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是什么?”
谢晚凝有些头疼,魔物还没除,郡王府的事倒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宴寒枝神色依旧淡然。
“去看看就知晓了。”
一行人往郡王妃的住处而去。
郡王妃住在位于郡王府东侧的暖阁,果然如李管家所说那般,此地离谢晚凝的住处很近,沿着廊下往前走,拐过一条角门便到了。
抬眼望去,一群人正站在暖阁不远处侯着。
因出了郡王妃咬人脖颈之事,众人都心有疑虑,担心郡王妃已被邪祟上身,因此侍从们与一众巫医们此刻都离得远远地,并不敢靠近,唯恐招来祸患。
见宴寒枝和谢晚凝朝此处走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宴寒枝抬头望了眼暖阁,表情若有所思。
快要走近那阁楼时,他停住脚步,朝着谢晚凝沉声道:“待会儿无论里头发生什么,你就在外头守着,我若不唤你,不要进来。”
谢晚凝心跳了跳,下意识地望了眼前方的暖阁。
折腾了这许久,如今已至午夜。落日西斜,山翠明灭,晚霞洒落半边天际,将暖阁笼罩在一片金波映彩中。这原本是一幕极其瑰丽梦幻的场景,这一刻众人却只觉面前的暖阁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诡谲颜色。
谢晚凝知道宴寒枝见她受伤,所以不想她涉险前去,于是点点头道:“你多加小心。”
宴寒枝颔首,推门进入暖阁。
谢晚凝则留下来,趁机同那些巫医和侍从婢女打听消息。
“不知被郡王妃不甚咬伤那位女子现下如何了?”谢晚凝开口问道。
一位留着长胡须,看起来岁数最为年长的巫医往前一步,出声道:“禀仙人,那丫头脖颈上的伤口很深,险些止不住血。不过好在,用了灵药后并无大碍,现下已回去歇息了。”
若只是寻常伤势,用灵药自能很快愈合。
只是这丫头无辜受此一惊,心里头定是怕及。
谢晚凝点不由在心里头叹息一声,又道:“你们之中,当时谁在里头服侍,可有人给我讲讲当场之景?”
众人面面相窥,神色都有些惊疑不定,但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
谢晚凝敛了敛面上的柔色,冷淡道:“你们还想不想捉到邪祟了?说不定这邪祟如今就附身在你们郡王妃身上!”
几人早便这般猜测,听见谢晚凝说出来,顿时惊惧交加,纷纷朝着李管家望去。
而李管家的视线落在一个婢女身上,眼神闪了闪。
片刻后,终于有一个婢女站出来,朝着谢晚凝服了服身,小声开口道:“奴婢拂云与敏慧是李管家吩咐贴身照顾郡王妃的下人。”
“事发时奴婢和敏慧离郡王妃最近,敏慧当时站在奴婢右边,奴婢手中正端着一碗百合粥和牛乳。只待敏慧伺候郡王妃饮用一些雪燕,便上前……”
说到这里,那婢女脸上苍白一片,仍旧心有余悸!
谁能知道,敏慧端着雪燕上前,将榻上的郡王妃身子扶好以后。那身子柔弱无力,面容冷白略显病态的郡王妃忽然便箍住敏慧的肩膀,然后张口,俯身朝着她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猝不及防被咬中脖颈,敏慧当即便凄厉痛叫,拼命挣扎。
然而郡王妃一手死死箍住敏慧肩膀,一手箍住她的脖颈,力道之大一时竟令人挣脱不得。不过片刻,敏慧雪白的脖颈已是鲜血直流!
当时望见这一幕,众人脑海都“轰”地一下猛地炸了!
郡王和郡王妃虽并不常相见,但郡王妃来府中的次数却不少。几乎所有下人都见过她。郡王妃身份显赫,家中父辈任军中要职,因此家教极好。是位端庄贤淑,柔弱知礼的女子。
在众人心中,若非邪祟上身。否则这样教养的女子,断然做不出这等咬人脖颈的疯癫之举!
众人惊魂不定地望着那一身红色嫁衣,苍白如鬼的郡王妃,再撞进她黑漆漆的眼瞳,看她带着诡异笑容的面庞。顿觉寒气直冒,伴随着一阵混乱的尖叫声、推搡声响起,场面顷刻间陷入失控凌乱。
李管家得知此事,当即便往谢晚凝的住处跑。
事发之时离现在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辰。
谢晚凝又问道:“敏慧姑娘最后是如何脱险的?”
婢女拂云语气顿了顿,有些窘迫地开口:“我当时以为郡王妃被邪祟上身,吓得方寸大乱,所以没注意……”
谢晚凝转头望向其他人,众人都面带惭愧地低下头。
见此场景,谢晚凝也便明白了,当时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并没有解救被咬中脖颈的敏慧。
谢晚凝顿觉有些古怪,还要再问。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屋内传来宴寒枝的声音。
“阿凝,进来。”
谢晚凝顾不得再问,赶紧上前推门而入。
暖阁并无踏秋阁那般华丽,呈设简单,处处透着雅致。宴寒枝站在一面绣着山水画的屛风前,再近一步,翠色珠帘之后,便是郡王妃的床榻。
“方才我查探了一番,与我所想无差,此地并无妖魔气息。”
虽然并无一丝妖魔气息,但郡王妃身上的气息确有些古怪。
宴寒枝那双黑润的眼眸望着谢晚凝,他行事一贯坦荡,此刻却面带犹豫之色,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是男子之身,多有不便。但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确认。”
谢晚凝有些惊奇宴寒枝的反应,她还是第一次看宴寒枝作如此之态。
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他这般犹犹豫豫?
“是何事?”
宴寒枝抿了抿唇,“我怀疑郡王妃与那妖魔……行了花契。”
“花契?”
谢晚凝觉得这个词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这是个什么契约仪式了。
宴寒枝黑沉的眼眸扫过谢晚凝灵动的眉眼,看见她歪着头似在冥思苦想,他偏头,声音浅淡的开腔,“不必知晓太多,简而言之,就是那妖魔与郡王妃结契,在她身上……打了一个印记。”
“我不知这印记是什么模样,但你若能在郡王妃身上找到这印记,或许可以猜到这妖魔的来历。”
若能猜到这妖魔的来历,对付它便不会这般束手束脚。
印记?
谢晚凝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了。
忍不住惊讶出声:“你是说郡王妃和妖魔结契欢好?!”
在《诛魔》这本书中,作者写过一个设定。
人与人结合叫欢好,而妖魔之间便叫行花契。
因妖魔之间最擅恶好斗,通常会将自己的另一半或沾染过自己气息的东西化为自己的领域。凡是与之行过花契,强者都会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而一旦有印记,就会有一种独特的气息。
花契只是一个美名,印记却不一定是花。
宴寒枝回头,看见谢晚凝杏眼睁大,一脸呆愣的模样。
片刻后谢晚凝说道:“难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说有妖魔看上了郡王妃,新婚之夜掳她当新娘?!因此才将她困在囍房之中不得而出!”谢晚凝的表情十分精彩,一边皱着眉,觉得此事太过惊骇世俗,一边又摇头苦笑,惊叹非昊师兄的担忧居然是对的。
皇室之中果然多艳事,前有王府千金与柳妖,后有郡王妃……
脑洞风暴转完,谢晚凝忽然想到一事,“不对啊,郡王妃若真与妖魔行了花契,应当有魔气入体之息,可为何我并未察觉到?”
见她将那事说得太过坦然。
宴寒枝反倒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分析得很对,倒也并非是行花契,只是她身上的确沾染了一股馥郁之气,确实与那妖魔有关。”
所以宴寒枝才想让谢晚凝以女子之身上前查探。
“呃……”
听出宴寒枝言外之意,谢晚凝下意识地朝屛风后望了一眼,但见翠色珠帘拂动,在半空中发出清脆声响。
“她现在什么情况,那个……不会醒吧?”
虽然同是女子,但谢晚凝去扒拉人家衣衫,如此变态猥琐之举,若是中途郡王妃醒来,见此场景,还不得对着她的脖子啃啃啃!
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宴寒枝似乎总能轻易猜到谢晚凝心中所想。
他沉声道:“短时间人不会醒,已经昏睡过去了。“
“若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察觉,你不必担心她会伤你。”
谢晚凝抬脚朝着屛风后走去。
拂开翠**滴的珠帘,谢晚凝看见了榻上的女子。她仍旧一身红色嫁衣,身子躺在绣着明净雅致的兰花绸缎被褥上,走近了才发现,她双眼紧闭,一头青丝凌乱地散在肩上,脸色苍白无血色,但嘴唇却带着不同寻常的殷红。那抹殷红沿着嘴角而下,在下巴乃至雪白的脖颈上流下一条刺眼的血红。
映着这身红嫁衣,妥妥的就是阴森恐怖鬼片中的女主角。
好在她身上还有些温热,提醒着谢晚凝眼前的人还是个活人。
谢晚凝飞快地解开郡王妃的衣袍,发现她的衣饰极其繁琐复杂,颇费了好一阵时间。
片刻后,谢晚凝扬声道:“找到了!”
“在她的腰间,有一个印记。”
宴寒枝轻嗯了一声,“什么样的印记?”
谢晚凝看着女子雪白肌肤上那团有些辨不清模样的印记,微微将脸凑近,仔细辨认。
“看的不是很清楚,好像这印记……会动?”
说完这句话,谢晚凝顿时察觉有些不对。
一抬头便看见一头长发披散在脸颊的苍白面庞,女子黑瞳阴气森森地死死盯着谢晚凝,因她起身这动作,嘴角还未凝固的血迹甚至有几滴掉落下来。
哇!好恐怖!
谢晚凝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本能的想要抽剑。然而还未等她动作,一抹黑色身影已瞬息而至,手指飞快弹在女子额间。很快那女子眼睛一闭,身子再次倒回被褥里,一动不动。
宴寒枝一眼也未瞧那女子,只伸手将谢晚凝从床榻上拉起来。
“先起来。”
他垂眸敛目,神色意味不明,“她身上的印记应当不是花契,而是那妖魔将她当成了最好的宿主。我猜测那邪祟虽是魔物,但却没有实体。很有可能是只有一点魔虚,而这郡王妃应该与它契合。因此它选了郡王妃为宿主。”
谢晚凝道:“魔物既选了郡王妃为宿主,为何要将她关在囍房里?难道不应该趁机杀了这女子,夺了郡王妃的身体为己用?”
宴寒枝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它杀不了郡王妃,所以才只能将她困在囍房中。”
那魔物的厉害,谢晚凝可是亲自交手过。
还只是魔体就这般厉害了,她一个金丹期修为都打不过,还差点就领盒饭了!怎么可能杀不了郡王妃?除非……
“她身上有护身之物?”
谢晚凝福如心至,果真从郡王妃的脖颈上翻出来一根简单编织的红线,红线下吊着一个小小的护身锦绣,里头像是装了薄薄一张符纸。
将符纸翻开来看,上头用朱笔绘就了一道咒术简单的护身符,乍一看平平无奇。
“这符纸上咒术虽普通,但绘就符纸的人造诣非凡,修为至少已进化神期。而那魔物恰好并无实体,因此这道符纸刚好护住她三魂七魄。”
谢晚凝听得愣住,“化神期修士竟这般厉害,一道符纸便能救人性命,令妖魔难行。”
“符纸再厉害终究只能护一时,解一时之困。”
宴寒枝道:“这道符纸的正罡之气如今正在飞速减化,因此那妖魔今日才能上她的身。”
“若我猜得没错,今夜,那妖魔还会再来。”
所以,能不能救郡王妃,就在今夜了。
谢晚凝忽然想到了前几日系统颁布的系统任务。
她顿时抬头,望向面前的宴寒枝。
“那岂不是今夜,你要守在这里?”
宴寒枝垂眸,谢晚凝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水眸映在他眼底。
不明所以的他点点头。
随即便看见谢晚凝眼里折射出一丝亮光,嘴角也不可抑制地扬起了莫名其妙的笑容,表情亦像是极其期待的模样。
一瞬间让宴寒枝涌出一股:她像是早知如此的感觉。
果然。
下一秒,宴寒枝便听见谢晚凝带着清脆笑意的声音。
“郡王妃是女子,你是男子,两人于深夜共处一室极为不妥。”
她眨眨眼,眼角勾出月牙状。
声音轻轻地,像吹动细柳的春风般温柔。
“所以,今夜我陪你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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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花月往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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