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坠落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综艺要开始拍了。”
“【勇者向前冲】?你想去啊,瓜分一个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谁说我要去了,不就是钱嘛,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3035年,坐落在高科技城市角落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的贫民窟,低矮的棚户区里人声鼎沸。夜晚的天空泛着薄薄的雾气,炊烟从低矮的棚户上方升起,烧烤的香气席卷整个街区。
靠近马路的桌子边上,三个人的饭桌,两人吵吵闹闹的,举着酒瓶子碰了一杯,“庆祝我们,又活了一天!”
来吃饭的人大多都无所事事,听到这桌的声音,有几个人也稀稀落落地举起杯子远远地朝他们碰了一下。
三个人中间瘦高的那个,脸上有些坑的,名字叫做高乐。胖一些的叫伍仔,家里排行第五,但现在也只剩下他一个了,他的酒量最差,喝了两瓶酒已经打起了嗝。
高乐神神秘秘地说:“我手头有一批从中心城搞来的激光武器,怎么样,有没有想法,帮我出手?”
伍仔白了他一眼:“就你那货,上次那批买家都把我拉黑了,那算什么激光武器啊,充其量是个迷你手电筒。”
高乐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型黑色圆柱体,“这货可不一样,要不要试试?”
伍仔看了看那个磨砂质感沉甸甸的玩意,赶紧按住了他的手,“可别,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他们都是因为一场时光机的事故,从2030年传送到现在的人,因为无法融入这个阶级严明的社会,在这个中心城的法制管辖之外的地方偷生,打打零工,做些“小买卖”。
大排档里热热闹闹,谈的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两个朋友鬼鬼祟祟聊天的时候,趴在桌上的一个男人打了个哈欠,捏着一个啤酒瓶子看上面的标签。
“哐当”,一个人踉跄着走过来,撞到了桌子角上,桌上空啤酒瓶子立刻开始晃动起来。
“干嘛呢?看着点!”被打断了聊天,伍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说着,胡乱地朝着他们挥手。
伍仔打量了一圈这个瘦高的陌生男人,警惕起来,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吵闹引来了趴在桌子上的男人的注意,他侧着头看了过去,发现陌生男人穿着一身高科技面料的衣服,衣服版型设计很好,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是警察吗?”有人问道。
“不好意思,是我朋友,从中心城偷的衣服,这小子,什么衣服都赶乱穿。”男人站起身来说,扶着他坐在了旁边。
高乐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惊讶地许久说不出话来:“他是……陈耀?”
伍仔赶忙捂着他的嘴,让他小点声。
陈耀受伤了,肩膀处一大片暗黑色的血迹,顺着袖口淌下来的血滴到了地上。
两个人一时没了主意,都看着朋友,等他拿主意。
被两个朋友盯得发慌的顾航摇了摇头:“我也几年没见过他了。”
陈耀失踪好多年了——至少在其他人眼里是这样的。
虽然他并没有失踪,只是去中心城当了实验品,后来因为各项能力优秀被选中成为了公务员。不过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不清楚。
“你俩不是高中好朋友吗?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啊,还是这个表情?”伍仔说。
高乐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陈耀,叹了口气:“哎,你别乱说,人家陈耀高一下学期就转学当明星去了,闹得挺不愉快的,两人见面尴尬呗。你揭人家伤疤干什么?”
“都3030年了,能一起活着传送过来的都是缘分,以前那点小矛盾还算是个事儿吗?”伍仔说这,给顾航递过去一瓶酒,“还是酒没喝到位。”
顾航看着这个时隔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感觉自己平静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陈耀比顾航低两个年级,他读高一的时候,还直接顶替了顾航以前在学校里的“校草”名号。因为有相同的爱好,他们组成了一个乐队,并且约好了毕业之后一起去北京发展。
后来北京没去成,高中毕业之后第二年发生事情就属于全球之大变局了。所有人的命运都被一个失败的时光机重新洗牌,世事变迁的程度超出了想象。
和俩人闹矛盾分道扬镳的那点小事相比,带来的痛苦与深刻程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顾航手里端着酒杯,看了一会躺在椅子上,皮肤略显沧桑的陈耀,说了句:“等会我带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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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点,顾航背着陈耀,拧开铁门门闩,走进了幽暗的楼梯间。
上到三楼,他喘着粗气,关上了家里的房门,把陈耀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回来拧上门锁上方的第二道钢锁。
他住的地方还算体面。
这群不务正业的人类,在维持温饱方面拥有着两千年代人类特有的吃苦耐劳精神,让贫民有了属于自己的农田,建筑。顾航住的矮楼就是这段时间建起来的,虽然只是水泥毛坯房,好在有水有电,有基本的家具。
除了生活物资之外,他的家里还有齐全的医疗物品。
陈耀的肢体没有力气,软软地摊在沙发上,血顺着他的胳膊流淌到手上,把衣服的袖子浸湿,也把沙发染红了一大片。
顾航拿出来一个水盆,毛巾, “长官,四级执行官000号这次冒犯了。”顾航说道。随后他帮他擦拭手上和脖颈处的血迹,他的动作不算轻柔,在擦到对方的脖子的时候,陈耀有了一些意识,他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看。
那是一幅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他记忆深处有很多关于他的内容,更多的是遗憾和不甘。自从两个人分开之后,他不再有朋友,迎接他的是刀山火海和无尽的孤独。
在这个世界如果说他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那就是这张脸。
陈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呓语着:“我想你了。”
顾航手上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解开了他的外套,把他扶着坐起来。
陈耀里面穿了一件制服样式的衬衣,顾航从他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陈耀,二级长官。编码48987554。”
他对着陈耀的脸和卡片上的照片端详。细看过去,陈耀脸上的皮肤有些粗糙,眉毛尾端有一个小小的疤痕,眼角长了一颗灰色的小痣,和卡片上一致。
他解开了他衬衣的纽扣,将衣服从衣领的位置褪下,露出肩膀和一边的手臂来,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伤口只有一处,在肩膀前方,但不算浅,是一个刀口,深可见骨。
顾航将卡片放在一边,然后把他的内衬整个脱了下来,丢进水盆里。随后他起身从屋里拿出药箱,打开箱盖,拿出一瓶消毒生物制剂,然后将一条毛巾塞进陈耀的嘴里,低声说道:“忍忍。”
他说完打开除菌制剂,倒在了陈耀的伤口上。
他感觉到陈耀用没有受伤一侧的胳膊紧紧环抱住了他。
顾航皱了皱眉,任由他抱着,然后从药箱里翻出一袋医用针线。他撕开包装,拿出了弯钩似的针头,没有犹豫,将它刺入伤口边缘的皮肤,然后扯出沾有碘酒的棉线,碘酒在皮肤上淌下,触目惊心。
他的手丝毫没有颤抖,利落地完成了缝合,然后指尖轻捏,两根手指缠绕线条,打了两个手术结。
陈耀的手还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松手吧,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顾航说着,褪下橡胶手套,挪开了他的胳膊。
随后,他在陈耀的伤口处贴上一个大号的创口贴,然后找了一件睡衣来,给他套上,把他平放在了沙发上。
他只是一个生物仿生人,没有多余的情绪,也不会在意长官在神志不清醒的情况下,对下属流露出的违规的感情。
这时,智能手表弹出一条消息,是高乐发过来的。
【高乐:“哥们,今天忘了告诉你,虽然伍仔嘲笑我,但是我还是很去参加综艺。】
【高乐:哥们穷惯了,这次要拼一把,就算回不来了……
【高乐:算了,我是谁啊,□□枪战我都逃出来了,我肯定能回来。等我赚大钱了请你们吃大餐!”】
顾航看着这几条消息,输入了几个字:
【顾航:你先别冲动。】
他停顿了一会,又把它删掉了。
他不该管的。
贫民窟里打架斗殴是常事,难免会有人受伤了在路上晃荡,偶尔还会有莫名的尸体横在路上,大部分人都自顾不暇了,遇到麻烦都是能躲开就躲开。一个人要去作死,好像不是他应该插手的事情。
可作为当局的职员,他又知道,这个节目是三千年代的一方资本创办的。
这两年资本和当局斗得很厉害,这个节目在这个节点上出现,普通选手进去之后大概率会成为炮灰,节目最后真的能给钱或者不给钱都是一个谜。
想到这儿,他终究还是打开了手表,给高乐发了一条信息:
【顾航:节目危险,不要参加。】
发完消息之后,他长久地松了一口气,端着一杯浓茶,站在窗口,仰头看向天空。今天外面的气氛格外诡异,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时光机失控之后,能量波动导致整个世界时间错乱,每到夜晚,天上都会挂起一轮圆月。
晚上的时候,总有人在楼下那个屋顶上躺着看月亮。
月亮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呢?他们好像经常用月亮寄托思念。
大家又在思念谁呢?
他想不通。
一阵风吹来,卷进来一股泥土味的气息,是快下雨了,外面的树枝在轻轻晃动。可能是下雨之前的风吧,顾航这样想着,关上了窗户。
回到床上准备躺下的时候,他顿住了。
桌上相框、书本摆放的位置变了。
是有人用异能来偷东西了么?
他穿上拖鞋回到客厅,四处查看。
窗台上没有脚印,门闩也完好无损。
他又打开茶几和柜子。
可是家里什么都没丢,现金都在,橱柜的锁扣完好无损,唯独东西的摆放位置变了,到处都有被人翻动查看过的痕迹。
他四周环视了一圈,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空无一人,因为没有空气流通,而有些闷热。
他擦干净额头的薄汗,低头看了看在沙发上熟睡的陈耀,犹豫片刻,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他走回卧室里,把他放在了床上,然后躺在了长官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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