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旧宴注视着她，眼底有微光闪动。
然而顾如晦听了师兄的话，兜兜转转地消化了一圈，最终得出了一个很关键的点：柳师姐真的会做那样的事吗？
她从前一直以为，至少在师兄堕入魔道之前，柳师姐和师兄之间的往来是很密切的；但如今看来，应该和之前在安阳王朝看到的情形一样，只是柳絮的单方面示好，师兄除了礼貌的回应之外，并不怎么理会她。
只是，如果柳絮真的只是想捉弄江旧宴，后来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示好于他们？
费解，令人费解！
顾如晦陷入沉思。
江旧宴见状，不由地叹了口气：“慧慧，别想了。九星界到了。”
顾如晦回过了神，果不其然，他们已经到了师父的小院子。
她按落青行剑，轻巧地从剑上跳下来。
老李一早就等在了院子里，见他们回来，笑嘻嘻地迎上来：“覃如风，此次捉妖情况如何？哟，收获颇丰嘛！”
他所说的收获，自然是他怀里的齐苑。
齐苑的脸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不等脚下的法宝停稳，便匆匆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住宅。
柳絮和方清对视一眼，也匆匆地追了上去：“师叔，等等我。”
老李莫名其妙：“师妹她这是怎么了？”
覃如风随手挽住自己的长发打了个结：“唉，我想换种方法骗丹药，结果好像还是行不通。”
顾如晦闻言，嘴角一抽。
她真的明白为什么师父明明修为高深，模样端正，除了性格有些老毛病之外并无缺点，却仍然是个千年老光棍了。
他值得，他真的值得！
所幸老李的脑回路和覃如风如出一辙，他拍上了他的肩膀：“别的不说，先让我看看你们又捉了什么样的妖怪？”
“是蠡，也就是只小妖罢了。”覃如风不以为意，顺手就去摸自己的储仙盒，摸着摸着就顿住了，“我给我徒弟玩了，现在还在慧慧那里呢。”
老李拖长了声音：“哦，也是。孝敬小姨是应该的。”
覃如风随声附和了两句，刚附和完就觉得不对：“李铁牛，你有种不要跑！”
老李撒腿就跑：“你让我不跑我就不跑？你以为你是师叔祖？还有，都说了喊我老李，不要喊我李铁牛！”
顾如晦噗嗤一声笑出来，李师叔的真名这一谜题好像也解开了。
眼看两人又开始闹得鸡飞狗跳，顾如晦正想着该如何叫停他们，就发现之前跑回去的齐苑师叔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柳絮和方清一左一右地跟着她。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覃如风正忙着把发簪捅进老李的鼻孔，因此他头都没回：“咦？师妹，你又回来了？你终于想开了？”
师叔祖呵呵一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朝气蓬勃。”
覃如风闻言，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师叔祖？”
他意识到自己还扣着老李的鼻孔，急忙讪讪地抽回手，还顺便在老李的衣服上擦了擦：“不知师叔祖前来有何指教？”
顾如晦急忙跟着师父行礼，心中却不由地疑惑。
按理来说，师叔祖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应该不会这么重视师父一个扶正道人才对。
前世除了入门试炼的时候，顾如晦就没有在别的场合见过他。
她看了看齐苑师叔，心想应该都是沾了她的光。
顾如晦越发庆幸，当初决定要和齐苑师叔搞好关系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覃如风也是一脸诧异，应该也想不到自己为何突然就变得这么引人瞩目了。
可惜他才不会把这茬想到齐苑身上去，只是使劲儿地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弥天大祸。
师叔祖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表情仍旧是慈祥的笑脸，只是话语却带了冷意：“我之前让你们去凡间捉妖是为了将功补过，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一再犯错的。”
覃如风一听大事不妙，赶紧第一个跪下来行礼，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反正他玄乎的性子时常引得众多同门争相向师叔祖告状，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能把思过崖跪平。
“还望师叔祖明示。”
师叔祖的目光一沉：“我记得，九星界有规矩，仙者不可插手凡事。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仙者对众生平等，应该做到不插手任何俗世。”
覃如风急忙辩解道：“师叔祖误会了，弟子并没有插足俗世。虽然弟子曾经一时冲动，但弟子最后还是让开了。”
师叔祖眸光一转：“那么，抢亲这个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覃如风微微一愣。
顾如晦闻言，只觉得师叔祖如同当头棒喝，她和师兄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惊疑。
她是提出抢亲的这个计划，虽然最后因为诸多不足而被放弃了，但她依稀记得他们六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好了不会说出去的。
他们刚回来，师父忙着和李师叔斗法，师兄又和她在一起，那便只剩下齐苑师叔和柳絮方清他们了。
她看向齐苑，后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避开了她的目光。
顾如晦看着那三个人，心底豁然开朗。
——方清！
她和柳絮齐苑都并无太大过节，方清虽然上一世是经不住春兰的诱惑才对她下毒手，但这一次也可能会因为别的原因针对她。
她死死地盯着方清，只觉得前世今生新仇旧恨一并都涌了上来。
只不过，她没有证据。
顾如晦垂下头，不甘心地用指甲掐着掌心。
师叔祖沉声道：“虽然你们最后没有插手俗世，这很好，但我需得告诫你们，仙者与凡人不可一概而论，休要意气用事。”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也休要重演，你们不要因为这件小事心生龃龉。”
众人赶紧躬身行礼，点头称是。
顾如晦听着师叔祖的话，他的意思很明显，分明是敲打过他们后又告诉他们不要对告密者太过苛刻。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刚想对师兄说，却见江旧宴目光沉如浓墨，正看着不远处的柳絮。
覃如风见师叔祖走了，赶紧松了一口气，嘟哝道：“师叔祖现在来我这儿的次数也太频繁了点，吓得我还以为又要去跪思过崖了，好险好险。”
齐苑扯了扯嘴角：“你也就那点出息了。”
覃如风看了看方清和柳絮，正色道：“师妹，还没问你，你的炼丹帮手是挑了柳师侄还是方师侄？”
齐苑看着他们笑道：“一时间我也难以抉择，索性就把他们两个都留下来了。”
覃如风：“哈？师妹，你……你……你……”
你没毛病吧？你吃过药了吗？你不要想不开啊！
不仅是他惊讶，顾如晦也是满脸惊愕，如果她想要柳絮还勉强说得过去，她要方清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齐苑师叔这是打算想不开了？
要知道她们去安阳王朝的一路上，方清对她大献殷勤得差点舔她脸上。
覃如风咳嗽了一声：“师妹，你如果非要选择他的话，其实还不如选择我。”
齐苑啐他：“选你？选你引狼入室，选你开门揖盗？”
覃如风咳嗽得更厉害了。
齐苑笑眯眯地看着方清：“我突然发现，正经起来的师侄还是很可靠的。”
正经？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了方清身上。
方清对天长叹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最苦不过相思苦——”
看他长吁短叹的模样，覃如风悄悄地问：“这什么毛病？”
齐苑悄悄地回：“大概被阿莲姑娘已经有情郎这件事刺激到了，看破了红尘。要不是我拦着，很有可能直奔旁边的雷音寺。”
顾如晦闻言冷笑，什么痴情，这色胚怎么可能会有痴情这种玩意儿？估计他是觉得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比阿莲姑娘更美的人，感慨两句罢了。
他这么反常，看起来就更可疑。
顾如晦不疑有他，更加觉得方清就是幕后的告密者。
齐苑师叔还是心地太过善良了。
师叔祖说了以后休要再提此事，摆明了就是袒护，顾如晦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公开与他撕破脸皮。
正这么想着，却听齐苑一拍脑袋，叫道：“慧慧，这几日我正好要去凡间采些草药，你之前说过要来帮师叔的忙，可还作数吗？”
覃如风嚷嚷道：“你不是已经有两个帮手了吗？怎么还要奴役我的徒弟？有种冲我来！”
顾如晦急忙打断了他：“愿意，我自然是很愿意的。”
齐苑笑眯眯道：“那就这么说定啦，明日一早我来找你，我们四个一起去。”
江旧宴开口道：“师叔，正好我这几日也无事可做，不如陪你一起？”
齐苑惊讶地看了看江旧宴，他属于有人求助从不拒绝，但也绝不主动惹事上身的那种人，但她目光一转，看到他旁边的顾如晦，眼睛便弯了起来。
“好啊，一起来吧。”
“多谢师叔。”
覃如风闻言，急忙插嘴：“师妹你都把我的徒弟们都带走了，一个都不留，难道就不能带一个我么？我呢我呢我呢？”
他的语气有点着急有点可爱，眼底还带着殷切的期待和眼巴巴的恳求。
“我……”齐苑开始动摇了。
可还没等她拿定主意，老李拍了拍覃如风的肩膀：“没事儿，老覃，你还有我。”
覃如风回拍他的肩膀，感动得热泪盈眶：“老李，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话音未落，这两个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迅速地将手插进了彼此的鼻孔里。
“刚才那局还没分胜负，我们重新打过！”
“看招！”
“你偷袭，你卑鄙！”
“你不也是一样！”
齐苑：“……”
她！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