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有个习惯,或许也是所有剑修的习惯。她一心烦气闷的时候就想要练剑。
于是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腰间,什么也没摸到。
林昭一愣,随即才想起自己的桃木剑被飞星给劈坏了,断成两半落在了朱雀宫里。
当时那一剑是冲着桃木剑来的,再借用剑气把她推开,但它完全可以直接用剑气把她推开,而不是这样多此一举。
林昭反应过来后给气笑了。
一百年没见,这剑的气性怎么越发大了,一把桃木剑而已,至于吗?
没了剑的林昭只得去外面竹林里削了个竹剑凑合着用,等过几日千机峰那边把新入门弟子的剑锻好了再去领。
秋瞳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在院子里练剑,也跟着一起。
不过她练的是最基础的运转周天,吐纳聚灵。
玄柏影讲的很透彻,秋瞳正试着按照他教的办法来凝聚自然灵力打通灵脉。
可听懂了是一回事,真正上手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秋瞳是三灵根,资质相对较差,和资质好的弟子相比而言,十分的自然灵力她只能凝聚三分在体内。
因此她要凝聚到足够的灵力打通灵脉要困难得多。
“啊,又失败了,明明按照玄长老所说的来做的啊,怎么还是只有这么点。”
秋瞳撅着嘴,有些郁闷地看着手心凝聚的一点灵力。
“你把灵力分散点试试。”
林昭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分散?”
秋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本来能够凝聚的灵力就很少,要是分散了的话就更难打通灵脉了啊。”
林昭看着少女凝聚的鹌鹑蛋大小的灵力球,走过去面朝着她席地而坐。
她伸手用手指轻轻碰了下光球,光球被扰乱一下子散开。
“诶,我的灵力!”
秋瞳慌忙想去把逃窜的灵力聚拢,下一秒灵力变成光点,钻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隐隐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转瞬即逝。
秋瞳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林晦妹妹?”
“你资质比起其他人稍次了些,他们可以凝聚灵力一鼓作气打通灵脉,但是对你来说却不是个明智之选。你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把灵力分散到灵脉各处,一点一点凝聚,一处一处打通。”
林昭感觉到少女越发炽热的目光后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摸了摸鼻子道:“……这也是我实验了无数次才总结出来的笨方法想。”
秋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笨!林晦妹妹你真是太聪明,太厉害了!我这就试试看!”
小姑娘跃跃欲试,兴奋的继续吸收灵力冲击灵脉了。
林昭看她这样子想起了自己刚入道修行的时候,不过她当年打通灵脉一息之间就成功了,只是那份勤勉的心却是一样的。
慢慢的,在秋瞳一遍一遍冲击灵脉中,她的心情也跟着平复了不少。
心静了,剑自然也静了。
林昭站在院子中似有所感地闭上了眼睛,视觉被切断,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仙鹤扇动翅膀穿云飞掠,灵泉潺潺自山涧流过。
几息过后,夜风吹拂,窸窸窣窣的草叶碰撞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林昭福至心灵,轻抬竹剑。
再次睁眼,一片青翠的树叶恰好落至剑上。
天地逍遥,万法自然。
这一世她悟的还是此道逍遥。
林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手将剑上的叶片拂去。
从顿悟之中抽离,她觉察到了什么往不远处看去。
“啪”的一声,在林昭看过来之前少年先一步关上了窗,她只隐约看到了一片月白的衣角。
玄褚玉本就不待见自己,林昭不以为然,左右又是嫌她们席地而坐粗鲁,又或者是动静太大扰了他清闲。
她收了剑,正要回屋,系统的声音响起。
[宿主!大事不妙!男主有危险!]
随即系统给她传送了一段剧情,是陆朝天此时正在经历的剧情。
原文中陆朝天刚入剑宗没多久,因为凡人出身被仙门子弟歧视和欺凌,只是这个剧情本该是一个月后的,不想竟然提前了这么久。
[嘤嘤嘤,还不是因为宿主你忍不了一点,非要怼那个小胖子,当众下了他面子。他怀恨在心,看男主帮你说话,把男主也迁怒了。他们把他给骗到后山去了,也不知道要对他做什么…?!别不是杀人抛尸啊!]
[宿主快,快去救男主!]
这不是强制任务,但陆朝天这事因她而起。
林昭实在想不通她当时都把火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了,那小胖子怎么还能盯上陆朝天。
难道这就是男主对恶毒炮灰的绝对吸引力吗?
还有陆朝天这小子又是怎么回事,明知道那人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跟人走,还大晚上的,他不觉得奇怪吗?
一天天的,这都是什么事?
她黑着脸提着剑,根据系统的定位飞速往后山那边过去。
这边的陆朝天也隐隐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他犹豫了下,还是回头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什么七叶金莲草真的在这里吗?为什么我找了一路都没有看到一朵莲花……你们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赤宏业,也就是今日在学宫和林昭发生口角的华服少年不紧不慢摇着扇子道:“怎么会?我自小在宗门长大,宗门哪儿哪儿有什么灵草我怎么可能搞错。真的在这儿,你再往上面找找。”
后头跟着赤宏业的两个小弟也附和道:“对啊,肯定在这儿,前些天我帮玄武宫的师兄采摘药草就看到过。”
“七叶金莲草喜阳,一般在高处向阳的地方,这才半山腰呢,还不够高。”
陆朝天听后半信半疑,可心中想要找到灵草的愿望占据了上风,深吸了口气,不顾浑身酸疼继续往山顶攀爬。
七叶金莲草虽然是三品灵草,可属性为火,对于木灵根的陆朝天并没有什么作用。他这是帮林昭采摘的。
少女的灵根是属性相冲的水火双灵根,修行起来比起寻常的三灵根都要困难,尽管她本人并没因此表现得有多伤心介怀,但陆朝天不觉得一个不辞辛苦那般舟车劳顿前来天衍剑宗求仙问道的人真的对此毫不在意。
她定然是在强颜欢笑,甚至自身都那样难过了也还是第一时间跑来和他道贺……
陆朝天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够帮到林昭。于是在学宫散学的时候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藏书阁,想找找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或缓解她灵根属性相冲的问题。
不想赤宏业他们也跟着一起,瞧见了他翻阅的书籍后说了句灵根相冲可用属性相当的灵草来增幅灵力,提升修行速度。
他似随口一提,说完就拿了借阅的书要走,陆朝天忙叫住了他,问哪里有那种灵草。
然后他们便把他带到了后山。
陆朝天哼哧哼哧在前,看着越来越近的山顶,心头的那点儿疑虑很快就被即将采摘到七叶金莲的喜悦取代。
丝毫没有觉察到赤宏业同那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少年爬上山顶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一点灵草的影子,皱着眉道:“奇怪,怎么还是没有……”
“有啊,不是在那儿吗!”
赤宏业指向前面悬崖位置。
“哪儿?”
“就在那边,我都看到金莲的灵光了。”
陆朝天以为是自己角度的问题,于是顺着赤宏业他们指着的方向过去。
他眯了眯眼睛,俯身往悬崖边看去,发现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亮光,但是并不是金莲溢出来的灵光,是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的月光。
“赤师兄,那不是七夜金莲草……”
陆朝天话说到一半,一片阴影覆了上来,他瞳孔一缩:“你……?!”
赤宏业狞笑着,在少年惊恐的眼神下伸手重重一推。
他站在悬崖边,确定陆朝天彻底掉下去后拍了拍手,嗤笑道:“蠢货,后山哪有什么七夜金莲草?”
小弟原以为赤宏业就是把陆朝天引到后山来收拾他一顿,不想他竟然直接把人推下悬崖了。
他害怕得脸色都变了:“赤师兄,他,他……”
“瞧你们那怂样,放心,下面是瀑布,再说了他有灵根,就算没有瀑布这么摔下去也死不了。”
赤宏业又不是傻子,他只是稍微想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当众下他面子的凡人而已。
不过他痛快没多久,想到什么脸色沉郁了几分:“就是便宜林晦那个臭丫头了,今天没逮到她,等之后她落到我手上了,我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把陆朝天推下去后,他们生怕被人发现,很快就离开了。
几乎是在赤宏业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林昭也到了后山。
她在后山找了一圈,明明标记的地方就在这边,不知怎么就是没看到陆朝天的身影。
月光映照如银河的瀑布,飞溅的水花晶莹剔透,掩盖着其下的汹涌。
林昭摩挲了下下巴,思忖道:“该不会是给掉水里了吧。”
她看了下悬崖上的痕迹,发现陆朝天的痕迹就是在这里戛然而止的。
林昭没多犹豫,直接跳到了瀑布里,湍急的水流卷着她,推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进了水里。
夜里光线昏暗,她只能依靠着月光来视物,寻找。
林昭没游多久,很快在水底找到了少年。
少年的脚被水草给缠住了,他拼命挣扎着也没能挣脱,反而被越缠越紧。
陆朝天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赤宏业别有所图,只是他想着他顶多看不惯他,打他一顿而已,比起这点皮外伤,能找到七叶金莲草更重要,于是这才跟他们来到了后山。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恶毒至此竟然把他推下悬崖。
陆朝天在发现自己被骗后他既生气又难过,生气的原因自不必说,他只怪自己头脑简单,识人不清,而难过则是因为在最后他都没有找到七叶金莲草。
他逐渐没了力气,整个人无力的往下沉去,眼睛也沉重的慢慢阖上。
在意识涣散的前一秒,陆朝天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爷爷临死前握着他的手,含恨而终的模样,然后慢慢的,爷爷苍老的脸变得模糊,变得年轻。
陆朝天隐约看到了一张清丽熟悉的脸。
爷爷?不,是林昭。
他这是走马灯了吗?怎么临死前还能看到林昭?
在陆朝天恍惚的时候,林昭快速游到他的下面,挥剑斩断了缠绕着他的水草,然后拽着他的衣领把人带到了水面。
“咳咳?!咳咳!”
陆朝天剧烈咳嗽着,许久才平复。
他怕是临死的幻觉,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大腿,疼痛袭来,陆朝天激动道:“林昭,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微喘着气道:“有什么话上去再说。”
意识到自己又给人添麻烦了,陆朝天的脸涨得通红,忙不迭点头,朝着岸边游去。
可游到一半发现自己脚踝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陆朝天以为又是水草,他伸手就要去扯,可刚探入水中,“啪”的一下,一根黑漆漆的东西吸附上了他的手腕。
黏糊糊的,还在蠕动。
陆朝天头皮发麻,吓得叫了一声。
林昭听到动静看去,看清那是什么后脸色一变。
碧眼三足蟾,低阶灵兽,和其他性格温顺又亲人的灵兽相比碧眼三足蟾性情暴戾。
只是平日里它大多时候都在水底睡觉,哪怕是林昭也是头一次在后山见到。
该说不说陆朝天不愧是天选男主呢,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碰上。
“别动!”
碧眼三足蟾是以舌捕猎的,它的舌头有婴儿手臂粗细,一旦被它缠上如同蟒蛇一般,猎物越挣扎它收紧的力道越大,直至将猎物绞杀才会松手。
陆朝天强忍着本能没有动作,只是他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被水浸润的眼眸湿漉漉的看着她,无助又害怕。
林昭看他这副可怜兮兮样子,柔声安抚道:“别怕,这玩意儿不吃人,就是脾气有点大。应该是我们刚才不小心弄醒它,它生气了。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它消气,主动松开。”
其实林昭心里也没底,毕竟上一世从来都是灵兽上赶着想跟她缔结契约,都是它们哄着她讨她开心,反过来还是头一回。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语气僵硬哄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跟你道歉,再去给你捉一百只灵虫给你吃如何?”
缠绕在陆朝天手腕上的舌头动了动,从中间分裂成两根,缠上了林昭的手。
上面的粘液渗出,酸性的液体腐蚀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林昭心下一惊,用力把它掰掉。
把舌头扯掉之后她下意识退后和它拉开距离,不想刚一后退,那碧眼三足蟾立刻将陆朝天拖拽进了水中。
[糟了!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冲男主来的!]
[叮,强制任务发布!阻止碧眼三足蟾对男主强制爱!]
林昭嘴角抽搐了下:“……”
缔结契约就缔结契约,什么强制爱。
……
朱雀宫。
沈危楼刚从天阙殿沐浴过来,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比之平素穿的要轻薄许多,其下的肌肤冷玉莹白,腰带随意系着,将松未松,勾勒的腰身劲瘦纤细。
朱雀宫也有沐浴的浴池,引的还是宗门灵力最充盈最大的一脉灵泉。只是他从没有用过。
或者说是……不敢用。
不光是浴池,还有林昭的房间,也是他不敢亵渎分毫的地方。
因此那把寄存了林昭的神魂的灵剑沈危楼也是重新打造了一间房间,用来专门放置。
沈危楼走进里屋,从剑架上将飞星小心翼翼取下来,轻柔放到一旁的软垫上。
然后手腕一动,轻车熟路地凝了一把冰刃刺入胸膛。
这种事情他这百年间已经做了无数次,殷红的血顺着冰刃淌下,白衣被浸染,很快晕开一片泼墨的红。
他又凝了个冰碗,将心头血一滴一滴接满。
做好这一切后沈危楼并没有着急去止血,而是将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伸手去拿剑。
飞星死死嵌入在剑鞘中,死活也不肯出来。
沈危楼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柔声安抚道:“我知道我血腥臭污秽,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玷污师娘神魂,可是师娘你现在太虚弱了,若是不用我的心头血温养着,你很快就会魂飞魄散的。”
“你知道什么是魂飞魄散吗?魂飞魄散就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了,你再也没办法用剑,用你最爱的飞星了。”
飞星对什么都油盐不进,唯独只要他一提起以后再也不能用剑了,它才会有所松动。
这一次也不例外。
感知到飞星不情不愿的从剑鞘中出来,青年很轻地弯了下唇角。
他按着飞星,将冰碗里的心头血慢慢渡入到它的剑身,如雪的灵剑霎那间被染成了瑰丽的赤红。
沈危楼盯着飞星将自己的心头血一滴不漏地吸收后,这才松开了桎梏。
他的心头血虽是大补之物,但对于只有一缕神魂的飞星而言太过猛烈,因此为了避免它产生什么不适的反应,沈危楼每次都会在它身边守着,直到确保它神魂无恙才离开。
“我会一直守着你的,安心休息吧。”
沈危楼这么说着,将飞星推送回剑鞘,在一旁运转周天疗愈伤口。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飞星还在剑鞘中震动。
每次飞星在吸收了他的心头血后都会如此,这是剑的本能,一遇到血就会变得兴奋和躁动,像飞星这种剑下走过生魂无数的灵剑尤其。
只是今日的飞星好像格外的不安定,连带着沈危楼也被影响得有些心绪不宁。
“师娘?”
他想去安抚飞星,不想手刚放上去,“唰”的一下,一道剑气溢出。
一阵刺痛传来,剑气划破了他的指尖。
来不及沈危楼反应,飞星已如离弦之箭破结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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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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