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发

夜风拂过林梢,发出沙沙的低语,耳边偶尔响起几声猫头鹰悠长而孤寂的“咕咕”声,在深邃的林木间回荡,两人一龙不紧不慢地向森林深处移动,三位朋友谁都没有出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寂静,只有梅琳达因伤痛偶尔发出的微弱喘息声,今夜发生的一切像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她们需要时间,哪怕只是片刻,来舔舐伤口,消化这翻天覆地的剧变。

在蒂维提魔法加持下悬浮着的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梅琳达抽抽鼻子,轻轻叫了一声,听不懂龙语的格蕾特不明所以,以为是她还在呼痛,又扭头安慰了几句,蒂维提的脸色却在梅琳达发出声音的同时骤然一变,她也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眉头紧紧锁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黑暗的林间,转过头严肃的问格蕾特:“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格蕾特闻言,立刻屏住呼吸,努力地嗅闻着林间的空气,她冲蒂维提摇摇头,除了淡淡的血腥味以外,她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一股不安在蒂维提心里蔓延,龙的嗅觉,比人类敏锐得多,梅琳达绝不会无缘无故发出那样的示警!她安慰自己也许这只是个乌龙,可越飞越快的扫帚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直到那座承载了无数回忆的木屋轮廓映入眼帘。

“吱——!”

扫帚猛地一个急刹,硬生生悬停在了半空中!巨大的惯性让格蕾特整个人狠狠撞在蒂维提的背上,梅琳达悬浮的身躯也被牵引力带得微微晃动。刚想问怎么了,就被眼前景象堵住了嘴,无数句疑问都在此刻化作了一声倒抽冷气的嘶声。

蒂维提瞳孔骤缩,扫帚无声地降落在地面,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跳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被魔力耗尽、几乎维持不住的悬浮咒托举的梅琳达轻轻放在旁边相对柔软的苔藓地上,她住前跑,站在还散发着余温的,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木屋前,木头被重得乌黑,到处都是断掉的木板,就连药圃都了一片焦土——我的家......没了......

蒂维提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才从巨大的打击中找回一丝神智,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抬脚就要往那堆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坍塌的焦黑木梁里冲!

“你要干什么?!” 格蕾特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了蒂维提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往后拽。

蒂维提回头,看到一脸紧张的格蕾特:“我去找书!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你的房子都成什么样了!万一你进去它就彻底塌怎么办!”

“可我的魔法书呢?!那是一个巫师的身份象征!”

两人在散发着余温和刺鼻气味的废墟前激烈地拉扯着、僵持不下,这是,一阵谨慎而轻微的脚步声从侧后方的密林阴影中传来,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格蕾特和蒂维提瞬间停止了拉扯,身体同时绷紧,警惕地循声望去,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人影从树林间闪出,待他走出阴影,完全暴露在废墟前那惨淡的月光下时,格蕾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阿德文斯?”

阿德文斯没有多言,只是上前几步,手里还托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布包,他在格蕾特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殿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蒂维提像一只炸毛的猫,立刻挣脱格蕾特的手,挡在格蕾特身前,充满敌意地瞪着阿德文斯,冲他嚷嚷,“抓我们回去?!我家是不是你烧的?!”

“并不是,斯克雷德小姐,您误会了,”阿德文斯起身,神情坦然,“你的房子是那个王子的待从带人来烧的,我混在那些人里跟过来,时间太短,而且人多眼杂,只能拿出这些东西。”说着递出手里的布包。

又是伊文!又是这个该死的伊文!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滔天的恨意直冲头顶,几乎要将她们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格蕾特和蒂维提要被这个浑蛋气疯了,那个伪善王子的卑劣手段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两人几乎是带着一种发泄般的愤懑,从阿德文斯手中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但当包裹掂在手里的那一刻,她们被这个包的分量震惊到了,他不说没拿多少吗?怎么这么沉?两人把包放在地上,蒂维提急忙打开,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远处残骸里偶尔闪动的火星,急切地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包裹里塞得满满当当,一堆瓶瓶罐罐的最上面赫然是几本厚厚的、封面用特殊皮革或金属包边的书籍。

蒂维提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本深绿色、封面烙印着繁复银色古精灵符文的大部头!她像找到失散多年的孩子般,猛地将它抽出来,紧紧抱在怀里,用袖子一遍遍擦拭着封面,指尖都在颤抖,幸好!魔法书还在!而一旁的格蕾特拿出另一本书默默翻看着。

蒂维提抱着自己的魔法书,仿佛找回了主心骨,她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阿德文斯。然后,她又低下头,在包裹里那一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玻璃瓶罐中仔细翻找着,瓶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一会儿,她抽出一瓶魔药,蒂维提站起身,走到阿德文斯面前,将小瓶递给他,声音虽然依旧有些生硬,但敌意明显少了许多;“谢了......这个你也许会有用,算是谢礼了。”她没有解释这是什么魔药,但她的眼神表明这绝非普通之物。

阿德文斯没有推辞,他深深地看了蒂维提一眼,似乎明白了这瓶药剂的分量,他郑重地接过,小心地收入怀中贴身的口袋,同样没有询问它的用途:“另外,殿下,”他转向依旧在翻看那本古老书籍的格蕾特,语气凝重,声音压得更低,“不要回到王城,国王不是曾经的国王。”

“我知道了,”格蕾特摩挲着书页,没有抬头,“你......” 她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的忠诚永远属于布朗德的女王,”阿德文斯仿佛明白她的未尽之语,他挺直脊背,右手抚上左胸心脏的位置,对着格蕾特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庄重而虔诚,说完,他不再停留,略过两人向王城走去,看着他的背影融进黑暗,如同投入墨池的石子。

看着骑士的身影彻底消失,蒂维提才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疲惫地靠在大石头上,怀里依旧紧紧抱着她的魔法书,她望着眼前的家园废墟和受伤的梅琳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茫然: “咱们还能去哪?”

短暂的沉默笼罩着她们,只有梅琳达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在夜空中回响。

“冲破荆棘的阻拦,抽身泥沼的束缚。”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格蕾特合上了手中那本古老的书,她抬起头,月光恰好穿过稀疏的枝叶,落在她的脸上,蒂维提转头,正对上格蕾特的闪烁着坚毅的眼,她缓缓站起身,沾满灰烬的斗篷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同宣告般在寂静的废墟前响起,“得到它认可之人,毋庸置疑,将成为欧罗巴的共主!”

......

城墙外,夜色浓重如墨,高大的城门紧闭,如同巨兽沉睡的巨口。城墙上火把通明,映照着巡逻士兵警惕的身影。而在城门下不远处的空地上,却聚集着一小队人马。他们身着皇家骑士团的制式轻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每个人都沉默地驻马而立,气氛凝重而肃杀,为首的正是骑士团团长,他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不断扫视着通往森林的黑暗道路。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一位举着火把的年轻骑士似乎耐不住这沉重的寂静,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望向森林的方向,突然,他激动的喊道:“阿德文斯回来了!”所有人的精神瞬间绷紧向远处看去,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片深沉的黑暗,果然,在摇曳的火光勉强能及的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走来。他步伐沉稳,踏碎了林间的寂静,正是阿德文斯。

很快,阿德文斯来到他们面前,众人见他只身一人,纷纷向他抛去疑惑的神情,只见阿德文斯在团长马前站定,右手抚胸行礼,动作一丝不苟,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团长审视的眼神,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回答道:“很抱歉,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未能带回她们,她们并没有回到那座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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