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五日为一侯,每逢一侯有两日休沐,供众人休养生息。
叫聂徵没想到的是,到了休沐这天,薛存芳又来了。
“聂玧读书去了。”南书房的一众学生是没有休沐的。聂徵迷惑地盯着薛存芳,觉得这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无妨,”薛存芳本走在齐王府的游廊上左右观赏,闻言回过头来看他,莞尔一笑,“我是来见齐王殿下的。”
“城郊的梅园开放了,士子和儒生们要在那儿举办一个赏梅诗会,小侯有意邀殿下与区区一道前往,但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赏梅……近年来多忙碌于朝堂公事,连御花园里的梅花都没有余裕看上一眼,似乎已多年不曾拥有这等闲情逸致了……聂徵想到这一点,已是意动。再念及是与儒士交游,做的又是衔觞赋诗这等风雅之事,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他去了。
那梅庄的庄主显然与薛存芳熟识,熟门熟路地领二人到了上座——一个精巧玲珑的撮角亭子,又放下四面的薄纱垂帘,掩去了旁人的耳目。
亭下是一道折带九曲回廊,通花渡壑,蜿蜒无尽,栏边早早摆设好了桌案坐席,桌上笔墨纸砚、觥杯盅盏等一应俱全,眼下已坐满了布冠白袍的士子和儒生。
而今日这场宴会的主题——梅,就在廊外。
那是好大一片梅林!如十里红妆,如云蒸霞蔚,幽香成阵,锦茵可坐,其时晨光烁烁,照耀得花容光洁,潋滟无双,明艳不可方物。
那些学生见了此番美景,个个诗意大发,很是做了些沉博绝丽的锦绣烟霞出来,传出去只怕又会引发一番洛阳纸贵。
薛存芳将许多文章拿来与他一一品评,可聂徵到头来竟一个也不记得了。
最后由一位翰林院的大儒从中评选出了最优的文章,是一位前来参加春闱的学子拔得了头筹,聂徵有意记下了此人名姓。被翰林院大学士相中,料想他日仕途定然不可限量。
他记得梅庄的梅花有多香,罗浮春有多醇厚……诗会结束后,薛存芳就坐不住了,斟满了两杯罗浮春,执着卮杯拉他一起出去赏花。
这时节寒意未消,正是料峭的时候,还是聂徵提醒了一句:“你的斗篷呢?”
一旁的侍从拿出斗篷,连忙为薛存芳披上。
他记得梅林中百花齐放,佳丽满目,白梅资质清妍,红梅艳冶出彩,黄梅玲珑可爱,绿萼光彩方盛……
“各花入各眼,我最爱龙游梅。”二人穿行梅林间,薛存芳轻车熟路,显然不是头一次来,直奔梅林深处。
那龙游梅梅如其名,枝条蜿蜒扭曲,姿态妩媚多娇,宛如游龙,枝头的花是小小的、白色的一朵,重瓣堆叠,玉雪秀致。
薛存芳赞叹道:“此梅,如上官婉儿之玉簪体。”
“阿徵以为呢?”为掩人耳目,他不再称呼他为“齐王殿下”,也不是充满戏谑之意的“七王爷”。
一阵清风拂过,吹拂落花如雪落。
薛存芳展开折扇,摊开扇面接住一捧落花,旋手送至聂徵面前。
风再一吹,那些花都从扇面跌落,纷纷落入聂徵怀中。
薛存芳便舒展眉眼,轻轻笑了。
聂徵沉默半晌,只给出了一个乏味的答案:“……不错。”
后来他们又一起饮下了那杯罗浮春,酒杯里不知何时混入了一片梅瓣,被薛存芳于唇齿间衔住,咬了一口,又偏头啐开了。
聂徵发现一片花瓣敛入了对方漆黑的鬓发中,一时移不开眼。好比对方眼尾那点淡色的痣,分明无足轻重,却莫名惹人在意。
他在这时有几分理解柳荷生了,若是柳荷生在场,必然会笔酣墨饱地画下这幅画面。
真奇怪。聂徵以为,以薛存芳风流肆意之态,当与浓艳的海棠更为相配,可当对方身处这片梅林之间时,又是如此相宜,更甚让人的眼中只剩下眼前这个人,任百梅如何千娇百媚,也无暇多看一眼。
儒生们写的那些诗词歌赋皆被聂徵抛之脑后,反而是曹子建的那首千古名篇反复在脑海中循环。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奇怪的是自己,曹子建写的分明是洛神,天人之姿,世俗罕见,他为何会在看着薛存芳时想到这几句?
他这是……怎么了?
因为三次元 手残的原因,在多更新字数少,和少更新字数多之间,我选择了前者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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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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