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城飞往香港的航班上。
计妄驰心安理得地霸占了颜回旁边的位置,那人似乎时常处于精神不济的状态中,三个小时的航程全被他用来补觉。
计妄驰通过呼吸确定他睡着了,于是明目张胆地翻出手机相册里偷拍的珍贵资料。
报名表上信息十分简洁,只填了必填项:叶天,临床医学大一,19岁,地址空,紧急联系人也是空着的,乍一看很像没填完的半成品。
计妄驰不禁有些纳闷,父母职业比较特殊的情况下确实会隐去部分信息,但起码要留个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还不待他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广播里空姐开始播报飞机即将降落信息,他拍醒了身边人,颜回睡眼惺忪,适应了片刻才真正苏醒。
窗外灯火通明,夜色璀璨,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自由,“我终于逃出来了。”颜回心想。
冬令营安排的内容几乎囊括了当下所有热门课外项目,碍于时间问题,每个人可以选择自己最感兴趣的几项来体验。
计妄驰没什么兴趣,于是借着身高优势大大方方偷窥。让他颇为意外的是,眼前这人看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志向还都挺远大,众多项目中他偏偏选了两项对身体素质要求颇高的射击和马术。
“有意思。”计妄驰轻轻一挑眉。
“真看不出来,你长得挺文静,内心还挺暴力的?”
颜回心无旁骛地听教官教学,偏边上有只蚊子嗡嗡嗡让他不得安宁。
颜回平时虽然鲜少接触外人,但页铎对他多年的训练早已使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敏锐异常。计妄驰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他非常感兴趣,这人对自己来说是个大麻烦,必须尽快甩掉。
早在计妄驰偏头跟颜回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被于教官瞄上了,他勾勾手指,大喊道:“第一排个子最高那小子,你,出列!”
计妄驰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概念,好像不是挨训而是在做风采展示。
于教官在心里偷偷给这臭小子记了笔账准备有机会跟老领导汇报汇报,嘴上很官方的呵斥他:“想学就老老实实听讲,不想学就滚蛋!家长让你来训练营是让你骚扰同学的?!”
计妄驰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不卑不亢道:“报告!我是在主动辅导跟不上进度的同学!”
颜回:“……”
“臭贫,行吧,我给你个嘚瑟的机会,我这有把92G式,你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操作一下验枪流程,有一个动作不标准就给我滚到场外罚站去!”
出枪、卸弹匣、拉套筒、挂机、检查弹膛、关保险、装弹匣、枪入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在场学员立刻可以确认这是一个练家子。
于教官知道自己就算把这臭小子瞪出花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话锋一转,计大少堂而皇之成了训练场的辅助陪练员。
碍于该陪练员私心过甚,后半场几乎变成了一对一教学,让他颇为意外的是,某位学员一改之前高岭之花的嘴脸,相当主动、认真甚至热情地呆在他身边学习射击技巧。
短短半天,计妄驰不辞辛劳地解答了他十万个问题,可却一点都不觉得厌烦,不仅不烦,还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多年的经验都编撰成册一股脑传授给他。
计妄驰搓了搓下巴,有些无奈地想,自己总算理解什么叫公孔雀开屏了。
直到晚饭的饭桌上,颜回还在孜孜不倦地询问有关安装消 音 器的问题,计妄驰意味不明道:“这位叶同学,现在是下课时间,你再问我要收费了。不过你还真挺让我意外的,我刚开始以为你会问当被狙击手瞄准的时候,是跑s线还是跑直线?”
颜回轻笑:“我看上去像是很蠢的样子吗?”
这是颜回第一次冲他笑,两人距离太近,计妄驰这才发现颜回的眼睛十分清澈,黑白分明。可盯久了却让人有种无来由的恐惧,因为无悲无喜没有情绪,即便此刻他的嘴角是向上勾起的。
计妄驰努力按下心中乱撞的小鹿,化心动为食欲,把一大碗煲仔饭吞吃进肚后才发现对面人的饭碗只被挖了个小坑,这货吃煲仔饭竟然不放酱油!
铺满的腊肠被颜回扒拉到一边,只就着几根青菜干嚼了几口饭,计妄驰算是知道他这体型是怎么来的了,于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你是挑食吗?我家猫吃的都比你多!”
颜回对这个明显失之偏颇的评价拒绝回应,猫不可能吃的比人多。
见他不信,计妄驰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怼到那人眼前播放起家里祖宗的干饭视频——只见一头?银色肥猫吭哧一口下去,粮山瘪了三分之一,它吭哧了几口之后盆底都被口水蹭的反光。
“我怎么感觉它都没嚼就咽了呢?”颜回没养过宠物,第一眼属实被惊到了,接着很快又恢复了他那副惯有的表情。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套进食方式是如何形成的,他习惯了也不准备跟任何人解释。
计妄驰见他依旧我行我素,一勺分三口,吃饭如咽药一样的样子摇头道:“你这样的还想玩枪?后坐力都能把你崩飞,还是乖乖的玩你的游戏去吧。”
兴许前半句恐吓真的起了效果,颜回夹起两片腊肠塞进嘴里,嚼了两口眉头就紧皱起来,好咸!
他被齁的干了大半瓶水,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反驳道:“我从来不玩游戏。”
这话一下点醒了计妄驰,他才想起眼前这个21世纪怪人连手机都没有!
刚刚训练结束后众人到场外的711买饮料,看到店内支持线上支付便纷纷掏出手机,只有这人从钱包里掏出了崭新的港币,一看就是临行前从银行兑的。
瞥见他塞得鼓鼓的钱包,计妄驰表示不理解:“手机没电也可以刷卡啊,现在谁出门还带现金啊?”
针对这两个问题,颜回给出了统一答案:“不安全。”
这话直接给计大少干沉默了,他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吧?
鉴于学校经费有限,给学生们开的都是标间,计妄驰跟颜回分在一间。
秉承着学长的绅士风度,计妄驰让颜回先洗的澡,等他收拾完出来,却见那人并未入睡,而是站在落地窗前对着夜景发呆。
计妄驰走近才发现颜回在无意识摩挲着手指,“手不舒服吧,正常,你今天第一次摸枪,等训练时间长了长茧子就好了。”
颜回没有回头,眼前繁华的夜景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几乎舍不得睡:“我只是好奇。”
计妄驰闻言把目光转向他,“好奇什么?”
“好奇用枪杀人是什么感觉,如果只能开一发子弹,是一枪爆头更痛苦还是对准他的心脏更痛苦?”
颜回说这话时,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平淡的语气中竟带着些跃跃欲试的兴奋,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番言论有什么不妥之处,那是计妄驰第一次感受到颜回身上隐藏着的强烈攻击性。
单纯而美好的缪斯在计妄驰面前瞬间蒙上了一层面纱。
颜回虽然看似羸弱,但天赋惊人,整期射击训练外加开小灶下来,他已经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枪械型号并可以快速完成射击流程,枪法也比同期学员要准得多。
离开训练营的时候,颜回还恋恋不舍摸着那把Glock18爱不释手,计妄驰觉得好笑,忍不住宽慰他,“好啦,你就是把它摸秃了也带不走,小小年纪这么热血呢!改明儿哥哥送一个冷兵器,嘎嘎好用!”
对他这句明显的调笑,颜回并未当真,这段时间自己受了这人不少照顾,但训练结束二人也该分道扬镳了,他没想到计妄驰的下一个项目又跟他一样,更想不到不久之后二人的关系会更近一步。
颜回知道页铎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在外人眼里,自己也算是生在富贵窝里了。可直到遇见了计妄驰,他才豁然顿悟:原来真正生活在最顶级的家庭中,不仅仅是物质条件优渥那么简单。
几乎所有男子的竞技类项目计妄驰都涉猎过,步木仓可以做到例无虚发,马术也是一顶一的好,当他骑着马在赛场上驰骋时,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阳光、积极、蓬勃向上的顽强生命力是颜回从未见过的。
“喂,想什么呢?上来,我带你一圈。”
计妄驰离老远就看见他望着自己出神,心里美得很,于是赶着马儿优哉游哉晃到那人面前,见他还在发怔,伸手就要拉人上马。
颜回摇着头后退:“我想自己来。”
计妄驰一耸肩,熟练地从马背上下来,“按前面这个队伍来看,不知道哪辈子能轮到你呢?还是我教你吧。”
可惜,马术方面颜回没有金手指可以开,他体重虽轻但核心力量不稳。小马骑着无趣,大马计妄驰是真怕他会被摔下来,颜回尝试了几次,见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也不再勉强。
既然放弃了马术项目,剩下的时间颜回决定一个人在香港四处走走,生命有限,他极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
同时,为了报答某人这段时日任劳任怨的照顾,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帮计妄驰买了份早饭留在桌上,并自认为十分有礼有节地附上了一张便签——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不随大家一起返程,勿念。
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计妄驰看到的时候肝都要气裂了,平价酒店廉价的桌子差点让他拍裂,“靠!用完就甩,就没见过这么无情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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