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药香燃了一宿才烧尽,钟离净也睡了整整一夜,精神依旧不济,他清楚这是体内精血不足,容易伤神,只能慢慢修养,急也没用。

醒来时殿中只剩一缕残存的药香,伴着窗外清淡的海水水汽,几近于无。钟离净一睁眼就见到谢魇,就像昨日醒来时那样,人就在床榻不远的蒲团上打坐,第一时间察觉他的视线,唇边噙着温柔笑意走来。

钟离净眼前有过一瞬恍惚,很快便避开他的手自己起身,面色有些懊恼,“我又睡着了。”

谢魇眨了眨眼,转身去倒了一杯茶水过来,上品灵茶灵气充盈,对钟离净恢复有所助益。

“阿离的精血还未恢复,这几天是会有些嗜睡。”

钟离净闷闷看他一眼,接过灵茶,虽没说话,但他心里哪里不清楚他会睡着是药香的缘故?

可那药香对他无害,他今日也比昨日精神了些,就是对谢魇不满,也找不到理由说他什么。

钟离净低头抿了口茶水,心底那一缕不满很快随清润灵气入体消散,平和了许多,“我的身体已无大碍,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

谢魇挑眉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阿离太客气了,不会是在气我那时没及时赶回来吧?”

钟离净明明只是随口一说,闻言斜了他一眼,才捧着茶盏问他:“这几日可有出什么事?”

谢魇便也略微正经了些,“阿离问的,是九曜宫?”

钟离净提醒他道:“那日在山里,你斩杀的,是无量宗三位大乘太上长老之一,惠元禅师。”

谢魇脸上笑容淡去,在钟离净身侧的床沿坐下,竖瞳闪过一丝寒光,“我知道,他应是一路尾随我们离开天澜城,又伺机埋伏已久,那日山中妖兽异动,也是因他而起。”

他牵起钟离净的手,感受到他手中温度,眼底似是才安心了些,“那日在山洞里的事,镜灵都已交待过了,阿离,让你受苦了。”

钟离净明显无意问镜灵如何了,只问:“那无量宗?”

谢魇摇头,“无量宗知不知道那老秃驴陨落,我还不清楚,这几日道盟各家已经开始商议清剿鬼窟事宜,石蕴石先生已经到了九曜宫,但阿离随我离开九曜宫的事并未外传,想来该是白仙尊刻意压下来了。”

惠元作为一位大乘元老,他突然暴毙,元神无存,无量宗不会毫无察觉,那应当是如白乘风那样将此事暂且压下,避免再生事端。

提到白乘风,钟离净没再多问,搁下茶盏就要起身,不动声色道:“两颗蛋也在岛上吧,你现在若是无事可做,便带我过去看看他们。”

他醒来这几天,就没再见过两颗蛋,哪怕是一眼。

谢魇不着痕迹变了脸色,紧跟着又扬唇笑起来,二话不说将钟离净打横抱起来,惊得钟离净下意识环住他的肩头,蓝眸幽幽瞪着他。

“我能走。”

谢魇假装听不出他话中怒意,笑吟吟地看向他**的雪白双足,“地上凉,阿离身体还很虚弱,再说了,谁说我现在没事可做了?”

他抱着钟离净往后殿走去,一边说道:“我今日还没给你上药呢,虽说岛上有一处冷泉,很适合修炼,但阿离身体虚弱,只怕受不住冷泉的寒气,后殿的汤池药泉次了点,倒是很适合给阿离调理腹中暗伤。”

他说着没忍住掂了掂怀里的人,钟离净原本就有些恼火,这会儿更是气得眼睛都冒火了。

“谢魇!”

谢魇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就是觉得阿离太轻了,这几日果然瘦了不少……”在钟离净怒视下,他的嘀咕越来越小声,而后装出一脸无辜笑容,说道:“阿离腹中的刀口太深了,即便那日用了许多灵药治愈外伤,还是留下了刀疤,还需每日上药。”

步入后殿,浅淡的硫磺气息与蒸腾的热雾扑面而来,重重轻纱后方,隐隐传来清越水声。

钟离净被他似悔恨又晦涩的幽深目光看得别开脸。

“不过一道疤。”

“不是的。”

谢魇低头看他,眸光幽深,嗓音喑哑,“那道刀疤,可是我亲手划伤的……阿离,还疼吗?”

钟离净不由一顿。

他如此在意这刀疤吗?

还没回话,谢魇已将他放下,让他坐在药泉边上,一层白雾之下的药泉清澈见底,透出浅浅的青色,还未触碰,就有热气扑上来。

钟离净一手撑在池边的白玉砖上,玉白指尖轻轻撩过药泉水面,垂眸道:“早就不疼了。”

谢魇弯唇笑了笑,在怀中取出玉盒,“这药泉对阿离身体好,阿离可以每日都过来泡两个时辰。两颗蛋已经送回族中交给族中长老照看,比你我这样没经验的父亲要好多了,待好一些我们就能带回来孵蛋了,阿离不必担心,来,我先给阿离上药?”

钟离净抬眼看他,眉心紧蹙。

“不在岛上?”

谢魇笑着点头,一脸坦然。

“主要是那日在山洞里有些损伤,需要族中的秘法修补,但不算什么大事,过几日就能接回来了,到时我肯定听阿离的亲自孵蛋。”

钟离净看他的眼神近乎审视,但还没能看出来什么问题,谢魇就先朝他腰间衣带伸出手。

“来上药吧,正要有药泉的药气辅助,药效会更好。”

钟离净还是没在谢魇脸上找到半点异常,他伸手按住谢魇手背,眼神仍有些狐疑,“不用。”

谢魇看了眼被按住的手,再看钟离净,不知想到什么,又是失笑又是冤枉,“阿离莫非是怕我占你便宜?你伤得这么严重,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岂是那种趁人之危的禽兽?”

他想着又说道:“不过阿离身上确实还有幻情花毒的余毒未解,回头我让那小人参解了。”

钟离净只是觉得谢魇在敷衍他,听他越说越离谱,隐隐有些恼怒,又忍了下去,定定看了谢魇一阵,见他笑容不变,才转身踏入药泉水中,背对着谢魇解开腰侧的衣带。

精致玉白的蝴蝶骨在柔顺如瀑的雪色长发下若隐若现,钟离净眸中闪过一丝迟疑,缓缓侧首回眸,抬手将鬓边一缕白发别在耳后,一双潋滟水眸才看向谢魇,朝他伸手。

“药给我,只不过是上药,我只是伤了,不是废了。”

若有似无的撩拨让谢魇心头一顿,看着钟离净极美的侧颜,呼吸也停滞了一息,竖瞳浮现起一抹被惊艳到的痴色,却又抿嘴忍笑。

“好好好,我就在这守着,保证绝不乱看,也不乱碰。”

往日不见他如此正经,蛋都生了,才知道避嫌了?

钟离净深吸一口气,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玉盒,背过身在池中打坐下来,衣袍长发垂在手臂上,露出雪白瘦削的肩头,也没心情管。

看起来好像比方才还气。

谢魇暗自失笑,默默摇摇头,颇为君子地背过身去。

果真如他所言,没有乱看。

也如谢魇所言,钟离净腰腹一侧留下了一道深长的刀疤,虽说已经愈合,仍透着殷红色泽,看着就仿佛还在淌血一般,钟离净先前没什么感觉,上药时才察觉隐隐作痛。

或许是因为刀口太深,又或是与惠元动手时刀口几次裂开,导致伤上加伤,留下后患。

所幸药膏效用好,抹上去后肌肤一片清凉,将那阵隐痛压了下去,让钟离净轻舒一口气。

这处药泉也属实不错,钟离净上药后,顺道运转起灵力疗伤,一眨眼就过了一个时辰。

谢魇约莫是没耐心等下去,就在岸边打坐起来。

钟离净起身上岸时,他又很快察觉,主动上前将人抱起,用妖力烘干钟离净身上衣物,如何将人带出来的,就如何抱着人回去。

一路上也不说话,好像压根没察觉到钟离净在生气。

钟离净心中有些不适应,等到在谢魇将他送回寝殿时才终于开口:“两颗蛋当真无事吗?”

谢魇将他轻轻放到床沿坐下,这回倒没有再打岔。

“他们好着呢,阿离醒来后,我就让人把他们送回族里了,阿离也知道的,他们破壳前还需要妖力蕴养,但我得照看你,实在分身乏术,就托族里的长老照看,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去族里把两颗蛋接回来。”

“是吗?”钟离净看着他的一双琥珀竖瞳,忽然主动握住他的手腕,“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谢魇猝不及防,懵了一下,笑着反问:“我的手不是一直很凉吗?”他反过来握住钟离净的手捏了捏,感慨道:“还是得多泡泡药泉,阿离的手暖和多了,比前几日好。”

钟离净皱眉,看向他眸中的浅红血丝,“你不累吗?”

谢魇眨眼,似乎有些费解。

钟离净看向被他握进掌中的手,眼神笃定,“你的气息比以往重,方才在药泉那边打坐时,身上的妖气也时常不稳,应是伤势未愈。”

谢魇笑叹一声,很是无奈地看着他,“是有些累,但阿离慢慢好起来,我就能放松下来疗伤了,我这些伤也不碍事,没你的严重。”

钟离净拧紧眉头,“你这些天,一直都没有疗伤?”

谢魇眼神闪躲,想了想索性抱着钟离净,靠在他耳边叹道:“放心,我这点伤很快就能恢复了,你安心疗伤,有我在,不会有事。”

钟离净心中被敷衍的怒火顿时消散,只剩下担忧。

“你……”

“我会去疗伤的,等阿离好起来。”谢魇顿了顿,又道:“前两日收到消息,那日白仙尊没有被困住太久,便回了九曜宫,小徒孙也被带回去了,听闻是要留下继续作客。”

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还是让钟离净难免有些在意。

“他还好吗?”

谢魇知道他问的不只是鹿灵羽,还有白乘风,他抬手轻拍钟离净后背,语调温柔,“白仙尊并未受伤,小徒孙应当也无事。到底是羽皇殿少主,白仙尊留他作客,若他在九曜宫受伤,羽族那边也不好交待。不过这一回,只怕得羽皇亲自出面去要人了。”

钟离净道:“是我,连累了小羽。”

谢魇温声哄道:“别担心,我已经让人看着了,相信羽族那边也会很快去跟白仙尊交涉。”

钟离净抿了抿唇,没有回话,俨然没有心情再说话。

谢魇看在眼里,暗松口气,又心疼又心虚地抱着人。

不多时,青婵师兄妹早早过来给钟离净疗伤。人参精的精魂药力远非寻常灵药能比拟,也能最快疗愈钟离净丹田根基落下的暗伤。

他疗伤时,谢魇便守在一侧打坐,几个时辰过去,钟离净消化了最后一缕药力,从入定中醒来时,青婵两个小妖族早已经离开了。

暮色已至,漫天霞光映在海岸上,灿烂而绚丽。

见谢魇还在打坐疗伤,钟离净没有叫醒他,径自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遥远的海岸线,恍然有种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海国的错觉。

待落日没入海岸一端,寝殿中又燃起了幽幽药香,钟离净才缓缓回神,身影一晃往下倒去,不知何时从打坐中清醒的谢魇在他身后将人揽入怀中,又将人抱起来送回床上。

半梦半醒的钟离净眉心紧皱,又在药香中沉睡过去。

谢魇松了口气,给他盖上薄毯,坐在床沿谨慎地等了一阵才起身离开,合上寝殿大门。

却不知在他走后,本该睡着的钟离净睁开双眸,冰蓝眼眸看了一眼殿中的香炉,心底疑惑更甚,他弹指灭了安神药香,便起身下床。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一眼就能见到海上的银月。

钟离净用神识寻到一丝残留的妖气,走出殿门。前脚刚出来,窗台下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尾精致的小白蛇游出来,化成人形。

“主,主人!”

百里雪匆匆忙忙跑过来,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钟离净淡淡瞥他一眼,便自顾自地走下殿前月台。

百里雪脸色大变,忙追上去拦在前面,“主人要去哪里?这么晚了,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以往他在钟离净面前还算老实,若不老实,钟离净有的是法子让他老实,今日竟敢拦他?

看百里雪脸上要哭不哭的神情,钟离净心中已然有数,“有人让你拦住我,不准我出门?”

百里雪面色一僵,挤出难看笑容,“没,没有啊。”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掩饰处处透着破绽,钟离净看着他,神色已是了然,“我险些忘了你也是妖,让你拦住我的,是妖王吧。”

百里雪什么都没说,真相已经被猜得七七八八,他都不知道钟离净哪里猜到的,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主人,您伤得不轻,应该好好休养,妖王只是让我守着你。”

今日在殿中几次被谢魇转移话题,后来又一直在回避钟离净,如此反常,钟离净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但确定谢魇让百里雪阻拦自己后,他心中却是再生不起半点气了。

谢魇为了救他,无暇疗伤,连接二十三道天雷落下的伤岂是那么好抗的?难怪他一直妖气不稳,连竖瞳和颈侧的妖纹鳞片都藏不住。

眼下还联合别人隐瞒他,怕是藏了什么大事不敢说。

钟离净问:“妖王去了何处?”

百里雪挠了挠脸颊,别开脸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

“这……”

钟离净看他还是不说,微眯起眼,清冷嗓音竟是柔和了些许,“没有我在,你在妖族可好?”

百里雪受宠若惊,看着眼前身体虚弱自顾不暇,竟还在关心自己的主人,他纠结一阵,最终还是败给了主人少有的关心,心软了。

“主人,妖王的去处,我真的不能说,但妖王对主人绝无恶意,只是……只是因为主人现在身体太虚弱,妖王不想让主人再费心。”

晚风穿堂,带来一阵淡淡水气,撩动钟离净的发尾与宽松衣袖,听到百里雪的回答,他半阖眼眸,清瘦身影似比月色更落寞三分。

“我使唤不动你了。”

他嗓音微哑,又似气虚,无端端的,叫人为之心碎。

“不是的,主人……”

百里雪忽然有种于心不安的感觉,忙道:“不是我有意隐瞒主人,主人若想知道,可以问妖王。早知他是妖王,我就对他客气点,还好,我先前应当也没有得罪过他……”

他越说越懊悔,回想自己先前跟谢魇的交集,丧着脸看向钟离净,“主人,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这岛上确实没有几个妖,但全都是妖王信得过的心腹,修为不低。”

他转头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妖王不仅吩咐了我在此照看主人,还吩咐了那只金雕前辈在外看守。我是托主人的福才能来到岛上,当然知道主人好我才能好,我不是要拦主人,但若主人现在出去,那只金雕定会来阻拦主人,或许还会给妖王报信。”

“金雕?”

钟离净想起那化身成凶剑剑灵的金雕,再看百里雪。

“那金雕修为不算高,但对付你,的确绰绰有余。”

百里雪深受打击,瘪了瘪嘴,目光幽怨看了他一眼,又怕他发现,闷声委屈道:“可妖王给我下了禁制,我不能说出妖王的去向。”

钟离净沉默下来,若是从前,谢魇敢对他的人下禁制,他怎么也要找谢魇算账,可如今他身体虚弱,修为大跌,灵力还不够疗伤……

钟离净闭了闭眼,说服自己谢魇应当没有恶意,否则没必要日日哄着他,便换了个问题。

“妖王每夜都会离开吗?”

这是禁制未曾限制的话题,百里雪眼前一亮,又担心触发禁制,捂着嘴巴朝他点下头。

“岛上除了我们,还有什么人……”

钟离净话音一顿,料想谢魇不会让百里雪说出,便改口问:“这些天,岛上可有人离开?”

百里雪约莫猜到什么,眼神颇为古怪,缓缓摇头。

“主人,听闻你和妖王有了蛋……”

两位小妖王降生,这岛上不管是人是妖全都知道了。

而且还与他主人有关……

可他一直跟着主人,居然从来没察觉到主人有了蛋?!

钟离净并未错过百里雪看向自己腹部的视线,他也没有否认,神情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唇边勾起一抹轻嘲讽,便转身回了殿中。

他现在虚弱自顾不暇,谢魇有心隐瞒他什么,他也很难在谢魇之外的人口中得知真相。

他想,谢魇隐瞒他的事最好是无关紧要的,否则……

百里雪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也呆了呆,他无端觉得,主人还是从前一身傲骨清冷强大的主人,那三千白发又昭显着他如今很虚弱。

若非诞下妖胎,还是两位小妖王,主人何至如此……

脆弱?

百里雪放下震撼,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想不通钟离净为何如此,又担心钟离净心情不好。

他这主人,还是头一回这般虚弱吧?百里雪往日做事不情不愿的,如今却自觉得很,没想着找回场子,反倒是担心起自家主人了。

“主人,不出去了吗?”

钟离净脚步顿了顿,赤足走回榻前,轻缓语调隐约带着几分叹息,“我乏了,你下去吧。”

他回到纱帐后的床榻,宫灯依稀将他清瘦颀长的身影照在墙上,只是侧影便极为夺目。

百里雪没能猜到他的心思,挠头带上门,退出殿外。

他还是不明白,向来强硬霸道的主人,这次发现被妖王隐瞒还困在殿中,为何没有追出去,或是追问更多,而是如妖王所愿回去?

主人诞下妖胎后……

似乎真的变了。

寝殿大门开了又关,带进来一缕海风,烛光摇曳闪烁,照着纱帐内的人影也微微摇晃。

香炉中的药香重新燃起,药香袅袅,钟离净平躺在床上,双眸放空望着纱帐上的烛光,叹息一声,而后合眼,放任自己慢慢睡去。

海潮声中,一夜匆匆而过。

天将亮时,谢魇带着一声水汽回到寝殿中,看香炉中药香已烧尽,钟离净还未醒,他稍稍放心了些,在床榻边就地打坐恢复妖力。

今日青婵师兄妹来得很早,钟离净醒来后上了药,就开始疗伤,半日过去,青婵耗尽了妖力,钟离净如常在闭目调息,吸收药力。

青婵几次看着谢魇欲言又止,谢魇便带着他们出门。

出去后,青婵低声说:“这位前辈的根基修复了九成,日后只需慢慢调养即可,不过妖王先前说过前辈身上有情毒残存,方才我为前辈疗伤时,也发现前辈丹田似有异常。”

事关钟离净,谢魇不免紧张,“情毒已渗透丹田?”

青婵摇头,一想到幻情花毒就红了脸,“前辈运转灵力时,时不时便会有些阻滞,我原以为是丹田暗伤还未恢复的缘故,可方才我察觉到前辈的丹田内似有一缕黑气飘过,很快便消失了,若是情毒的话,恐怕真的已经深入丹田,但我不擅长解情毒。”

情毒是什么,作为一个医修,青婵自然知道,但她经历的事少,对情毒完全没有经验,“我回去再问问师父,兴许师父会有法子。”

送走两个小妖族后,谢魇回了寝殿,守在钟离净身边护法,时不时想着那残留的情毒。

今日钟离净倒没有让他等太久,不多时便醒来,脸色苍白捂着心口,眉宇间满是痛苦。

谢魇察觉后上前扶住他,眼神满是担忧,“怎么了?”

钟离净大口喘着气,额头很快被冷汗打湿,平复了气息,才摇头道:“无事,只是运转灵气时经脉有些阻塞,本想试着冲开,却……”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不小心震伤了经脉,所幸不算太严重,休息两日就能恢复。

“我这就给青婵传音。”

谢魇抬手一挥,妖力卷起茶壶倒出一杯温热灵茶。

钟离净疼得浑身无力,只能靠在他怀中,就这他的手喝了口温热茶水,脸色才好了些。

缓过经脉的痛苦,钟离净推开谢魇的手,示意他不喝了,垂眸敛去眼底的焦躁和不甘。

“是我太心急了。”

方才青婵才说过察觉到他丹田异常或与情毒有关,钟离净运转灵力就出了问题,谢魇正犹豫要不要告诉钟离净,脸上神**言又止。

钟离净余光瞥见,再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想到前两夜催眠的药香,眸光一沉,分明恢复了力气,还是靠在他肩上,阖上冰蓝眼眸。

“不要紧,我歇会儿就好。”

天色不早了,离日落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见钟离净神色恹恹,俨然不想说话,谢魇便先将那些话压下去,抱着钟离净回到床榻上。

妖火飞出,药香燃起。

“那阿离先睡会儿吧,修炼的事慢慢来,我们不急。”

闻到熟悉的药香,钟离净眸光闪了闪,慢慢点头。

谢魇并未察觉异常,坐在床沿守着他,看着他合上双眼,气息渐渐平稳,仍是不放心。

一直拖到眼看日头快落山了,谢魇才终于舍得将钟离净的手轻轻放到被下,起身离开。

殿门关上那一刻,钟离净睁开眼,起身打坐,运转灵力,借方才还未吸收的药力疗伤。

片刻后,经脉的痛苦才消失,钟离净也松了口气,一手撑在床沿,脸色多了几分疲乏。

“看来暗伤未愈,还不能修炼,这一拖,又要多歇几日。”

可他修为跌落太多,要多久,才能回到大乘初期?

这时,殿外冷不丁传来喧闹声。

钟离净受了伤,神识却无碍,放出一探,便知有人在殿外打起来,还有他熟悉的海神神力。

“是他……”

在他身边能动用海神之力的,出了镜灵再无他人。

终究还是来了。

钟离净皱了皱眉,弹出灵力灭了药香,扶着床头走向门前,按住隐隐作痛的丹田缓了缓气息,才拉开殿门,面色也在霎时冷下来。

刚才开门,就有一道白光倏然飞来,正是百里雪。

“主人怎么出来了?”

钟离净没回应他,抬眼一看,就看到了正在前殿屋脊上斗法的金雕和镜灵,“怎么回事?”

百里雪撇嘴道:“那个镜灵非要闯进来,还好被拦下……”

他话还没说完,已然化身成凶剑煞气毕露的金雕被潮汐击飞,飞出数十丈,撞倒一片树木。

百里雪嘴角一抽,“呃,没拦住。”

金雕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变回小小的金鸟模样,疼得龇牙咧嘴,回头骂道:“还叽叽歪歪什么呢!小白蛇,快让你主人回去躲起来!这镜灵不好对付,得请老大来!”

百里雪应了一声,急忙回头。

“主人……”

那人字后半截还在唇齿间,摆脱了金雕的镜灵已化作一道灵光飞越虚空,来到殿前,一见到钟离净,那双浅淡眼眸似乎红了几分。

“小主人……”

百里雪大惊失色,本能展开双臂护在钟离净面前,打断镜灵的话,“谁是你主人,滚出去!”

镜灵不得不停在几步外,双目紧紧盯着钟离净,听声音,带着几分让人能轻易察觉的哽咽。

“小主人,你真的醒了。”

钟离净淡淡扫他一眼,抬手按住如临大敌的百里雪肩头,示意他不必阻拦,便转身进殿。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连金雕都拦不住镜灵,百里雪也没把握拦住镜灵,只得看向远处的金雕,指望它拿个主意。

金雕也没办法,见钟离净把人叫进去,它爬起来拍拍翅膀,眼珠一转,翅膀尖冲百里雪示意殿内,让他保护钟离净,转头便飞走了。

猜他是去搬救兵了,百里雪皱了皱鼻子,转头就快步跟上钟离净,妖王给他下了禁制让他保护主人,这镜灵又还算听主人的话,如此看来,还是跟在主人身边比较安全!

钟离净刚在窗下蒲团坐下,百里雪便殷勤地送上灵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想靠近的镜灵。

他可没忘记镜灵那声主人,同样喊钟离净主人,百里雪感到威胁,自认自己才是钟离净头号妖仆的他心想,这镜灵一看就还没养熟!

镜灵并非没有察觉这小蛇妖的敌意,却无意理会,看眼前的钟离净端起茶盏品茗,而非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他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小主人……”

钟离净抿了口茶水便放下茶盏,镜灵一直不开口,他便说道:“你今日没来,我本也打算过几日去见你,我能醒来,多亏你帮忙。”

镜灵连忙摇头,惭愧垂眸道:“吾本以为,玄元珠一定可以救你,没想到……还好,小主人最终还是醒了,想来,吾没有认错人!”

他说到最后,越发激动,似在透过钟离净看什么人。

钟离净淡淡一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海神吗?”

镜灵双眸明亮,看钟离净的眼神极为坚定,“倘若不是海神,玄元珠又岂能救回小主人?”

钟离净静静看着他,眸光依旧冷淡,又隐隐透出几分难以理解,他将茶盏递给边上一脸看傻子表情的百里雪,便将丹田内那枚灵珠取出来,抬手用灵力送到镜灵面前。

“此珠极玄妙,救人,也不难。”

镜灵神色一滞,“主人不信?”

没有人告诉他钟离净醒了,但他算了几日,回过神发现岛上一切平和,谢魇的态度也很奇怪,哪里还猜不到钟离净或许已经醒来?

所以他今日闯进来了。

即便没有醒,他也要看看他叫过小主人的钟离净。

至少,尽力让他醒来,镜灵才能安心去寻找海神。

万幸,钟离净醒了。

还带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主人一定就是……

镜灵心中大喜过望,可偏偏那枚玄元珠被送到自己面前来,让他心中有些不安,“这是……”

“玄元珠,你不认得了吗?”

钟离净明知故问,唇角微扬,笑意凉薄,“你出手救我时提出的条件,谢魇都告诉我了。如今我醒了,我们自然也该履行承诺,玄元珠便交给你了,镜灵,你可以离开了。”

镜灵面色骤白,心中喜悦如被冷水浇灭,狼狈不堪。

“您……要赶吾走?”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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