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公主顺着覃如风的手指望去,正好看到了炼丹三人组。
此时齐苑还没能反应过来覃如风的意思,正一脸茫然。
公主自动无视了齐苑和柳絮,直接锁定了旁边的方清:“那么这位仙长,可有道侣?”
方清虽然算得上是个色胚,但毕竟是九星界出身,仙门出身的人其实都大差不差地有一副好皮囊,就是天鹅和孔雀的区别而已。
方清闻言,露出了和齐苑如出一辙的茫然无措,但好在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赶紧效仿覃如风,一根手指选定了顾如晦:“抱歉公主,贫道也已经有道侣了。”
顾如晦:“???”
就算得到这个回答,公主也没有气馁,她再一次自动无视了顾如晦,然后瞬间看中了江旧宴,这一看不要紧,她的眼前顿时一亮:“这位仙长,你可有道侣了么?”
江旧宴脸色一僵。
六人组有四个都迅速配对,只剩下他和柳絮被踢出了阵营。
江旧宴轻咳了一声:“我……”
顾如晦急得赶紧给他递眼色:不管什么新仇旧恨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要摆脱昌平公主。
平心而论,昌平公主长得不差,如果没有阿莲姑娘做对比,肯定也算得上唇红齿白的美人。
可惜她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威猛,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看上去一拳能打三个江旧宴。
然而江旧宴似乎还是没能释怀柳絮之前所做的一切,他甚至压根没看柳絮一眼,只是低头蹙眉不语,想着如何拒绝公主的说辞。
然而没想到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柳絮却突然开了口:“公主殿下,实在是抱歉,我与江师弟早成道侣。不过殿下莫要灰心,万事心诚则灵,公主定能早得姻缘。”
昌平公主的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自嘲道:“我自出生伊始便是这副模样,世人畏惧也就罢了,我还以为仙门的人会与众不同,可惜——”
她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勉力扯出一个微笑。
安阳皇帝走上前,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儿不可胡言乱语,我儿倾国倾城,何须妄自菲薄?”
昌平公主没说什么,但眼眶却红了,她反手用力地回抱住安阳皇帝:“父王——”
眼看着皇帝的肋骨都要被勒进肺腔,顾如晦急忙开口打断了这父女情深的画面:“陛下,如今太子已死,陛下该怎么办呢?”
安阳皇帝摇了摇头:“朕本以为用联姻换取军事上的庇护,但现在看来,是朕想错了。大燕国的太子暴戾嗜杀,和亲只会引狼入室。”
“可太子已死……”
安阳皇帝笑了,他眼中精光一轮:“太子死了才好做文章,他大燕国山高水远,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实情是什么。大可以把他的死推到他们自己的迎亲队伍上,看他们的武器,应该本就想来挑事,大燕的皇帝理亏,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皮。”
“况且——”安阳皇帝顿了顿,“就算他想开战也不必怕,安阳王朝的香料一断,周边的诸国都会借此围攻大燕。”
顾如晦听着他的文韬武略,忍不住插嘴:“那么陛下,阿莲该怎么办?”
安阳皇帝终于止住了话头,他看了看泫然欲泣的美人,脸上总算有些愧色:“她也算安阳子民,这样吧,朕到时候命人送你和你的双亲回乡,再赠你黄金千两。”
阿莲喜极而泣,急忙跪下行礼:“多谢陛下。”
覃如风见状微微一笑:“如此,那我们便不叨扰陛下了。”
安阳皇帝颔首道:“多谢仙长怜悯世人。”
覃如风回礼,转头看向他们:“妖物已捉,我们这便启程回九星界吧。”
众人纷纷应好,唯有方清看着阿莲,目光含情脉脉:“阿莲姑娘,倘若以后你的豆腐店操持不下去了,可以来九星界找我……”
昌平公主支起了耳朵:“仙长不是有道侣了吗?”
这色胚!
众人一听大事不妙,赶紧纷纷变出自己的法宝打算跑路,覃如风想到自己的储仙盒还在顾如晦手里,咬了咬牙,顺手拆下了自己的发冠。他反手将发簪掷了出去,发簪很快变大。
发冠一拆,他的满头乌发顺势披散下来,更衬得他风清骨雅,眉目如画。引得柳絮和顾如晦纷纷侧目。
可齐苑才没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她气得不行:“覃如风,这发簪的落脚地这么窄,你让我怎么上去?”
覃如风没说话,直截了当地拽起她的胳膊,微一用力,将她拦腰抱起:“别动!”
“诶?”
还没等齐苑反应过来,覃如风脚下发力,直接蹿出去了百里之远。
等到安阳王朝的国界都看不见了,覃如风这才松了口气,庆幸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嫁给那位昌平公主了。”
齐苑正在尝试如何把白眼翻得端庄优雅:“如果让她做你的道侣,那你就有喝不完的美酒。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覃如风低头看她:“如果是师妹做我的道侣,那我还会有用不完的丹药。我是很愿意的,不知道师妹愿不愿意?”
齐苑闻言,反手撑在他的胸口上就要去推他:“你放我下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慧慧?慧慧!我和你一起走!”
覃如风无奈地笑道:“哎,我就和师妹你开个玩笑。别动了别动了,到时候掉下去可怎么好?”
顾如晦一开始还想要去帮齐苑师叔的忙,结果又被师兄摁住肩膀,江旧宴摇了摇头:“这是长辈之间的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顾如晦嘟哝道:“可晚辈之间的事,师兄不也没让我插手么?”
听了她的话,江旧宴不觉好笑道:“慧慧想插手什么事?”
顾如晦认真地看向他:“你和柳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旧宴神色一僵。
顾如晦看了看他的脸色,斟酌道:“我总觉得半包花籽就能骗到仙丹的说法很扯,事实究竟是什么?”
江旧宴叹道:“慧慧就这么想知道真相?”
顾如晦点了点头。
“好罢。”
江旧宴看了看不远处的柳絮,她站在自己的玉佩上,背对着他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的生身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现在的母亲——也就是江白氏,作为填房。起初她对我的确是好的,可等到后来江子轩出世之后,她便开始一心一意地只为自己儿子考虑了。”
“她是继母,自然不敢在明面上欺负我,克扣我的衣食用度,但她却会教唆江子轩敌视我、针对我,而这个时候,她便有了正大光明的对付我的手段,她利用江子轩欺辱我,再用一句“幼子无知”便能堵住所有所有人的嘴。
“后来我在一个冰雪天被他们关在门外,是师父救了我,又看我有仙缘,就带我回了九星界。那个时候,江白氏就已经来闹过一次了,她四处哭诉她的不易,指责我入仙界是不孝之举,还想让父亲将我逐出家门。万幸,父亲并没有完全听信于她。
“可我在九星界的日子也辛苦了起来。许多同门弟子先入为主,都以为我欺负江白氏孤儿寡母,不肯与我多话。除了师父,这九星界也没有人肯与我走在一起。
“而柳师姐,她是第一个愿意与我说话的,我也总以为她是不一样的。但其实,她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江旧宴似乎是想起了往事,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那个时候的他,除了温柔有礼脾气好以外,各方面都并不是很出挑。
经常有外门弟子看他脾气好,就过来拜托他帮忙做事。
江旧宴心知肚明他们都有求于他,但仍然没有点破,因为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和他们好好说说话。
可惜并没有人。
除了柳絮。
柳絮似乎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会坐在他的身边听他说话,夸他仙法修炼得很好,再一起聊些有趣的逸闻。渐渐地,两个人就成了同辈的好朋友。
至于仙丹,是江旧宴自愿换的:“师姐不是说自己的修为总是跟不上吗?那我把我的丹药给你吧。”
柳絮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江旧宴执着地把丹药塞到她手里:“师姐比我更需要这个,等我们修为差不多了,正好可以一起炼仙法。”
柳絮不知所措地捏着那包丹药,见江旧宴态度强硬,她便从衣襟里掏出了半包花籽:“那么,这个算师姐跟你换的,好么?”
江旧宴捏了捏那包花籽,弯了弯眼睛:“好啊。”
可再后来——
江旧宴去找柳絮一起钻研新的仙法,却亲眼看到柳絮正站在一群女弟子中央,她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他,江旧宴刚要出声,便听柳絮对她们说:“江旧宴那个蠢货,就是好骗,那么轻而易举就把丹药给了我……”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江旧宴怔在了原地,也没听到她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只听到那群女弟子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原来真的有人当面对你掏心掏肺,背后却又捅你一刀。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从此和柳絮断了联系。
“再后来,师父帮我澄清了谣言,同门弟子总算不再针对我了,甚至他们开始主动与我攀谈,不过——”
不过,他已经学会了温柔而疏离的微笑,习惯性地对所有人好,不再拒绝别人,但也不会与人深交。
顾如晦怔怔地听着,想起之前覃如风非常嫌弃江旧宴太过温柔,以至于引得一大群女弟子天天上门,现在想来,师兄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
“那师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甚至不惜穷尽所有要为她修复灵根?
江旧宴注视着她,眼底含笑:“因为你值得。”
所有人都是有目的性地对他好,有求于他,或者是想看他笑话。
除了顾如晦。
那一天,他在院中练剑。
从凡间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覃如风打开了门,他领回来一个怯生生的,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上满是伤痕的小姑娘,但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仿佛九星界的星海全部沉进去了。
她会帮他照顾木槿,她会把丹药分给他们,她会喊他“师兄”,她从来都没有求过他什么,就算她在试炼之地被人暗算,也没有对那个人痛下杀手。
她那么善良,那么好。
就像一束光,能够照亮所有温柔的假象。
江旧宴望着她,他摸了摸她的头:“慧慧,因为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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