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钟离净只装自己看不懂,语气冷淡,“谢魇拦着不让你离岛,是因我先前还未苏醒,如今我已醒来,你想做什么,也可以去做了。”

他要断人念想时,是不会让人看到任何希望的,正如此刻。镜灵看着他冷漠的神色,几近透明的身影晃了晃,脸上满是仓惶无措。

“可是小主人,吾一直想要做的,便是找到您啊。”

钟离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我只是我,是出身海皇宫的钟离净,不是你以为的任何人。”

他的态度毋庸置疑,是在回绝镜灵,镜灵慌忙摇头,想要近前,“可主人因天命珠苏醒……”

百里雪迅速回神,挡在钟离净面前,叫镜灵不得近前,余光瞥向被镜灵与钟离净扔到一边灵光灼灼的灵珠,这珠子,一看就不简单!

镜灵这才厌烦地看百里雪一眼,“区区元婴期小妖,也敢自不量力地几次阻拦吾?让开!”

神力气息溢出,百里雪因为玄元珠的神力恍惚的心神顿时清醒,心口像被刀割一般难受。

虽然没有波及到钟离净,但自己的人被这般轻蔑折辱,他的面色沉下来,“你可知道,回溯镜灵曾背叛过我,我却为何会将你留在身边?”

镜灵即刻冷静下来,收敛神力气息,迷茫地摇头。

压在头顶的无形大山撤去,百里雪长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钟离净,扁着嘴很是委屈。

钟离净摇头,让他先退开。

“我出身海皇宫,百余年间,曾见过海国屡屡遭遇困境,我的父母、族人多因守护海国而死,而亲手养育我的舅舅也为海国付出了一生,可海国各族却少有真心追随海皇宫,他们将一切归功于海神,没有人记得海皇宫,也没有人记得舅舅的牺牲。”

钟离净道:“我曾为舅舅不平,也曾在舅舅陨落后迁怒海神,即便我从未虔诚信奉过他,可舅舅信,海皇宫信,海国有成千上万信奉海神的水族,千年来无数信徒在苦难中的哀求,海神为何都无动于衷?”

百里雪捂着闷闷的胸口挪到他背后,看着镜灵的眼神充满了怨念,颈侧蛇鳞都炸开了。

镜灵的心神已不在这阻拦自己的小妖身上,听到钟离净的话,他本能地摇头想要反驳。

“不是这样的……”

钟离净摆手打断他的话,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海神曾经护佑海国水族数千年,对海皇宫也有造化之恩,若非如此,不会有那么多水族在他陨落后的千年里日夜盼望着他的归来。我的偏见实在没有道理,但我也真心相信过,他放弃了海国。”

“就如海国放弃了落月湾,海神又放弃了海国,落月湾的鲛人从未放下回归远海的愿望,海国的水族也从未放弃等待海神的归来。可是他们的神明,早已经放弃了他们。”

钟离净的语调很平静,“我从前一直觉得,海神并非无可取代,既然他已陨落,自然可以有新的海神出现,只要他能守护海国安宁,就像舅舅和为海国献祭的族人一样。”

说出这话时,他也觉得自己从前的年少轻狂有些好笑,“直到,上次回到海国,我第一次亲手在海神庙中成功完成祈福仪式……”

钟离净轻叹道:“我终于明白,为何舅舅和族人会这般信奉海神,海神留给海国的岂止是三件法器?即使在千年前已经陨落,他依旧留下了守护海国的神力,才能让我的族人每每在海国遇险时化险为夷,我的舅舅救过海国,海神也无数次救过海国。”

“每一次重铸海国结界,每一次海神庙祈福,海神留下的神力都在守护他的信徒和子民。”

钟离净坦诚道:“我承认,海神为海国付出的远比我所见的要多,他值得海国水族长达千年的等待。正因如此,我与回溯镜灵之间虽有契约,实则算不上多和谐,而在他背叛我后,却仍愿意将你留在身边。”

镜灵忽而愣住,面露悔意。

“因为造化镜是海神的造化镜,我信你,便如信海神。”

钟离净看向镜灵,眸光冰冷,缓缓摇头,“不过你们终究与海神不同。海神会不顾一切拯救海国子民,而你,却在欺辱我身边的小妖。”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万箭穿心,让镜灵脸色惨白,看着自己的双手,羞愧到无地自容。

“是吾,连累了海神主人的名声……”

钟离净静静看着他,须臾后才淡声说道:“不错,自你随我离开古仙京后,一直以来帮过我许多,让我对海神与造化镜镜灵渐渐改观,可那日在山洞里,在我腹中妖胎出生之后,哪怕你想做的事因为惠元的打断没有做成,你的背叛,依旧让我心寒。”

镜灵心中愈发惭愧,自觉无颜面对钟离净,小主人好不容易消除对海神的偏见,自己却因愚蠢险些犯下大错,害了小主人和他的孩子,他对不起小主人,更对不起海神。

“吾错了……”

钟离净依然很平静,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愤怒和怨恨,“你无意中弄巧成拙,让我与谢魇还有两个妖胎都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我能醒来,也是因为你,此事也算扯平了。但我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玄元珠给你,你出岛吧,我会跟谢魇交待。”

镜灵猛然间抬头,急迫地看着钟离净,“可是小主人因玄元珠而苏醒,足以证明小主人够格成为玄元珠的主人,也极有可能就是……小主人,吾知错了,求您不要赶吾走!”

钟离净笑意讥讽,“我已成了半个废人,跟着我,对你还有什么好处?镜灵,你心中仍有旧主,既然原本就并非真心追随我,便去寻旧主吧,我帮不了你,也不能帮你。”

镜灵急道:“可您就是……”

“我说过,我只是我,不是你以为的任何人。”

钟离净眸光平静,镜灵却觉心头一凉,没有嘲讽,没有怒骂,仅仅只是一个仿佛看穿一切的冷淡眼神便镇住了他,再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妖气逼近。

一道紫光落到殿前,谢魇匆匆踏入门内,见到钟离净安然坐在殿中,紧绷的神色才放松下来。他冷冷看了镜灵一眼,大步越过他牵起钟离净的手,“阿离,你没受伤吧?”

钟离净看到这时候才追到门前,还气喘吁吁瘫在地上的金雕,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朝谢魇摇头,“他没动手,我也没有。”

谢魇翻来覆去地握着他的手检查了一遍,确定他并没有动用灵力,这才起身看向镜灵,狭长阴冷的蛇形眼瞳中敌意和杀气无半分遮掩,“我警告过你,不要再靠近阿离。”

镜灵却丢了魂似的,仓惶无措的眼里只看得到钟离净。

钟离净漠然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走吧。”

镜灵眼底的希冀一点点黯淡下去,“吾知道错了……”

钟离净别开眼,没再看他。

镜灵意识到什么,脸色越发苍白,什么都没有再说,深深看他一眼,背过身往殿外飘去。

快走到殿门前时,钟离净抬起手挥出一道灵力,将玄元珠送到了镜灵身边,“带走吧。”

镜灵脊背一颤,接过玄元珠,行尸走肉般呆滞离去。

谢魇有些费解地看向钟离净,正好被钟离净抓个正着。

“舍不得玄元珠?”

谢魇眨了眨眼,递给百里雪一个眼神,见后者立马识趣退出殿外,他立马在钟离净身边坐下,习惯地拉起他的手,“倒也说不上舍不得,不过阿离怎么会把玄元珠给他?”

“你不是答应过他,交出玄元珠,让他救我吗?玄元珠给他,我们扯平了。”钟离净眸光一转,又跟谢魇多解释一句,“没提前告诉你,也是不知道何时才会见到他。你若还有用处,我再寻其他物件补偿。”

“扯平?好啊。”

谢魇很是高兴地将人抱进怀里,笑吟吟地看着钟离净,“那要如何处置这镜灵,就交给阿离了,不过若要补偿的话,我也是乐意的。阿离先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这家伙肯定没想什么正经事。

钟离净斜他一眼,“玄元珠已经给了镜灵,他要如何用,要何时离开金麝岛,我管不了。那你呢,妖王阁下这是刚从何处回来?”

这称呼一听就不妙,谢魇手掌滑到钟离净腰腹间,隔着衣衫轻轻覆在那道刀疤上,面不改色道:“大长老寻我有点事,都怪我,应该多安排些人守在阿离这里的,阿离还难受吗?困不困?我抱你回去躺着?”

钟离净眸光暗了暗,终究还是没忍住按住他的手背。

“我又为何会觉得困?”

谢魇被问住了,余光扫过不远的香炉,才发觉药香不知何时熄灭了,他想了想,直接认了,“那药香本就是安神的,对阿离恢复有好处,阿离现在就该多睡,精神才会好。”

话已开了口,钟离净决心问到底,没有松开他的手。

“你当真无事隐瞒我吗?”

谢魇一张嘴就要敷衍,钟离净又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能让镜灵走,也能带两颗蛋走。就算你不告诉我他们在哪,我也能找到。”

谢魇笑不出来了。

“阿离啊。”

他无奈地看了钟离净一眼,便将脸埋进他温热的颈侧,吸了一口让人眷恋的清幽水香,唉声叹气道:“本还想再瞒你两日,看来实在是瞒不住了,你怎么就生得这么聪明?”

钟离净往后躲了躲,按住他乱蹭到脸颊的额角,便是故作严肃,也掩不住眼底些许羞愤。

“好好说话。”

被揭穿后不先认错,却夸他,以为他就不会生气吗?

谢魇低声一笑,靠在他肩上斟酌须臾,双手环紧钟离净腰腹,竖瞳里的忧愁难以掩藏。

“我也不知该怎么跟阿离你说,你伤得这么重,好不容易才醒来,我不想再让你伤神。”

钟离净看向他的眼睛,“是两颗蛋出事了吗?你骗我,他们根本没有离开金麝岛,对不对?”

谢魇看他一语中的,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但钟离净的性格说不定真能拖着病体找到两颗蛋,然后毫不犹豫地带着两颗蛋离开。

犹豫了片刻,他最终苦笑道:“确实与他们有关,阿离若今夜不想睡,我带你过去看看。”

钟离净心中有些不安,推开他就要起身,“那走吧。”

谢魇却按着他的肩头,让他坐回去,“阿离再等等。”

钟离净眼神莫名,“还有事?”

谢魇转头去床前取了雪白软靴,几步回到钟离净面前,二话不说半跪下来,握住钟离净光洁如玉的右脚脚腕,熟练地帮他穿鞋。

“不急这一时片刻。”

即便有过多次双修,被他握住脚踝,钟离净还是不太适应,悄悄攥紧衣袖。但听到他这声叹息,他不知怎么心里便冷静下来,看着谢魇的发顶,眸光渐渐柔和,放松下来。

这是谢魇,不是旁人。

钟离净抿了抿唇,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谢魇牵着他起身,看着他的眼神明摆着很不放心。

“一会儿过去,不论听到什么,阿离都不要着急,还有我在,我也是他们的父亲,好吗?”

意识到两颗蛋的状况可能不太好,钟离净面色顿时白了几分,妥协般将手放进谢魇掌中。

“走吧。”

谢魇趁机捏了捏钟离净柔软的手心,便牵着人出门,特意吩咐金雕和百里雪不必跟来。

算起来,这还是钟离净醒来之后,第一次踏出这座大殿。天色已晚,钟离净也无心观赏沿途栽满了凌霄花的风景,谢魇知道他现在身体虚弱体力不支,几乎是半牵着半扶着把人带到岛上最北边那座小山。

红似烈火的枫叶铺了一地,在月色照耀下透出几分妖冶气息,越往山上走,夜风越寒凉。

雕琢成石兽的石灯散发出幽微火光,在前方指路。

有人在山前石阶来回踱步,焦灼等人,谢魇和钟离净踩着红叶过来时,挺拔的黑袍男人很快察觉,见到谢魇身边还牵着个白衣白发清瘦昳丽的青年,刚扬起的笑容一僵。

“主上来了,这位……”

赤鳞面色很快恢复如常,迎上前拱手,只是对钟离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称呼。

“钟离圣君?”

谢魇闻声转眼看向钟离净,眼里含着三分笑意。钟离净已经随他离开九曜宫,在他看来,便是赤鳞唤钟离净妖王夫人也使得,但钟离净不一定乐意,还唤圣君,也有不妥。

这里已不是九曜宫。

钟离净回应平淡,“大长老唤我一声道友便是,上回妖市一别,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

提到妖市,曾和谢魇一起骗他的赤鳞默默看向谢魇。

谢魇就知道钟离净定不会让人唤他夫人,心下有些失望,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假装听不到钟离净的话,极自然地介绍起了赤鳞。

“大长老乃是我蛇妖一族的族老之一,也是一直替我打理极乐宫的大长老以及大护法。”

他说着朝赤鳞摇摇头,“阿离你是知道的,无需多说,也不必藏了,带我和阿离上去吧。”

赤鳞暗松口气,脸上冷静渐渐被焦躁之色取代,让开身后石阶小径,“是,我正要去寻主上,主上便来了,里面……状况不太好。”

谢魇神色微妙,“走吧。”

他牵着钟离净往山上走去,脚下步伐快了许多,钟离净看他如此着急,也默默加快脚步。

山间小道并不太长,约莫有百来个石阶,便见到隐在林中的水上殿台,或是水中浮台。周遭一圈圈白石浮台环绕着浮台,远看好似法阵阵基,引着山顶而来的冰凉山泉流向不远的山崖,百丈飞瀑直入深海。

一座阁楼坐落在浮台中央,青纱自宝顶垂落,一直延伸到岸边的石柱上,几尊威武石兽镇守阁楼四周。直通阁楼的水上浮台两侧燃着两排篝火,在沁凉水汽中轻轻摇曳。

阁楼下有几道人影,还未靠近,钟离净便感觉到了妖气,与谢魇走近后,便见阁中数名妖族老者皆在打坐施法,往阁楼中心的灵池输送妖力,灵池里面有且仅有两颗蛋。

妖力筑成的法阵覆盖整座由生机泉水汇成的水红色灵池,两颗蛋紧挨在一起,俨然也在吸收妖力。两颗蛋几乎一般大小,蛋上的印记却不同,那螣蛇印记的白蛋上有着一道细长裂缝,正在往外溢散妖力,法阵送来的妖力也填补不上裂缝流失的妖力。

从见到两颗蛋时,钟离净的眼睛便看不到旁人了,如此近的距离,血脉感应却很微弱。

在他昏睡之前,两颗蛋的灵识还不曾这般微弱过。

钟离净按住隐隐有些窒闷的心口,本能地靠近灵池。

原来这才是至亲骨肉才有的血脉感应,两颗蛋承受的痛苦也会传递给生下他们的钟离净,他的情绪被他们所感染,也在替他们疼。

谢魇拉住钟离净的手,没再让他近前,在他耳边说:“那日在山洞,继承我血脉更多的螣蛇蛋便出现裂缝,回来当夜就有妖气逸散的迹象,或许是血脉至亲,又是一母同胞的缘故,另一颗蛋便将自己的仙灵气息渡给亲兄弟,这才拖到族中长老赶来。”

钟离净恍然回神,松了口气,看向法阵中的两颗蛋。

正如谢魇所言,那有着浅蓝色海浪波纹印记、生来就比至亲兄弟弱一些的白蛋紧挨着出现裂缝的螣蛇蛋,将自身原本先天不足,未能继承到更多的仙灵气息渡给兄弟。

谢魇捏着钟离净手心,笑叹道:“自那日起,谁也不能将两颗蛋分开。虽出世时日不长,还未破壳,灵识微弱,却坚持要救自己的至亲兄弟,我想,他应是继承了阿离海神族的血脉,也如阿离这般执拗。”

即便他这般安慰,钟离净的神色也未能放松下来。

“你不该瞒我的。”

谢魇摸了摸鼻子,脸上也没了笑容,温声哄道:“他们还有族老照看,我不想让你伤神。”

钟离净抬眸看他,谈不上谴责,但多少有些无奈,也很是忧愁,“他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谢魇道:“以我族中秘法,用妖力灌溉弥补裂缝。”

钟离净看向螣蛇蛋上正不断往外溢出妖力的裂缝。

“有用吗?”

谢魇哑然。

不能说没用,但有用……

一声女子冷笑在阁中响起,“再这样磨蹭下去,只怕当真回天乏术了!谢魇,还在跟你那宝贝疙瘩花前月下呢?还不快过来帮忙!”

钟离净循声看去,才发现给法阵渡妖力的几个妖族老者中还有一名白发紫衣的貌美女妖。

正好那女妖回头看来,细长眉眼阴冷娇媚,唇边噙着讥讽冷笑,琥珀竖瞳透着几分凶煞。

“还愣着,不要蛋了?”

谢魇被说得耳尖泛红,但见几位长老渡妖力越发吃力,也顾不上与钟离净解释了,拍了拍钟离净手背道:“我先过去看看两颗蛋。”他说着又回头吩咐赤鳞,“照顾好阿离。”

赤鳞应是。

谢魇看向仍有些疑惑的钟离净,安抚地点了点头,便快步走进阁中,运起妖力往阵中送去。

血脉至亲的妖力对于妖胎而言才是最好的蕴养,也能安抚出世起便历经动荡的两颗蛋。

护持法阵的几位妖族长老的神色赫然轻松了不少,而谢魇紧跟着自心口逼出一滴精血,往法阵中送去,精血由妖力送到螣蛇蛋上的裂缝里,裂缝中逸散的妖力才勉强止住。

谢魇也未能就此脱身,他就地打坐,往阵中渡妖力。钟离净看在眼里,轻轻按住心口,看向谢魇的眼神越发幽深。他能感觉到,谢魇出手后,两颗蛋的灵识便安稳下来,那微弱的血脉感应也不再惊惶不安。

似是察觉到钟离净的困惑,身后的赤鳞低声道:“为了保住两位小妖王,主上需以心头精血喂养小妖王,才能填补蛋上的裂缝。但主上不想让道友费心,总要等到道友睡下后才放心出来。今夜听闻道友出事,妖王来不及喂养精血,便匆匆赶了过去。”

钟离净顿了下,偏头问他:“那在我醒来之前……”

赤鳞无奈道:“也是如此,妖王每日都会抽出几个时辰过来喂养精血,其余时间都陪伴在道友身旁,照看道友,从不假以人手。”

在钟离净醒来后,谢魇也是每日陪伴身侧,只有在他上药疗伤的时候会抽时间打坐调息,那怕就是他每日里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还要恢复妖力,夜间才好喂养两颗蛋。

钟离净张了张口,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问,又不知该问什么,只好安静地看着谢魇。

有谢魇在,两颗蛋对几位妖族族老不再抗拒,修复裂缝也更顺利一些。但即便有谢魇的心头精血,对裂缝修复的效用也是微乎其微,连日下来,那裂缝还在,只小了半分。

钟离净还记得蛋上的裂缝是因何而来的,也记得这道裂缝有多深多长。巴掌大的小小一颗白蛋,那道裂缝几乎将它斜分成两半,过去这么多天,裂缝几乎没什么变化,他眉心紧蹙起来,微微侧首询问赤鳞。

“还要多久,要多少心头血,才能修复裂缝?”

赤鳞原本无意插手自家主上跟这位钟离圣君的私事,免得惹主上不快,言语便有些迟疑。

“这……”

“要等多久,要多少心头血,这可说不准。”一道懒洋洋的女子嗓音从斜里插进来,钟离净抬眼看去,就见那白发女妖正伸着懒腰站起来,许是耗费太多妖力,嗓音也懒洋洋的,她起身走来,竖瞳含笑打量起钟离净,“若是运气不好,那两颗蛋就……”

闻言,钟离净面色泛白。

谢魇分心回头怒斥:“佘长老,莫要胡言乱语!”

但两颗蛋离不开他的安抚,他不得不回头专心往法阵输送妖力,又担心钟离净忧心太多,只好扬声道:“阿离放心,有我在呢!”

钟离净定了定心神,看向白发女妖。原来她就是佘红仙,与红绫齐名的极乐宫第一丹修。

“是是是,我们的妖王真是痴情。”佘红仙哼笑一声,转身往阁外走去,她赤着双足,一走动,手腕脚腕的银镯和衣袖发尾缀着的银铃便叮铃作响,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钟离净不着痕迹拧起了眉头,她是在嘲笑谢魇吗?

佘红仙颇为散漫地在阁前坐下,双足浸入水中,变成了幽长的深红色蛇尾。钟离净见状迅速别开眼,视线回到谢魇和两颗蛋身上。

佘红仙却回头斜了他一眼,只看一眼背影,她啧了一声,心下暗叹,真是一副好皮囊。

她手中灵光一闪,拎起一个酒葫芦仰头倒入口中,灵液入喉助她恢复妖力,才又开口。

“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像妖王这般日日喂心头精血,才勉强止住妖力逸散之象,可长此以往,不光是妖王承受不住,那蛋长不大,灵识就会消散,另一颗蛋也会随之死去。”

佘红仙轻轻吐出一口气,“但偏偏族中又想不出别的法子,两个小家伙只能自己挺过去。”

她这声轻叹融入月光与泉水声中,正好让阁楼前的钟离净能听见,而里面的谢魇听不清。

赤鳞也听得清楚,忙道:“佘长老,没那么严重。”

他说着下意识看向钟离净。

“我不说,妖王心里也有数。”佘红仙耸了耸肩,笑看钟离净,“但这位圣君似乎不知情呢。”

这几天都没有感应到两颗蛋,没想到损伤如此严重……

钟离净心头一沉,回头走向佘红仙,“可否请问佘长老,要如何,才能救回我两个孩儿?”

赤鳞刚想要开口阻止,钟离净便摆手打断了他。

“我只是想问清楚。”

佘红仙没入水中的蛇尾拨动水流,唇边笑意玩味,“若要救他们,需要道友你的精血呢?”

赤鳞急道:“佘长老……”

若说先前谢魇几次为钟离净离开极乐宫,以他的性子,赤鳞断定他多半是想找乐子以及守着未出世的妖胎,可自从钟离净来到金麝岛后,谢魇如何在意他,赤鳞看得一清二楚,更清楚钟离净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在主上心中两位小妖王远远比不上他!

钟离净却断然回道:“只要能救他们,多少精血都行。”

赤鳞愣住,他难得失态,不可思议地看着钟离净。

佘红仙蛇尾一顿,与谢魇相似却不尽相同的狭长眼睛稍稍睁大几分,看着钟离净的眼神像是在确定他究竟是不是真心。钟离净始终坦然,佘红仙却是低声笑起来,很快别开脸,拎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灵液。

钟离净有些疑惑她说的是真是假,仍心存希望,“若是我的精血当真有用,佘长老随时开口便是,只要佘长老能保住我的两个孩子。”

他说着回头看了谢魇一眼,至少,也能让他轻松些。

太长了,分两章发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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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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