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泽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最后定格在酒店米白色的天花板上。

罗宾顶楼内侧做了一排鳞次栉比的总统套房，专门用来为vvip客户提供服务，不向外开售。环境隐蔽，坐北朝南，空气中还有隐隐的花香浮动。

万泽拖着被车碾过的身体艰难坐起，往后一靠，动作间不知道牵扯到了哪根神经，忍不住痛呼一声：“我日。”

身体的撕裂感让万泽有了清晰的实感，昨晚的一切并不是场春梦。

床上另一半被子平整，没留下那人睡过的体温。万泽昨晚累到直接昏睡过去，不记得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此刻房间里气温适当，万泽身上拢着一件酒店的浴袍，浑身干爽。只是手腕被踹的地方一片硕大的青乌，此刻还泛着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疼。

“滴！”

门卡贴在感应区解锁，一个戴着黑色眼镜模样清秀的年轻男人推开房门。

万泽看着对方目不斜视地走近，直至离床边三四米左右的距离停下。

万泽眼珠转溜了一圈，突然猛吸一口气：“你整容啦？”

叶清一向端庄得体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裂痕，“什么？”

“我记得你昨晚不长这样。”万泽嘟囔，语气略带失望。

叶清：“…………”

谢谢，我听得见。

“我叫叶清，是陆总的秘书。”叶清将从私房菜馆打包好的鲍鱼粥放在桌上，“陆总吩咐我来给您送粥。”

“陆总？”

“是的。”叶清扶了扶眼镜架，从兜里摸出来一张名片，双手向上递给万泽：“这是陆总的名片。另外，陆总让我转达，如果您愿意的话，陆总将出资成立您的个人工作室。”

名片的触感很好，是黑丝绒材质，正中央的一排篆刻小字冒着金光：天铭集团董事长陆铭。

万泽接过名片看了几秒，一头雾水地重复：“给我，成立工作室？”

叶清点了点头，打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没有感情地念出万泽被调查出来的基本信息。

“万泽，男，24周岁，奕星互娱旗下签约艺人，网络男团Listen me队长兼主唱。出道以来共拍摄过一部小资电影，参演过5部电视剧。”

念完这句后，叶清顿了顿，补充：“很遗憾，均没有什么水花。其中一位导演更是扬言此生不会再和万泽合作，原因未明。经纪公司也未对此作出相关回应……”

职业生涯被扒得一干二净。

“你们要干什么？”万泽打断道。

叶清从文件夹里抬头，语气温和，耐心地回答：“陆总的意思，是想和您签订一份合约。在合约期内，陆总可以帮您成立个人工作室，还清债务，满足您的一切合理需求……”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手指紧紧攥着名片的毛边，坚硬的材质硌住掌心，万泽神情复杂地问：“然后？”

空气安静了两秒——

“作为交换，您需要付出您的时间，保证在陆总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叫随到。”

叶清合上文件夹，一锤定音。

果然。

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合约，这是一份包养合同。

万泽皱眉，没有思考很久便坚定地拒绝了：“我是直男。”

万泽并没有说谎。

在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万泽做出的最叛逆大胆的举动是没有听从家里人的劝阻，一头扎进娱乐圈，还颇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从幼儿园开始，万泽的异性缘就很好。懵懂的青春时期，也曾经被靓丽大胆的女同学表白从而谈过几段无疾而终的纯情恋爱，但都发乎情止乎礼。

合同条件看起来很诱人。

万泽有点无奈地说：“但我真的不是男同。”

“好的，我会如实转告给陆总的。”叶清点头，语气礼貌而专业，“不过据说您近期参加访谈时意外烧毁了岑安的演播厅，初步预计需要500w左右的赔偿。”

万泽：“……”

不仅如此，还要和老东家解约。

钱可以赔，但注定躲不过被雪藏的命运。

难道真的要放弃坚持了这么久的梦想吗？

万泽紧绷着神经坐在床上，垂着眼，情绪全藏在眼皮底下。

墙上挂着的时钟里秒针转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房间里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上下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

叶清抬腕看了眼表，起身收好所有资料，打开鲍鱼粥的保温袋，海鲜香味顿时冲了出来盈满整个屋子。

“我想我大概知道您的答案了。”叶清说：“粥您慢用，我先回去向陆总复命。房间陆总离开的时候打过招呼，您想睡多久都可以。”

“另外。”叶清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来一支药膏：“您的手应该不严重，抹点药会好得更快。”

拧动门把手离开房间的一瞬间，叶清终于听见万泽最后的回答。

“笔在哪里？”

一颗心重重落回心脏，叶清暗地松了一口气。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叶清并没有发现老板看上的人到底有什么闪光点。

顶多是皮相优越，看起来像大脑空空的花架子。

但陆铭绝不是会为了一副空有其表的皮囊辗转的性子，万花丛中过，从没见过陆总沾身。

叶清偶尔会怀疑，陆铭进化掉睡眠的同时把人欲也顺带进化掉了。

他进天铭数十载，没见过陆铭带人回家，甚至连互发短信的暧昧对象也不曾有过。万年铁树开花，叶清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到万泽的一瞬间，他其实是有一点点失望的。

两人看起来不太登对，就像滑板和法式收音机被迫摆在一起。

叶秘书宽慰自己，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陆总单身太久，被皮相迷了眼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叶清抱着签好的合同回公司，敲响CEO的办公室。

陆铭正在处理堆积的十几份合同，头也没抬：“签好字了？”

“已经签好了。”叶清合上门，将文件夹放在桌上：“夫人说——”

“哦不对，”叶清懊恼地改口，一字一顿艰难地说：“万先生说，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您家里？”

陆铭放下笔，缓缓抬起眼皮：“？”

.

万泽躺在酒店休养了两天，期间叶清推过来一个微信名片，头像是一片黑沉沉的蓝色海面，只有几处磷光闪烁，画面简单得没有构图，但却让人感受到本能的危险，像是海面下方蕴藏了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昵称是由简洁明了的两个英文字母组成：Lu。

万泽发送好友验证申请，点了那个按钮过后心跳就开始有节律地狂跳。

万泽从沙发上骨碌坐起来，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冷静冷静，打开手机解锁，并没有红点出现。

一上午过去，聊天列表空空荡荡。

万泽吃了外卖，打了几把游戏，又窝在沙发上看了几集新出的动漫，眼皮正困得打架的时候，手机突然一震。

通知栏上显示新讯息：对方已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万泽：“！”

万泽手忙脚乱地坐起来，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发送开场白，才能服务好金主又不显得过分谄媚。

在聊天框上删删减减半天，万泽最后发送过去一句：早上好！【太阳太阳/】

陆铭过了好久才终于回复：嗯。

万泽心想这人太装，但还是挑挑拣拣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Lu：刚睡醒？】

【泽与鹿：没有，早就醒了！刚刚在看财经新闻【害羞/】】

【Lu：看不出来你还对财经感兴趣。】

【泽与鹿：略通一二，不是很懂，但我比较喜欢学习新的知识【奋斗/】【小狗转圈.jpg】】

看看，多么自强不息的人设啊。

万泽简直要给自己鼓鼓掌。

【Lu：什么频道？】

万泽：“……”

万泽咬了咬指甲，不确定地打字道：……新闻联播算吗？

这是万泽看过的唯一一个和财经新闻能搭得上边的节目。

【Lu：……】

万泽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下一秒，看到陆铭发来的消息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Lu：屁股还疼不疼？】

万泽脸红心跳地缓了一会儿，才回复道：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希望陆铭看到这句略带怨气充满疏离的话可以产生一点愧疚，但陆铭显然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

【Lu：好，有什么需要的找叶清。】

【泽与鹿：可能还真的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帮忙【小猫拜拜.jpg】】

【泽与鹿：我想把Listen me其他成员的合约也一起签进来，还有我的助理，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我作为队长……】

【Lu：可以。】

几乎没费什么口舌，陆铭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这可不是几百万的小项目，光是解约费就是数额不小的一大笔。

活菩萨啊。

【泽与鹿：谢谢【鞠躬/】】

发过去又嫌这个表情包太客气了，不够亲密。万泽在表情库里精挑细选，最后忍着直男の不适挑选了一个【小猫亲亲】的表情包发过去。

陆铭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震撼到，没有再回复。

两天后，镜子里颈侧的吻痕渐渐消淡，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万泽戴上鸭舌帽，看着镜子里的脸，没忍住戳了戳肉鼓鼓的脸颊。

在这里好吃懒做呆了两天，是不是长胖了？

万泽立刻给以前的健身教练发信息，约好了明天的减脂训练。

男明星要时刻注意身材管理。

万泽戴好帽子，整理了一下发型，出发去奕星互娱签解约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