑没想到自己也被点名了:“师叔祖,您的意思是?”

师叔祖呵呵笑道:“阿苑你千百年来都是一个人独自炼丹,也辛苦,我特意从别的分支里讨来两个弟子,在这趟行程中和你一起磨合磨合。你看哪个顺眼,就收他为徒。”

顾如晦听着这话,心生感慨,果然受尽偏爱的就是不一样。

同样是没有修为无法修仙,她上一世被骂“废物”;而齐苑师叔不仅处处受到师叔祖的袒护,甚至连炼丹的助手都帮忙挑好了。

齐苑行礼道:“那弟子先谢过师叔祖。”

师叔祖摆了摆手,转身拄杖乘风而去。

见他离去,顾如晦这才笑吟吟地向齐苑行礼:“谢师叔解围。这一次同行,还要请师叔多多关照。”

齐苑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不必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如晦顺势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师父:“还是齐苑师叔仗义,看看师父,徒弟有难,只顾着往思过崖上躲!”

齐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你可错怪了你师父,他可不是被江白氏吓跑的。”

“是吗?”

齐苑指了指她:“他啊,是被你吓跑的。”

顾如晦呆滞了一瞬:“我?”

齐苑捂着嘴直笑:“慧慧还记得昨天晚上喝的酒吗?”

提起酒,顾如晦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确是喝得有些多了,可她喝多了之后有做过什么吗?话说,齐苑师叔怎么也开始喊她“慧慧”了?

齐苑越笑越来劲,最后笑得浑身直颤,一旁的江旧宴没忍住,也别过了头,抿着唇使劲忍笑。

顾如晦满头雾水。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喝多了的她会哭,会闹,会逼着在座的每一位都喊她慧慧——“我才不晦气呢!我后悔给自己取了这么个破名字!所以从今以后,你们得喊我慧慧!”

覃如风适时插嘴:“我一个大男人,喊你的闺名,这不太合适吧?”

醉醺醺的顾如晦看了他一眼:“师父你当然不用喊,因为我是你的小姨!”

覃如风:“?”

顾如晦一拍桌子:“你看哈,你的饭菜都是师兄做的,衣服都是师兄洗的,师兄简直就是你娘嘛!而我,作为师兄的师妹,按辈分算,那就是你的小姨了!”

覃如风:“??”

被酒精烧成一团浆糊的顾如晦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所以,从今以后我管你叫师父,你管我叫姨!”

覃如风:“???”

最后,顾如晦终于不胜酒力,打了个酒嗝儿后顺势栽倒在了酒桌上,而覃如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齐苑在后面喊:“覃如风你要去哪儿?”

覃如风:“思考人生。”

九星思过崖,一跳解千愁。

……

想到这里,齐苑笑得更欢,不过面对顾如晦疑惑的眼神,她只是和蔼地拍了拍她的头:“覃如风有徒如此,夫复何求啊?”

覃如风:思过崖上风好大,我是谁,我在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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