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通体碧绿, 枝条粗长却柔软至极。mengyuanshucheng裴泠之前冲它开了两枪，但子弹射入藤条的瞬间就被包裹住，像是被生吞下肚一般渺无踪影, 藤条看上去毫发无伤。

“它太难缠了, 快走！”裴泠挡在迟白身前，视线紧紧盯住这株变异的植物。

一般来说, 更具自我意识的是动物，人们最常见的变异种就是动物, 因此在面对植物时不免放松了警惕。但这并不代表植物不危险。就像现在，裴泠可以一枪解决变异甲虫，面对这株藤蔓时却无法做到让它一枪毙命。

“它不怕枪, 我们必须赶紧逃走。”迟白心跳如擂鼓, 努力镇定下来冷静分析。

裴泠赞同地点头, 说：“你去找洛朔他们, 我断后。”

她们这边遭遇了危机, 另一边想必也是危机四伏。裴泠让迟白去找洛朔, 一方面是为了确认左边是否已经陷入困境，另一方面是想寻求帮助。

迟白有些担心裴泠，但她同样明白情况紧急，不允许她再多犹豫, 于是迟白转身向左跑去。只是她刚跑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藤蔓伸出一只粗长的触手，紧紧缠绕住了裴泠的手腕，往前一拉, 裴泠手中的枪便啪嗒掉在了地上。绿色的枝条灵巧得如同毒蛇，倏地绕住裴泠的腰缠了一圈。

裴泠的腰身被藤蔓越束越紧，像是下一秒就要骤然断开。她却咬紧牙关，只有一声闷哼从唇间溢出。

迟白立马跑了回去，迎着裴泠担忧的目光奔向她的身边，抓住缠在裴泠身上的藤蔓，手上用劲，藤蔓啪地从中断开。

迟白立刻拉住裴泠的手，牵着她飞也似的跑向另一个方向。

断在地上的枝条不住地翻滚扭曲，发出无声的嚎叫，藤蔓似乎被迟白的举动激怒，手腕粗的条干蓦地又粗了一圈，紧紧追着她们不放。

裴泠已经摸出了一把匕首，一边朝前奔跑，一边用力刺向追到两人身边的枝条。

她和迟白一个用刀，一个用拳头，就这样生生杀出一条生路。从超市右方一路逃走，跑过小半个超市的路程，终于逃出了藤蔓的势力范围。

迟白先一步停住，站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裴泠紧随其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但不过歇了半分钟，两人便对视一眼，同时朝左跑去。

洛朔和季景去的是菜品区。超市里既然连盆栽都已经变异了，生鲜恐怕也不会乖乖听话继续做盘中餐。

果不其然，两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洛朔和季景背靠着背紧紧贴在一起，一人手中举着一把枪，谨慎地观察四周。

两人的脚步声一靠近，洛朔和季景的耳朵便仔细地竖了起来。等迟白和裴泠出现在他们身前，就看到两个黑黢黢的枪口对准她们。

“原来是你们……”季景松了口气，洛朔低声说，“有两条活鱼变异了，这里很危险。”

“知道，我们那边也有植物变异。”裴泠把匕首收了起来，又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把枪来。

“植物？”季景错愕地瞪大眼睛，正要多问几句，就被裴泠嘘了一声。

“听──”裴泠做了个噤声手势，示意大家仔细听。

咕叽，咕叽……黏腻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就像一条鱼在水面蠕动挪移。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迟白和裴泠呼吸放轻，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两步，才转过身来，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声音越来越近，内容也越来越清晰，在咕叽咕叽的水声中多了几声啪嗒啪嗒的响声，很规律，像是鱼尾拍打浪花。

几个呼吸间，那声音就移动到了他们面前。是一条长着丑陋鱼鳍的怪物，异变出来四条短短的下肢，还撑不起来它庞大的身躯，只好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

季景率先开了一枪，子弹碰到光滑的鱼身，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啷被弹到地上。这条鱼长得笨重，鱼鳞也结实得很。

“打不进去。”季景叹了口气，有些气馁。

“鱼鳞本身就是为了保护鱼的身体不受侵害，变异加强了这方面的特点。”洛朔拍了拍季景的肩膀，安慰他。

“那要从哪里突破？”迟白对变异种了解不深，不耻下问道。

裴泠回答她：“打它眼睛和口腔，当然，如果能向肚子射击那就最好了。”

这条鱼全身上下密不透风，除了肚子露出的洞口只有眼睛和嘴巴。向口腔射击，有一定的概率可以毁掉它的脑子。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弄瞎它的眼睛，但鱼的嗅觉很灵敏，即使没了眼睛，也能寻着气味找过来。

变异物种并非是完美无缺的，造物主很公平，它有了固若金汤的鳞片，必定也会有脆弱不堪的肚腹。但这条鱼显然很清楚自己的命门，所以它将肚皮死死地藏在身下，紧紧地贴着地板蠕动，绝不露出一块肚皮。

迟白看了看变种鱼的鳍，它们随着鱼身一起变大，异常显眼地安在鱼身两侧。

“我把它翻个身，你们负责射击。”迟白活动了几下手指，将指关节按得啪啪作响。

“什么？”季景愣愣地问了句，显然没跟上她的思路。或者说，他压根没想过有人能把变异物种按在身下乖乖挨打。

洛朔也皱了皱眉：“它很危险，你确定要这么做？”

迟白下定决心，点头去看裴泠。

裴泠也在看着她，目光中流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半晌，她开口道：“注意安全，为自己负责。”

“放心，我不会碰瓷你的。”迟白咧开嘴笑了，但神情明显有几分失落。

“我不……”裴泠脱口而出，但下一秒又停下来，“来吧。”她握紧手中的枪，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不是，真要这样啊？小白，你别逞强，真的很危险！”季景急得团团转，伸手要去拉迟白。

洛朔半途把他的手截住，沉声道：“她有这个能力，你忘了李叔了？”

迟白没再管他们，全神贯注看着面前那条鱼，寻找可乘之机。

那条鱼此时显得有些暴躁，可能是不满他们当着自己的面窃窃私语，示威般地张大嘴，露出一口森森利齿。

裴泠眼疾手快，面不改色地朝着它大张的嘴巴开了一枪。

大鱼吃痛，闭上嘴巴狂躁地扭了几下，鱼尾巴在地上拍得更起劲了，简直要拍出一个地洞来。但这也使得它的注意力全数放在了裴泠身上，迟白趁机悄悄绕到大鱼身后。

迟白刚刚站到它的身后，大鱼就朝着裴泠喷了一口水花，裴泠灵巧地躲开了，她原先站着的地方却被带着白沫的水花腐蚀成一块焦黑，裴泠的衣角也被溅上，顿时滋啦一声破了一片。

如果裴泠躲得慢一些……迟白简直不敢想。

她心下发了狠劲，纵身一扑，一只手攥住巨大的鱼鳍，一只手抠住坚硬的鱼鳞。

大鱼挣扎起来，鱼尾高高甩起拍在迟白身上，鳞片也似活物般尽数竖起，锋利的边缘顿时将迟白的手掌割伤，她的身上也被割出许多血痕。迟白咬紧下唇，拒不松手，一只脚踩在地上，用力将鱼身翻了翻。

“小白！”季景惊慌地喊了一声。

迟白盯着裴泠，对方面色发白，手上的枪微微颤动，像是拿不稳一般，这是裴泠从不会出现的低级错误。

大鱼有很重的鱼腥气，身上也像裹着一层黏液似的滑腻腻的，此刻那黏腻的触感顺着鳞片涌进迟白的伤口，像撒了把盐在上面一样，迟白疼得浑身冒汗，她一边发抖一边将鱼身又翻了翻，哆嗦着嘴唇喊道：“快──”

她一个字还没说完，“砰”地一声，子弹倏地射进大鱼腹部。

裴泠一言不发，“砰砰砰”不住地朝着大鱼开枪，直到子弹全部耗尽，大鱼也颓然倒地。

迟白终于卸下力气，从鱼身上滚落下来，躺在地上不住喘气。

红色混杂着黑色的血液从变异大鱼腹部不住流淌，刚接触到地板，便滋啦冒起白烟，灼了一片。随着血液越流越多，大鱼周身落脚的地方也越来越少。

裴泠收起枪朝迟白走过来，迟白伸出一只手笑道：“你得拉我一把了。”

她脸上划了几道血痕，手上更是被鲜血淋漓，却笑得很灿烂，眼中似有星河。

裴泠嘴唇动了动，没开口，也没去握她伸来的手。迟白目光黯淡下去，讪讪地笑了笑，刚要以手撑地自己爬起来，裴泠就俯下·身子，两手将她抱了起来。

迟白猛地腾空，她下意识伸手圈住裴泠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不过片刻，她就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下去。

裴泠抱得很紧，却小心地避开了迟白受伤的地方。感受到迟白的挣扎，裴泠微微侧头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哑声说：“乖乖待着。”

她的声音一贯清清冷冷，此刻却沾染了些许不一样的情感。迟白怔愣片刻，也不再挣扎，听话地躺在裴泠怀里，抬眼偷看裴泠。

裴泠的五官很精致，是一种出类拔萃的美。这样的长相是会给人疏离的美，但裴泠一直以来都十分友好的表现将这种疏离冲淡了，让她柔和平近许多。

但此时，她嘴巴紧紧抿在一起，眼睫下扫，映得眼睛里黑压压一片，那种疏离冷淡的感觉又回来了，并且更为明显。只不过，这种冷淡中又夹杂着另一丝情绪，裴泠的眉毛微微蹙着，眉间拱起一丘小小的山川，显得有些懊悔。

迟白还未反应过来裴泠在懊悔些什么，心中只在想着，真好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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