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的到来终于结束了这奇怪的对话,赵不羁屁颠屁颠地把吃的拎进门,招呼顾然一起布置餐桌,白易川却拉开餐椅一屁股坐上去,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冲着顾然说:“来,坐。”
他提溜着外卖还在思考,白易川便不由分说抓着胳膊就把他摁在椅子上,把外卖往赵不羁面前一推:“让他自己弄。”
赵不羁接过外卖,一个人摇头晃脑嘀嘀咕咕着自己的不满。白易川照着桌面猛的一拍,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以为自己是为了去警察局救人才得罪了委托人,结果到了以后不仅没落得半点好,还被骂了一顿”,话毕斜眼瞪着赵不羁问道:“所以...你刚才说什么?”
对方的脑袋立刻摇的像拨浪鼓似得:“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对老板一片忠心,绝无半点虚假!”,说着就从外卖盒里抓起一个茶叶蛋说:“你看,我就像这颗茶叶蛋,虽然外表斑驳不堪,但是内心依然光滑无暇。”
不远处的千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可是茶叶蛋剥开也跟外面的壳一样啊?好啦好啦,我来帮忙,你俩都别吵了。”
“还是于小姐通情达理!”
“叫我千千就行。”
顾然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桌子上的食物冒着热气,小溜在身后摆弄着道具狗,他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感叹:“呼,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尽管其他三人在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可白易川也只是偶尔附和显得心事重重。直到吃完饭夜色渐浓,千千和赵不羁都回房休息,才把顾然叫到一旁开口问道:“今天陈琼的死...想聊聊么?”
他抬头望向白易川,只见对方担忧的眼神和之前如出一辙,奇怪的是自己心里竟生出一丝喜悦?
强压下去的情绪就这么被偷偷扬起的嘴角出卖,他赶忙低下头掩饰似的尬笑一声:“呵,没什么,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见这种事,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白易川轻叹一口气,喉咙间满是苦涩和后悔,“对不起,我不该...”,怎料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你不用道歉,是我非要去找她,说不定没有我出现,她也不会死。”
见他装作大度的样子,白易川是又气又无奈,砸了咂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自我反省的毛病?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也上赶着给自己套罪人的帽子?”
顾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嘿嘿一笑:“习惯了。诶,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千千在警局的?早上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短信也没回。”
“我,咳咳,呃...我在开会,没带手机”,白易川强装镇定地转移话题:“警察那边有提到关于陈琼自杀的信息么?”
顾然托着下巴,一字不落地复述着从警员那里得到的信息:“...除了刚才提到的,还有陈琼手机里的图。说是她死前收到的,不确定发信人是谁。”
“图?”,白易川沉思片刻,追问道:“是什么类型的图?”
“是一个黑白的图案,更像是一个介于图腾和符阵之间的类型,应该是在副本里看到过。可那段记忆像是被删掉了,怎么都记不起来。”
眼前的人说到这儿又是一副懊恼无比的表情,白易川见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可爱,不禁轻笑一声安慰道:“不用太勉强自己。副本里的记忆细节部分都会被抹掉,这也是为什么外面流传的副本内容都很笼统,你不记得也很正常。”
“日志呢?我记得那本日志是有详细记录的”,说着就一把抓过背包掏出那本日志,白易川的话音也同时响了起来:“没用的,细节记录都是加密过的字符串,现在还无法破解。”
顾然翻开那本日志,果然他记忆消失的部分,在日志上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由数字字母和符号组成的代码。
他把摊开的本子递了过去,可白易川并没有接,只是摆了摆手解释道:“日志只有拥有者才能看到上面的文字,对别人来说这些都是白纸罢了。”
最后的一丝幻想被打碎,他像泄了气似得把本子丢在一旁,靠在落地窗边出神。
白易川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玻璃杯分别倒了几口威士忌,走近愁眉苦脸的他递了过去:“知道你不爱喝酒,但少喝点有助于放松神经。”
他犹豫片刻接过酒杯,“我...总觉得是有人故意模糊了我的记忆。所有的细节我都能想起来,只有某些场景,每次碰到就会被弹开。”
白易川抿了一口酒,弯着眉眼语气中满是温柔地说:“不急,你描述一下那些场景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们一起回忆。”
顾然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喝下一口,辛辣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喉咙,呛的他咳嗽不止。男人也只是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着,听他慢慢讲述自己的记忆:“我记得我们在卧室发现亨利三人的尸体,黄悦悦被塞进了凯蒂的皮,王铭说亨利要欺负悦悦,你否认过后...我就只记得我们一起出了房间,后面的事你应该也记得。”
白易川脸上的疑虑一闪而过,推着顾然在沙发上坐下:“有时候记忆的触发点并不是事件本身,试着去想一下当时的你的情绪,愤怒,惊讶,疑惑...”
“疑惑”,顾然笃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我记得你说完那些话,在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可我完全想不起来你到底说了什么。”
“没关系,大家听不懂我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他们智商问题,连你也疑惑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某些证据你不知道。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我正在查看的东西就是证据。”
他把酒杯放在一边,侧过身仔细地盯着顾然,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对方不要紧慢慢来。顾然焦躁的情绪被安抚,神奇般地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随着思绪回到那间房:“王铭当时很激动,我们围在一起听他说昏迷前看到的事,你...站在床边,床上应该是放着凯蒂和黄悦悦的尸体,你是看了尸体以后否认了王铭的说辞!”
“尸体...”,白易川垂着眉眼沉思片刻,“这么说尸体应该是有异样,你还记得尸体的样子么?或是为什么他们要把黄悦悦塞进那张人皮?”
顾然依旧闭着眼,双眉紧皱,沉默了许久突然猛地睁开眼,雀跃地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刀!你带着一把小刀!亨利为了复活凯蒂才那么做!”,他只觉得之前蒙着白雾的记忆此刻好像突然被点亮,兴奋地像个通关游戏的孩子。
白易川脸上露出藏不住的惊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宠溺地笑着说:“你果然是特殊的存在,你是第一个能把回忆完整带出副本的人。”
顾然兴奋地抓着白易川的胳膊,叽哩哇啦地分享着各种细节,他索性用手端着下巴,歪着头静静地听对方喋喋不休。直到顾然停下来吞了吞口水,他才扬起嘴角开口道:“渴了吧?喝口水再说?”
没等对方回应,他自顾自地起身拿了一瓶水递过去,换走了顾然手上的酒杯。
接过水瓶吨吨喝了一半,顾然刚想开口接着没说完的故事线讲下去,可到了嘴边的字却怎么也组不成词,张大着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本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又被锁定,就想着换个话题聊聊,但喉咙里此刻除了气息之外发不出任何声响。他一下慌了神,指着自己的嘴慌乱地向白易川做着口型:「我失声了!」
白易川立即意识到他的异样,眼底虽满是焦急可语气却十分冷静,他止住顾然乱舞地双手:“别急,应该只是暂时的。我先带你回房休息。”
话音未落就领着他进了卧室,安顿好一切就匆匆忙忙出了门,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一句好好休息才放心离开。
房间隔音也没那么好,顾然躺在床上能隐约听到白易川在外面不停打着电话,一个接一个。不知过了多久,说话声终于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赵不羁不情愿的动静,随着电梯打开又关上,整间房子陷入了一片沉寂。
试着清了清喉咙,嘴里依旧只有气流声。
顾然就这么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虽说自己想起了所有副本的情节,但最终还是没有记起在哪里见过那副图。就像是阴影中的一条泥鳅,在踏入水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抓住。
也许是自己漏掉了什么?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万一自己从此变哑巴了怎么办?也好,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避免所有不必要的交谈。那以后岂不是只能打字了?毕竟自己有时候说话也说不清楚,打字挺好的。可是副本怎么办?不能说话在副本里肯定要吃大亏,别说为自己辩解了,连喊救命白易川都听不见。
想到这心情更加郁闷了:自从遇见白易川,自己的脑子总是不自觉地想到他,明明对方态度暧昧十足,可自己就像耐不住好奇的猫一直想要靠近。
他冲着空气胡乱地摆着手,仿佛这样就能驱赶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一般,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当门外再次发出动静的时候已经是清晨,虽说两人尽量轻手轻脚,可顾然还是被白易川开门的声音吵醒。睁眼瞄了下手机,时间还早,眼皮也依然有些沉重,顾然决定再睡个回笼觉。
谁知白易川推门进来看他还没醒,便小心翼翼地背对着他顺着床沿坐在了地上。他本想起身打招呼,就听对方叹了口气,用极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都怪我。”
顾然马上打消了起身的念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装睡,就是想听听白易川在背后会说些什么。
“明知副本会想方设法阻止细节泄露,但...谁能拒绝那张开心到雀跃地脸啊...慢一点,你知不知道有多难”,男人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落寞:“万一你和他们一样,我...”
等等,他们?他们是谁?他们怎么了?
手机闹铃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顾然紧闭双眼装作没听见,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白易川一个起身站在床边,整了整衣服,盯着床上背对着他装睡的顾然说了三个字:
“别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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