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要死了。
楚易水转着手中枯黄的叶子,感受着体内刚刚修炼出的灵气又要被用完的枯竭。
被吸引而来的黄色蝴蝶刚停留在她的手上,就咔嚓一声,连同蝴蝶在内,和枯叶一起被她团成一团,然后无趣地丢掉。
每次灵力耗尽,都意味着她的生命又将走到尽头。
楚易水是个早产儿,出生那年,她本该和难产的母亲一同离去,刚降生的她连哭声都没有,就在即将被丢出去埋掉时,门外路过一疯癫的老道,他嘻嘻哈哈一甩破旧的浮尘,“此子乃千年一遇的命格,生来就能引气入体,只不过先天不足之症会伴随一生,但是必须要靠修炼的灵力反哺才能维持生命。”
刚刚穿越过来的楚易水艰难地熬过疾病,适应了一下环境后还有些懵,她费力地睁开眼,花了一段时间才明白这老道在说什么。也就是说,灵力就是她的生命,她必须拥有充足的灵力维持,才能活下去。
楚易水就这样,从刚降生开始就稀里糊涂地踏上了修行之路。
那老道丢下几本杂书,哼着荒腔走板的歌谣消失在雪地里。
可能是体质的原因,从小到大,她的修炼之路一直相当顺遂,可是一直到这些年,她把那几本书翻得卷边,却发现,灵力增长的速度,渐渐追不上身体消耗的需要。
人生苦短,苦和短贯穿了凡人的生命。随着父亲去世,一同长大的玩伴脊背佝偻、两鬓染霜,她还是始终如一的模样,她就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随着灵力的获得渐少,修行之路也越发艰难,有人给她提议,“要不你加入一个宗门吧,听说修真的宗门内不仅灵气丰富,如果能成为内门弟子,还能得到师尊的教导,总之,灵力获得要比你现在方便的多。”
“你可有什么相中的门派或者修炼功法?”那人问她。
前世在卷,穿越后又卷了十几年还是个短命鬼,现在的她再也卷不动了啊。努力必须有回报,卷起来才有动力,可她的身体像无底洞见不得底,永远看不见尽头。
楚易水想了想,“有没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修炼方法?我就喜欢不劳而获。”
就这样,千里之外的合欢宗进入了她的视线,修行方式快乐且简单,最重要的是,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大量灵力。
至于道德……
楚易水一巴掌推过去。
“你长得这么漂亮,道德又这么低下,”邻居家小胖子骂骂咧咧地从泥土坑里站了起来。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被欺负得抽抽搭搭,“没有比这更适合你的去处了。”
楚易水随觉有理,收拾收拾包裹,开始了她的路程。
没费多少功夫,楚易水就来到了合欢宗,出乎她的意料,没有性感妖娆的大姐姐,更没有胸大薄肌的师兄师叔。前来迎接她的……是一个只有舞勺之年的小少年。
等等,这很刑啊?
这里真的是合欢宗吗?楚易水环视一周,有点疑惑。
小少年板着一张小脸,看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饿狼看见肥羊。
楚易水警惕地收拢了一下衣服。
小少年轻咳了一声,“我就是合欢宗的大师兄,我叫牧泽楷,现在正式开始对你们的入门考核。”
——三月之内,获得一个人的真心和元阳。
楚易水瞬间就没疑问了,不愧是合欢宗啊,入门测验就让人脸红心跳。楚易水暗自感慨着,一边领到了合欢宗考核的令牌,晃悠着站在大街上,看着路过的来来往往,思考着该怎么获得。
考核的令牌对着来往的人群忽明忽灭,据牧泽楷所说,这道令牌可以帮助分辨对方是否具有元阳。每当令牌亮起,就说明来人的元阳还在。
某些时候,元阳反而好说,可真心却难得。她捏紧了刚从药店里配制的药,听说这个粉末只要一撒出去,瞬间就能放倒三个青年壮汉,让他们情难自抑,可是,真心又该怎么办呢?
想了半天也没等到想出好方法,不过据说……患难之间见真情,楚易水挠了挠头,要不……她改头换面一下,随便挑一个人,然后装成刺杀他的样子,然后再用本来面目救下他,伪装成救人,以此来打动对方?
好方法,就这么办。
她提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剑,四处搜索着对象,一位正巧路过的黑衣覆面的青年吸引了她的注意,明明是极锋利的打扮,青年眉毛下却长着极为清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把覆面撑起一个轮廓。
楚易水敏锐地看见有深色从他的黑衣下慢慢透出,鲜血的味道逐渐弥漫,就连从双耳内部也正在流出血液,这人现在是……重伤?
下一秒,他一手体力不济地支着墙,胸腔传来低低的咳嗽声,楚易水这才发现,他的肩部和腿上有多处伤口,大概是被仇家追赶到此地。
令牌亮了起来,楚易水搓搓手有些兴奋,就他了!她完全可以先易容成敌人的样子吓吓他然后再出手救下嘛。
思及此,她立刻躲到角落里掐了个改变外形的诀,接着一下子窜出来,“慢着!”
她刚伸出破烂的剑尖,眼前的青年立刻反应极快地转身,瞬息之间,他用最后的力气举剑反制,楚易水捂着发麻的手臂,有些惊讶,这人都重伤成这样了,还能有如此的战斗力吗……
楚易水还没来得及再次动作,青年前后晃了晃,接着直直向着前方倒了下去。
等等,她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去做啊?
青年捂着腹部,身下逐渐渗出一小摊血水。
楚易水认命地把他拖到了山郊外的一处破屋中,打了盆水后,接着摘掉了他的覆面。青年俊逸的五官瞬间进入眼帘,眼尾天然带着一丝微垂的弧度,一颗小痣坠在眼尾,鼻梁高而挺直,线条流畅如峰,嘴唇微抿,好似在痛苦中挣扎。
“你醒啦?”楚易水眨了眨眼,装成自己一直住在这里的样子,故作自然地在身上擦了擦滴落的水。
青年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多谢。”
“没事啦没事啦,就是顺手的功夫。”确实顺手。
没想到青年却流露出恍惚的神情,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露出踌躇的姿态,联想起他双耳流出鲜血的样子,楚易水恍然,“你听不见啦?”
青年盯着楚易水的上下开合的嘴唇,认真分辨着话语,最终,他点了点头。
楚易水连比划加对口型地介绍自己,“我叫楚易水。”
“在下喻星舟。”
“你的伤很重,”楚易水比划着,试图让他明白,“需要帮忙吗?”
喻星舟看懂了她的意思,轻轻摇头,从怀中取出几个药瓶,熟练地开始处理伤口。他动作麻利,点穴止血、上药包扎,仿佛没有痛觉,只是偶尔牵扯到重伤之处,额头会渗出细密的冷汗,唇色也更苍白几分。
喻星舟处理完伤口,已是精疲力尽,靠着墙壁沉沉睡去。楚易水守在一旁,能感受到他体内气息紊乱,灵力时强时弱,显然伤势极重。
夜里,喻星舟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间,身体微微颤抖。
好机会啊,楚易水立刻拧了湿布敷在他额头上,触手一片灼热。他似乎在呓语,嘴唇无声地开合,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梦魇。
夜睡着了,雪却还醒着,窗外的雪花争先恐后的扑向门内的光明。空气越发寒冷,虽然很老套,但是对方发烧,迫不得已用身体取暖也是说得过去的吧?
楚易水往前蹭了蹭刚刚离他近了三分,下一瞬,他忽然抬手,精准地抓住了楚易水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吃了一惊。他睁着眼,眼神却涣散没有焦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认出了她,眼神慢慢聚焦,松开了手,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虚弱表情。
楚易水立刻装成冷的样子往他身边凑,他发乎止于礼地避让开,“姑娘来床上休息吧,我去那边打坐调息就好。”
隔天清晨,喻星舟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低低的咳嗽声在清冷空气中格外清晰。随即,他怔住了。
院中那棵本应在寒冬里凋零的枯树,此刻竟不合时宜地开满了梨花。繁花似雪,簌簌落下,如梦似幻。
而树下,有人正在清扫落花。
楚易水穿着一身素白衣裙,寒风掠过,洁白的梨花落满她的发梢、肩头,她听到推门声,若有所感地转过身——
眉目间带着盈盈笑意,眼瞳深处却冷酷得吓人。
喻星舟呼吸一滞,楚易水期待地看向他,等待着他说些什么。喻星舟有些困惑,“姑娘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楚易水气结,索性丢了扫把,转身离去。这人简直就是不开窍啊,不光是这次,这几天,楚易水想方设法地靠近他,她变着法子“偶遇”、嘘寒问暖、甚至“不经意”地肢体接触,却收效甚微,对方一直保持礼节上的退让和克制,像一块毫不动摇的木头。
喻星舟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眼中困惑更深,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拾起被她丢在地上的扫把,动作轻柔地继续清扫起满地的落花。
不仅如此,这人平时话还少的可怜,有什么问题也只是默默咽下,从来不找主动找她询问。
楚易水心烦气躁地出门乱转,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要不她还是干脆找机会药倒他得了。
正想着今后的计划,楚易水四处敲敲打打着发泄,当她路过一个屠夫的摊子时,其中一只羊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摊位前锁住了一排羊正在等待宰杀,明明只是普通的羊,却不知被何人用玄铁栓在此,任凭它们如何也挣扎不了。
旁边的大铁锅内炖着几只羊头,羊的头颅被整个切下,扔在锅中起起伏伏,香气逐渐飘出。
其中一只羊毫无灵气地望着天空,对周围伙伴的尸体没有丝毫难过,也不在乎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有路人看着这怪异一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此时对着那只羊,令牌再次亮了起来。
楚易水:“……”
她使劲晃了晃令牌,显示令牌没坏。
可是为什么啊!?楚易水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这令牌连其他物种也能测量?如果是真的,那合欢宗的前辈们都经历过什么啊?
过了片刻,她立即把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删了出去,毕竟这一路上她路过多少动物,令牌都没有反应。
看来是这只羊的问题了,她叫住了那个屠夫,“老板,这只羊我要了。”
屠夫正在案板上磨刀,传来刺耳的声音,“不行啊,这些是用来祭祀河神的羊,不能随意更换。”
楚易水想了想,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我用这个换!”
成色极佳的翠玉镯子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摊主犹豫了一阵就同意了。
解开玄铁后,她看着其中那只奇特的羊羔,神色平静,“变回来吧。”
在路人的惊呼当中,那只小羊逐渐变为了一个少年,他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慢慢聚焦在楚易水身上,他的眼睛是一双羊一般的金色横瞳,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显得有些无情和诡异。他慢吞吞地站起身,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过她。
虽不知道这只修炼成精的羊是怎么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的,这只羊对楚易水好像并无感谢之意,只会盯着她看。
楚易水摸了摸手臂感到有些瘆人,叹了口气道,“就当做我日行一善了,你走吧。”
说完,她不再看身后的少年,径直离去,家中还有个人在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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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雷:这本很雷,除了文案上所说,女主表里不一坏女人,男主之一还有恋痛啥的,会有比较细致的训犬描写,建议慎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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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楚家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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