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魇闭眼小憩了一阵,等钟离净喂过两颗蛋,他便凑到摇篮前逗弄两颗蛋活跃的灵识。
钟离净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源自八方阁的玉盒。
这玉盒中存放着那具千年蛟龙骨,钟离净还是挺好奇的,本想打开,想了想又收回手。
两颗蛋吃饱灵力,灵识也乏了,不大想搭理自己的另一个生父,谢魇也不烦他们了,走来问钟离净:“这具蛟龙骨太大了,这里怕是不好放下,不如我们去山上看看吧?”
钟离净是没什么意见的,就是总放不下两颗蛋。谢魇见他回头看摇篮,也是无奈失笑。
“就走开一会儿,何况还不知这蛟龙骨藏着那股力量怎么回事,带上他们总有些不便。”
钟离净想着也是,点了点头。
“好。”
他与谢魇带上玉盒,给摇篮与寝殿都布下几重结界,让百里雪和金雕看守才去了后山。
金麝岛占地广阔,除了西边陡峭的孤峰外,其他地方还算平坦,也有几个不小的湖泊。寝殿坐落在金麝岛东岸,后山便是有着一方偌大的镜湖,几座小山将其合抱其中。
岛上有许多蛇类,一般都藏在基本没人靠近的山林里,一旦有人来了,便都会藏起来。
何况谢魇一放出妖气,百里内活物基本都会退让。
谢魇御剑带着钟离净到了这片湖泊边的草丛,脚踩在颤颤悠悠的无名野花上,钟离净环顾四周风景时,谢魇便取出八方阁的玉盒。
“阿离,就放在这里吧?”
钟离净闻言将目光从镜湖上收回来,点了点头。
“嗯。”
谢魇打开玉盒,先前那具在八方阁浮台上被拍卖的千年蛟龙骨便出现在广阔的草地上。
如在八方阁时那样,这具蛟龙骨早被煞气笼罩,透着一股阴冷气息,便是源自黑水沼。
谢魇是看不出来八荒录的力量的,便回头问钟离净:“阿离打算如何查看?这黑水沼的阴气属至阴至邪,一旦沾染上恐会伤身。”
钟离净上前打量片刻,朝他点头,“无碍,我有海神的传承之力护体。你当心些,我先试探一下能否将这股八荒录的力量引出。”
谢魇再不放心也只能听他的,收起玉盒退到一旁。
钟离净走近蛟龙骨,在其头颈部边上半丈之地站定,这便掐诀,朝那截早已经被黑水沼的阴气泡得发黑的肋骨挥出一道灵力。
那截比他与谢魇大腿都粗的肋骨骤然亮起一簇金光,整具漆黑的蛟龙骨猛地一震,那阴气荡然溢散出去,谢魇警觉地运转起妖力。
所幸那阴气只是散了出去,并未伤及二人,片刻后,那一簇金光便从蛟龙骨中飘出来。
钟离净撤去灵力,看向漂浮到他眼前来的金光。
谢魇仍是神色防备,“这就是八荒录的力量?”
钟离净思索了下,伸出手来。
谢魇登时紧绷起来,“阿离!”
“没事。”
钟离净朝他摇了摇头,便接住那一簇金光,端详须臾,眼底似有些疑惑,“这的确是八荒录的力量,与海神神力相近,也具有潮汐力量,很是纯正,无任何反噬的迹象。”
谢魇暗松口气,走上前去。
“我就怕阿离一碰到它,又会被反噬,上回自废修为散功的事我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钟离净失笑道:“我已经彻底废去八荒录的功法,就算碰到也不会有事,你也太紧张了。”
谢魇目光幽幽,“你若出事,叫我如何不紧张?”
钟离净唇角微扬,别开眼凝望这一簇金光片刻,便收紧五指,将之捏碎了,撒入湖中。
谢魇看懵了,“阿离这是?”
钟离净用灵力洗去手中残存的金光,抬眸望向镜湖。点点金光染上碧蓝湖面,化为潮汐水汽回归天地润泽草木,那具蛟龙骨也变作一具惨白的骨头,再不剩半点阴气。
“这八荒录的力量已十分微弱,若是旁人得之,也没什么用处,反倒会禁锢蛟龙残念。”
看这片本就无人的秘境灵气浓度显然有所提升,钟离净眸中涌现几分还算满意的笑意。
“蛟龙早已陨落,残念也不会再恢复意识,倒不如回归天地,也放这缕蛟龙残念超脱。”
“那蛟龙骨对阿离来说根本没用,岂不是白拍了?”
谢魇敲了敲额角,想起来一件事,“差点忘了,当时拍下蛟龙骨时,那块顺带送的玉简大长老也给我了,阿离要不要先看一眼?”
钟离净回头看他,眼神好奇。
“玄霄阁少主给的那块?”
谢魇在储物戒翻出一枚二指宽的残旧玉简,递给钟离净,“在这里。说是只有蛟龙血脉才能打开禁制,正好,阿离可以试试看。”
“我试试。”
钟离净接过玉简那一刻,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海国的气息,准确来说,是潮汐之力。
不过刚刚运起灵力,一道金光禁制便显现出来,繁复的符文浮现在皲裂破碎的玉简上。
钟离净迟疑了下,“是出自海皇宫的禁制术。”
他说话间,凝起神力抹过禁制,禁制原本似要反抗,忽而又黯淡下去,化为金光消散。
原本残旧的玉简散发出莹润灵光,似昭显着此物不凡,在虚空中缓缓浮现出一篇符文。
只因海国文字与人族、妖族皆有不同,谢魇并不能一眼辨认出这些泥鳅似的符文究竟说了什么,只能问钟离净:“真是功法?”
钟离净一目十行,冰蓝眼眸逐渐凝重起来,偏过脸看向谢魇,“是八荒录后三重残卷。”
谢魇脸色霎时有些难看,八荒录反噬的事还没过去几天,这后三重残卷居然又出现了。
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钟离净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但与海皇宫保存的八荒录不同,这后三重残卷不知是从何处誊抄刻录,并不完善,而且无需断情绝欲,功法也更为玄妙。”
谢魇转怒为惊,“什么?”
钟离净又转眼看向这篇功法残卷,眸光极认真地辨认着上面的字,“即便都不完善,这后三重残卷功法,却比海皇宫保存的八荒录更完美,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八荒录。莫非当时八荒录反噬出现的幻境不只是虚妄,我听到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谢魇问道:“阿离是说,关于海神族的诅咒?”
钟离净颔首,按着额角尽力回想起那时所闻,“我听见那些声音似乎在说什么,背叛了什么人,犯下重错,需要全族偿还,诅咒加身,永镇深海……更多的便不知道了。”
谢魇拉住他的手,提醒道:“阿离可还记得,镜灵也说过,你在海皇宫刻录下来的八荒录功法似乎不该是那样的,像被篡改过?”
钟离净自是还记得的,故而今日见到这篇八荒录后三重残卷时,他才这般惊愕,他又看向这篇残卷功法,“这残卷与我如今继承的海神传承秘法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还有部分瑕疵,修炼时会出现一些问题,但要比海皇宫的八荒录好很多。”
听他这般评价,谢魇看这部残卷的眼神也变了,“也就是说,这残卷也是真的八荒录?”
钟离净很肯定地点下头,“是八荒录,而且与海皇宫的八荒录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并无让修炼者断情绝欲之意,反倒更偏向有情道,需领悟四海意境,注重入世问道。”
谢魇道:“可据玄霄阁少主所言,这残卷应当是那具千年蛟龙骨的主人生前留下的,沉入黑水沼至少数百年,也就是说,这残卷很早就流出海国了?那至少数百年前海皇宫是有正常的八荒录的?又或是数百年前就有人将八荒录改善且带出海国?”
钟离净断然否决了第二个可能,“若要改善,也要先领悟八荒录全篇方可领悟到秘法之奥妙,这两部功法只是修炼过程略有不同,最后都一样需参悟时空秘法。可若能改善过来,为何海皇宫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八荒录,都需修炼者断情绝欲?”
谢魇问:“阿离的意思是,除了传授海皇宫八荒录的海神,不会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钟离净有些迟疑,“我也不确定,不过数百年来,海国幽居远海海底,动荡是不少,却也没有听闻八荒录有过丢失的境况。要知道,八荒录向来供奉在海皇宫,只有海皇能修炼,其他人很难有机会接触。”
谢魇道:“那若是海国自我封闭之后,这千年之间,海皇宫的八荒录从来没有丢失过,那这残卷岂非是在海国封闭之前便已流出海国了?那不就是在海神陨落之前了吗?”
钟离净怔了怔,“那便是如镜灵所言,恐怕当年海神陨落后,八荒录遭人篡改,而后最早的八荒录流出海国,落到这不知名的蛟龙手中,最终又随他陨落,沉入黑水沼?”
“可惜这蛟龙早就死了,不然还能找他问一问。”谢魇觉得这个推断有道理,可还有一事不明,“那阿离说的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钟离净摇头,“不清楚。”
谢魇想了想,猜测道:“那么镜灵那八荒录被篡改一说,很可能是真的。你想,海皇宫那部需断情绝欲方可修炼的八荒录便是海神亲授,海神为何从不提点他们摒除弊端?且不说海神,海国千年前已是海域之主,为何历代海皇从未完善过八荒录?”
钟离净拧眉,“连我都看出八荒录弊大于利,可千百年来,历代海皇却无一人能解决这个问题,无力解决,还是不敢解决?但若这就是海神所传,八荒录于我族何尝不是诅咒?可事实上,我族千百年来守护海国与海神庙,对海神却从无半句怨言。”
谢魇感觉脑子里一团乱线,晃了晃头,感慨道:“阿离听到的那些声音说,海神族是背叛了什么人,才会全族面临诅咒,那这诅咒的确有可能就是八荒录,可要这么一说,难不成……海神族背叛的是曾经点化过他们,让他们成为海皇的海神吗?”
钟离净似有所悟,“也许……”
他忽然觉得,谢魇这个猜测说不定就是真相?
谢魇好奇归好奇,这八荒录他们都用不上,他更是避之不及,见钟离净眉心紧蹙,赫然想不通,他便牵住钟离净的手安慰道:“当年海神骤然陨落,海皇宫又带着海国子民突然迁徙远海,这个过程的确有可能出现很多意外。等到阿离完全继承海神传承,找到海神,所有问题便都有答案了。”
钟离净知道他说的有理,抬手收起玉简,沉吟道:“这残卷同样不完善,不过若非要选择,总归比海皇宫中的八荒录要好。我回头给应麟送去,让他也好好参悟一番吧。”
谢魇的好奇心又被勾了出来,“阿离这么多年没回海国,以往都是如何给海国送信物的?”
钟离净眨了眨眼,朝他看去,“问这个做什么?”
谢魇笑了笑,“就是好奇。”
钟离净将玉简收入储物戒中,抬眼凝望他须臾,便勉为其难地告诉他:“每月十五,是潮汐与月华之力交汇之时,在那个时候,海国结界会有所松动,可以通过特定的通道出入海国。我出身海国,在海国留过法阵印记,待月圆之时传送过去即可。”
谢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的阿离将这种机密都告诉他,可见是将他当成自己人的,谢魇这么想着,忍不住乐呵。
钟离净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出去两日,他也有些乏了,按着肩头和谢魇说:“得了这截然不同的八荒录,今日也算是有所收获。忙了两日,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谢魇瞥向湖边那具蛟龙骨,“这蛟龙骨不管了?”
诚然,蛟龙骨阴气散尽,是可以取来锻造材料的,只是钟离净并无这个需求,“你想要就带回去,若不要放在这里也算一道风景。”
谢魇拿蛟龙骨也没什么用,左右看了看,这景致还算不错,便也由他去了,“那留下吧。”
钟离净无可无不可,只催促谢魇,“回去了。”
他自然是可以自己回去的,可谢魇在时,总喜欢御剑带他,他便也喜欢唤谢魇带他回去。
谢魇也很喜欢被他这样依赖,这便笑着应声,化出妖剑,牵着钟离净跃上妖剑回寝殿。
不消片刻,二人便回到寝殿。
出去一阵,回来已过半个时辰。与守在门前的百里雪打了个招呼,钟离净和谢魇回了殿中,钟离净看了眼摇篮就转身走向后殿。
“我先去沐浴,你看好他们。”
谢魇眼睛亮起来,也跟过来。
“那走吧!”
钟离净回眸看来,笑容平静。
谢魇刚抬脚要跟上,见状只得老实地站回原地,无比失望地低下头,“我看孩子就是。”
他再一次后悔,蛋生得太早了。
钟离净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往后殿药泉走去。
他有洁癖,出门回来总要沐浴的,何况方才又触碰过被阴气缠身的蛟龙骨,他怕灵力清洁不够干净,会影响到两颗蛋,也是习惯了谢魇在身边,倒忘了这家伙喜欢缠人。
不过谢魇失望的模样,倒是叫钟离净不免失笑。
当然,他起初也没想让谢魇一块去沐浴,就算早已心意相通,他也习惯了日夜和谢魇在一起,可相处方式也还没有转变得那么快,谢魇说要一起去时,他才想到哪里不对。
但他还没习惯,就先这样吧。
谢魇便这样眼巴巴地看着钟离净去了后殿药泉,眼神何其惋惜遗憾,轻叹口气,眉心暗自妖纹忽而一亮,跃出一枚金鳞,绕着他转圈,一颤一颤的,显然是在嘲讽谢魇。
这叫谢魇脸色黑沉下来,伸手抓住颤抖偷笑的护心鳞,没好气道:“说你没通灵性,还知道讨好阿离,又几次三番嘲笑我,真以为我没脾气了是吧?早晚要把你炼化了!”
护心鳞也没挣扎,只是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谢魇脸色更黑了,看了眼安安静静窝在摇篮里的两颗蛋,估计是灵识沉睡了,便走远了些,掀开衣摆就地打坐,恶狠狠盯着手里的护心鳞,“等着,我马上就把你给炼化了!看你回头还敢不敢去招惹阿离!”
待钟离净沐浴回来,换了一身衣裳,谢魇已然打坐入定了,眉心螣蛇妖纹时而闪烁金光。
自打初步炼化护心鳞后,他的妖纹也有了变化,爬上眉心,变作了螣蛇,隐有暗紫妖焰缠绕,叫他这张脸看去越发妖冶俊美。
若他有心,这张脸在妖族也能招惹来不少情债。
不怪白月珩想攀扯他。
钟离净眸光闪动,静静看了一阵,没惊扰他,而是放缓气息回到摇篮前,见两颗蛋疲乏的灵识还在沉睡,他便也坐在地毯上,翻出一片玉简,凝起灵力一笔笔刻下符文。
以往闲暇时间,他都会刻符、布阵,可似乎是太久没有动手,有一笔险些刻歪破坏了整片玉符,钟离净迅速收敛心神,认真修补起来,刻符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修炼。
白玉笙的辨真尺曾经在他手中破碎,他后来修补回来也只有形而无神,如今得了空,钟离净便想复刻一下白玉笙的辨真尺——便是他用不上,留给他的两个孩子也行。
不知不觉日影偏斜,暮色将尽。
钟离净将刻好的三枚玉符拿到手中端详时,忽而听见谢魇痛苦的闷哼,原本悠闲的眸光霎时冷凝下来,握紧手中玉符起身看去。
谢魇刚从入定状态中清醒,正抬手按着眉心,本就因为妖族天性过分白的面色越发苍白。
钟离净上前问:“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魇恹恹摇头,闷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融合护心鳞,结果还是没成。”
钟离净有些担忧,“受伤了?”
“这倒没有。”
谢魇只是有些急躁和烦闷,闻言很快振作起来,抬眼看到钟离净,却是一愣,琥珀竖瞳直勾勾看着钟离净。一束霞光透过窗棂,正好打在钟离净身上,衬得他肌肤莹白如玉,一身广袖白衣甚是缥缈清艳。
钟离净往日衣着多是道袍,他是不挑衣服的,只是为了方便少穿广袖,今日倒是难得,暗绣云纹的腰封勒出一截纤细腰身,缀下一串珍珠坠子,为这仙气平添几分秀美。
因为今日沐浴过,一头霜发皆柔顺披散下来,刻符时又太过投入,只别到耳后便不管了。
这样的钟离净,看去极温柔。
看谢魇呆滞不动,钟离净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没看出来有哪里不一样,“看什么?”
谢魇只笑不说话,牵着他漂亮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怎么又刻符了?法器不够用吗?”
要是钟离净敢说自己法器不够用的话,谢魇肯定要把他一宝库的法器塞给自己,钟离净便解释道:“只是想复刻一下辨真尺罢了。”
“那个啊。说起来,什么时候我们去碧霄宗把白玉笙前辈留下的玄枢真符取回来吧?”
钟离净挑眉看他,“你还想着那几卷玄枢真符?”
谢魇抬手卷起他肩头的一缕雪白长发,笑道:“我用不上,但可以给我们两条小蛇备上。”
钟离净无奈摇头,“那就不必了,玄枢真符没什么意思,而且是白玉笙留给碧霄宗,当是全了他昔日与这宗门的道义,我若拿走了,便要忤逆他的心愿。何况我的符道不必他差,两个小家伙跟我学就是。”
谢魇想,这算是变相承诺以后会教小蛇们符道了?
他便又笑了起来,抱住钟离净,闻着他身上因为沐浴过,在药泉留下的浅淡清苦水香。
“好,听阿离的。”
钟离净感觉他有些过分黏人了,敲了敲他额角。
“你又在干什么?”
谢魇环紧他腰身,琥珀竖瞳直勾勾盯着他,“阿离身上有种香气,勾着我总想多亲近你。”
分明是谢魇这家伙自己要亲近他,还怪他勾着他?
钟离净按住他肩头,看向摇篮,“天还没黑,不要胡说八道。怎会突然想融合护心鳞?”
“太烦了,比我还黏人。”
谢魇对护心鳞早已心存不满,不愿多说,一脸痴迷地看着钟离净,“阿离身上的确有种独特的香气,尤其是遇水后,我先前就说过,阿离这次出关后,这香气更清晰了。”
钟离净可不想大白天的跟他讨论自己有没有香气这种问题,“或许只是你们妖族对蛟龙血脉的感应罢了,说不定只是嘴馋而已。”
“我可不想吃其他蛟龙血脉。”谢魇一口否决,笑吟吟看钟离净,“不过我也的确是馋了。”
钟离净早知道这家伙不正经,还是被谢魇这么隐晦的暗示臊得耳尖泛红,拨开他的手。
“你不融合护心鳞了?”
“合不来,我跟它天生合不来。”
谢魇话语间颇为怨念,而且也就是嘴上说说,抬手捞起他一簇长发,便起身在他身后半跪下来,以手做梳,替他梳理起一头长发,琥珀竖瞳含着笑意,眼底却满是愧疚。
“昨夜见到苏天池,说起阿离的头发,我也有些遗憾,阿离已恢复修为,头发还是这样。”
见谢魇从储物戒取出梳子给他梳起头发,钟离净便放下玉符,放松身体由他来,不过听到这话还是不动声色地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喜欢从前这样?”
谢魇笑应:“喜欢呀,现在也喜欢,阿离怎么样我都喜欢,但阿离头发变白,是因为我。”
钟离净看他还对这事耿耿于怀,也有些好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都过去了,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还是你更习惯从前那样?那我使个障眼法,变回原来那样就是了。”
谢魇还是没办法轻松地说出都过去了这样的话,闻言想了想,还是摇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支崭新的月牙银簪,斜插在钟离净脑后,这次才满意地点了头,“阿离什么样子都好看,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钟离净看不到月牙簪子,抬手摸了摸脑后的簪子,“你哪儿来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谢魇还挺骄傲,“哪里花里胡哨了?我给阿离备的衣衫发冠还有好几个储物戒呢,除了这些还有不少阿离感兴趣的物件。我得让白乘风知道,你在我这里可从不受委屈!”
钟离净嘴角微微抽搐,“这你也要跟白乘风争?”
谢魇先看他有没有生气,才斟酌着说:“也不算是跟他争,我喜欢阿离,就想什么都捧到你面前,以前在秘境时不也是这样吗?”
说起来还真是,不过那时的谢栩未必有多少真心。钟离净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看着他。
“那时你不是故意拿阿离当金丝雀一样养着逗趣吗?”
就算是真的,谢魇也不敢认啊。
他只管装傻充愣,笑眯眯说:“怎会?不管什么时候的我,都必须是真心喜欢阿离的。”
钟离净拉开他把玩自己那微卷发尾的手,带着三枚玉符起身,“天色不早了,你要么歇息去,要么修炼去,我还要照看两颗蛋。”
谢魇手上空闲下来,却也不愿修炼了,“那我陪阿离睡一会儿?护心鳞根本就不听我的,要是阿离愿意帮我教训它一下就好了……”
他这边还告着状,门外忽然就传来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他差点撞到钟离净脊背——
“主人,出事了!”
是百里雪。
钟离净怔了下,按住谢魇肩头,“何事寻我?”
谢魇同样目光幽幽地看向门口方向,有些疑惑。
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这条小白蛇这么没规矩,哪怕有钟离净和佘长老护着,也得完了!
可门外的百里雪紧跟着便说道:“柳非赶来传信,说主人带回那位仙子出事了,已经与姨姥姥、镜灵打起来,快要拦不住了!”
“什么?”
谢魇心下不满被惊愕取代,“难道是魔种失控了?”
钟离净拧起眉心,“过去看看。”
谢魇也认真起来,“走。”
二人只来得及给金雕传音,叫他来这里跟百里雪一起守着寝殿里的两颗蛋,便匆匆出门。
以他们的修为,御剑瞬息便赶到海边的望汐院,远远便见源自院中的阴冷力量引得天色昏暗,汹涌的煞气几乎要将殿宇笼罩吞噬。
谢魇拉着钟离净来到殿前,便见他们走时还在昏睡的萧沉正在庭院中与镜灵对峙,她那一身被血水浸透的天道院先生袍服已换作与佘长老往日衣着相似的缀着银铃的月白衫裙,只是一双瞳色浅淡的眸子已染上猩红血色,周身也溢满了嗜血的煞气。
原本留在院中照看她的佘长老师徒,此刻正在庭院一角,佘长老唇边淌血,赫然受伤不轻,正护着身后面色惊恐又激动的青婵。
所幸为苏天池着想,没有将他安置在这边,钟离净暗松口气,与谢魇一道落到庭院中来。
佘长老一看到他们二人,脸色俨然轻松了不少。
“妖王,道友,你们来了!”
谢魇点了下头,“怎么回事?”
钟离净看向镜灵,便见他已然祭出天命珠,将萧沉困在新筑起的法阵里。而萧沉一反往日沉静,如困兽般疯狂用煞气撞击法阵。
“你怎么样?”
佘长老见状松了口气,应道:“方才天色一暗,这位仙子便突然醒来,不知要去哪里去,我跟臭丫头本想扶她回去躺下,未料她会出手,身上的魔种煞气也爆发了,应当是被魔种控制了,我一时不防就……”
她有些懊恼,没说下去。
主要是她也有大乘境界,居然让一个半步大乘伤了。
镜灵赫然也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被魔种所控的萧沉困住,收回天命珠时身影也趔趄了下,才摇头回应钟离净,“无事,只是这位天道院先生本身修为不低,连吾也要耗费一番功夫才将其困住,但这魔种煞气比白日还要重许多,更多的应该是魂力。”
钟离净下意识看向天边暮色,日头已经落下去一阵了,他再看向法阵中的萧沉,蹙眉道:“她修魂道,本就是夜间魂力更强盛些,魔种又依附她而生,以她的力量为养料,是我忘了提醒你们这一点,辛苦你们了,镜灵,你先去帮佘长老疗伤吧。”
镜灵点头应好,飘向廊下。
佘长老也没有强撑,让青婵搀扶在廊下就地打坐。
钟离净与谢魇相视一眼,一同走近法阵。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靠近,阵中的萧沉消停下来,一双被血色浸透的眼睛朝他们看来。
谢魇挑眉,“她还有意识?”
钟离净若有所思,“当日在天道院,东方雨泽体内魔种反噬时,也曾出现过这样不分敌我失控伤人的状况,看来萧沉也是一样。”
他心存这样的侥幸,又向这座困阵靠近一些,扬声询问:“萧沉,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萧沉血瞳微闪,惨白面色似有变化,“钟离净?”
听到这话,谢魇面露喜色。
“她醒了?”
便在这时,萧沉掌下煞气深沉如墨,忽而将法阵撕开一个裂缝,趁这间隙手握成爪朝法阵前方的钟离净玉白的脖颈抓去,唇角也扬起一抹诡谲阴鸷的笑意,“找到你了!”
谢魇神色大变,凝气化剑。
“阿离当心!”
所幸在她出手前,钟离净便察觉到不对,及时抬手禁锢住她的手腕,掌中轻灵如潮汐的灵力化去阴冷煞气,一双冰蓝眼眸冷冷看着萧沉,“她从来不叫我本名。你是谁?”
‘萧沉’哑声笑着,挥开钟离净的手又是一掌拍来。
“小殿下这般聪明,不妨再猜猜?”
钟离净抬手接下那一掌,萧沉到底修为不如他,一掌后踉跄后退,钟离净本欲出手,手掌靠近她脖子前看清她的脸时又是一顿。‘萧沉’笑容越发怪异,趁机化煞气为匕首刺向钟离净腰腹,钟离净眉心紧了紧,只得收回手往后后撤,沉下脸色看她。
“魔神,又是你。”
他语气含着怒火,谢魇走到他身旁便察觉到他是真的动怒了,看向对面的‘萧沉’,神色又防备起来,“萧先生这是被魔神控制了?”
钟离净漂亮的脸上罕有的露出了厌烦的神情,“早先东方雨泽被魔种反噬时,魔神也曾分出一缕神识控制他,险些伤了老院长,没想到,他今日又故技重施,控制萧沉。”
对面的‘萧沉’闻言低声笑起来,握起女子纤细柔软的手,叫原本秀丽的容颜也添上几分邪气,“只要是魔种附体之人,吾皆可控制。早知这天道院之人是来寻你的,吾自然也想来看看你究竟躲在了何处,这地方藏得如此深,难怪连吾也寻不到。”
廊下的镜灵和佘长老师徒见情况不妙,也都顾不上疗伤了,镜灵颇有些担忧,扬声提醒钟离净,“魔神顾繁奸诈狡猾,主人小心!”
‘萧沉’闻声朝他看来,血红眼眸似乎深沉些许。
“你也躲到这里来了。”
镜灵曾因他被困古仙京近千年,对他自是心怀敌意的,听到他这话,镜灵也露出怒容。
“你还敢找来!”
‘萧沉’笑着反问;“吾也很奇怪,你的碎片还在本座手中,连回溯镜灵都已经投靠本座,你竟一直没来寻本座,反而唤这个海皇宫小殿下为主人?他又怎么还敢用你?”
镜灵不自觉去看钟离净,急忙斥道:“与你何干!吾早已认主,你休想离间吾与小主人!”
谢魇见状不免幸灾乐祸,低声道:“看来造化镜镜灵也怕挑拨离间的手段,这就开始急了。”
钟离净不置与否,只冷斥道:“离开萧沉的身体。”
‘萧沉’反而展开双臂,悠然自得地展现着这具任自己操控的傀儡之身,“天道院的人都不识好歹,原本萧云鹤的身体挺好的,可惜他意志太过固执,又偏要与吾为敌,不愿为吾所用。这具身体是有些不尽如人意,可说到底,也与吾同出自天道院。”
钟离净可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我让你出去。”
‘萧沉’笑道:“恕难从命。”
“该死!”
钟离净低骂一声,引得谢魇不免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就见他已召出了珍珠坠子里那一柄金鳞长剑,抬手剑指‘萧沉’,看向谢魇道:“我会设法将他困住,你护好其他人。”
谢魇从惊愕中惊醒,摇头道:“一起,他如今操控萧先生的身体,只怕你一人拿不住。”
钟离净顿了顿,“可先前连老院长都险些被算计……”
谢魇横剑胸前,剑锋冷火淬刃,紫焰灼灼,他唇边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却依旧坚持。
“正因为对付魔神危险,才不能让你独自承担。你我道侣一体,本该同进同退,我们一起。”
忘记更新了,抱一丝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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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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