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了迷雾的痕迹,顾航来到了房间,夜晚变得寂静,连昆虫的叫声都消失了。
顾航躺在床上,深呼吸一口气,世界变成了黑色,然后又突然间吵闹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
一瞬间无数记忆和感受涌入心头,顾航感到前所未有的喧闹和情绪。
周围一阵烟火气,卷进来烤串的香味,墙上挂着熟悉的大排档的灯带红绿闪烁,刺激地顾航干呕了一下。
“没喝多少啊,这么不行?”高乐赶忙拍着他的脊背,递过去啤酒瓶子,“拿酒压压。”
伍仔漫长的反射弧还停留在刚刚扶过来的小明星身上,说道: “啧,长这么好看,喝成这个样子,半夜出来溜达不怕被人捡回去上了,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自爱。”
铛铛一声,顾航抹了下嘴角,把啤酒瓶子重重放在桌上,说道:“积点口德吧。”
“怎么,你想带回去?”高乐笑道。
他们在谈论的是,刚刚路过的喝醉酒的陈耀。他正坐在两个人边上,已经断片了,趴在桌子上睡觉。
从刚刚奇特经历中回过神来,顾航感受着口中清香的啤酒气泡爆裂,他抿着嘴,没回答。
“捡回去呗,我们俩反正不会批判你。”高乐说,“更何况,你不是正愁想娱乐圈不好混,没机会,这不就是机会吗?兄弟,只谈理想是不够的,还是要借助一些现实的办法。”
顾航目光扫向陈耀。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脑子里过了一下二号这个名字,然后就被一种习以为常的感受淹没了。
仿佛他不属于那个世界,他就是这里原原本本的顾航。
作为零号的一切,仿佛被封存在记忆深处,投下一个石子,都泛不起什么涟漪。
高乐傻乐着,烤串的油花在他嘴角流淌下来。
他脑子里只有化学实验和女朋友这两件事,伍仔脑子少根筋,他们肯定不能理解刚刚他穿越的事情,只会觉得他喝多了。
顾航习以为常地觉得不能指望他们,他看着陈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出神。
既然他会像调电视台一样突然穿到另一个世界,就有可能再次在什么意外的时间节点被迫穿回去。
他应该做好准备。
事实上,他还有另一个考量。
他对吃烤串的记忆是连贯的,对今天乃至从今天往前数二十多年的记忆都是连贯的。
刚刚看过表,距离他们扶陈耀回来的时间,只过去了两分钟,也就是说,刚刚去到那个奇特的世界,然后再回来,在现实世界中,时间是不变的。
也就是说,不论第二世界发生什么,他只要活着过来,都会继续这个世界的生活。
顾航突然有种私心,他有点放不下这个家伙,他想活着,似乎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有生命力地活着。
这个时候伍仔说道:“哎呀,开玩笑的。你如果带他回去,被你小区里的大妈看见肯定传开了。”
“别听他瞎担心,陈耀这小子不是你高中学弟么?哥们没别的意思,实在不行你就承担一下学长的义务,带他回去。”高乐说道,嘴角意味不明地抬起。
“我当然要带他回去,”顾航喝完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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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树梢。一辆特斯拉驶过,停在了破旧的小区大门外,顾航架着陈耀下了车。
“我得回去了,女朋友催得紧,不让太晚,”高乐摆摆手,拉着伍胖子往车上走去,像是快速离开这片车位拥挤的老破小,生怕再多呆一会被骑着电车的交警发现贴条。
顾航背着陈耀,面前的路面不平,小坑蓄积的都是混着泥土的脏水,小街道年久失修,他要走得很小心。
“哼哼,”陈耀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侧着头过来,在他耳边哼哼,柔软的头发蹭在脖子上。
“别动,”顾航说着,扭头躲开陈耀凑近的脸。
单元楼的门生锈了,拧了好几次才能打开,顾航摸着黑上楼,再打开房间门。
他把陈耀放在沙发上,换上拖鞋,将地面上的泥渍擦干,然后脱了外套挂在门旁边的衣架上。客厅有个小号旧木制茶几,顾航把它挪动到一边,帮陈耀脱下外套。
室内的门也颇为陈旧,顾航拧开卧室门的时候,门把手发出一声叹息。他把胳膊架在陈耀腋下,把他带进了卧室。
陈耀在床上舒服地蜷缩起。他睡得很香。
顾航洗了个澡,钻进被子的另一边,从床边拿起手机,看今天投稿音乐作品的邮箱里有没有收到新的回复。
窗户吹进来一阵风,把他吹了个激灵。望海市初夏的夜晚还是有些凉,顾航起身关上了窗户。
完成了工作,顾航躺在了陈耀的身边。
他并没有任何动作,睡得很香。顾航枕着自己的手,看着陈耀的侧脸。
当年,他比陈耀高两届,那时候陈耀刚入学,高一的时候身高在新生里面就已经十分出挑,一来就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当时学生们喜欢评“校草”,“学霸”的称号,陈耀知道顾航是上一届校草,特意上来找茬。
顾航当时就把称号让给了他。
现在看来,如果不早点让的话,这个称号迟早也要被他抢走。
想着想着,陈耀像树懒一样扒过来,腰带上的金属扣碰到顾航的皮肤,直接将他的困意冰没了。
“别动,”顾航气声喊道。
他翻开被子,抓住了陈耀的腰带扣,用力扯开丢到了一边。
……
过了一会,陈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穿着顾航的睡衣,扣子错位的系着。
“给醉鬼换衣服真费劲,”顾航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第二天早晨,风吹起窗帘的纱帘,陈耀半坐起身,环顾四周。
顾航:“你醒了,冰箱里有面包牛奶,桌上有速溶咖啡,凑合吃点喝点吧。”
陈耀顺着声音,走出卧室。客厅布局更像是一个录音室,和客厅有关的东西只有一个双人沙发,一个小茶几。靠墙的大空间被一个大书桌占据,放着三个电脑显示器,录音话筒、一个61键midi键盘,周边立着几把吉他。
陈耀的目光在电脑椅上啃面包的这个人脸上停顿了很久,“顾航……学长?”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和歪了的扣子,问,“昨天晚上,你帮我换衣服了?还是……”
顾航从电脑椅下来,嗓音有些沙哑,说道:“那个,就是换衣服而已,不过有点匆忙,你自己扣好。”
陈耀抿着嘴,玩味地看着顾航,解开扣子然后扣整齐。他手指停留在脖颈处的纽扣上,问:“我印象中你家庭条件很优越啊,怎么现在住在这种地方?”
“我现在的状况不太能负担的起更好的住所……”顾航回答。
你现在的状况...陈耀捏起身上的睡衣领子,指着上面的标签问:“但是穿奢侈品牌?”
顾航点点头。
“哦,我懂。”陈耀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仿佛在说,你小子终究还是把家败没了。
他说话做事的风格和高中记忆中的样子别无二致。
顾航不想和他贫,将注意力转移回了编曲的音轨中。风吹着头发,不定型的碎发打在脸上,让人心里有些焦躁,于是他转身关掉了窗户。
陈耀若有所思地问:“昨天晚上开着窗户睡的?”
顾航回答:“没有。怕你冷,关上了。”他又补充一句,“这个房子的窗户老旧了,不关好的话,刮风容易开。”
“你忙着干什么都来不及关好?”陈耀眉毛微微挑起,狡黠地看着顾航。
“困了,急着睡觉。”顾航道。
“不是因为我?”
“不是。”
陈耀翘着二郎腿,客厅的沙发距离电脑桌很近,他坐得歪,脚尖碰到了顾航的裤腿。顾航后退了一下。
他悠然地说道:“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传闻是真的呢。”
“你想多了。”顾航回答。
“哦,”陈耀的语气明显变得失落,“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我喜欢你干什么?”
陈耀的眼睛很亮,眼角带着笑意,“也是,你喜欢我干什么呢?”
同一个套路,他还真是乐此不疲。
顾航开始给吉他调音。他今天要把曲子录好,发送到网站上,如果有人想要用他做的这段旋律再创作,就可以付费购买。
这是他一直在用的赚钱方法,虽然赚的并不多。
陈耀斜倚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得样子,长长的手指再次顺着自己的胸脯把扣子一一解开,然后再按照顺序一一扣回去。
顾航瞥了一眼,不动声色,说道,“不用展示了,昨天换衣服的时候都看过了。”
“也是,”陈耀笑了一下,抬了抬眼,留着两个扣子没有系,他问道:“我走之前,能在你家洗个澡吗?”
“能,没问题。当然可以……”顾航脸一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答了这么多肯定句。
手机的邮箱提示响了几声,手机突然弹出两条催稿通知,顾航一一打开,看到截至日期就在最近几天,焦虑的心情涌上心头,他坐回电脑椅,戴上耳机,隔绝了浴室里的水花声。
但他并没有多工作一会,就被窗户外面吵闹的声音打断。
这栋房子年头久了,当初建造的年代并不考虑隔音的问题。耳机无法完全隔间外面的声音,顾航抓起耳机丢在桌上,起身站在窗口,打开窗户向外面看去。
门外聚集了一些人,有人扛着摄像头,几个大爷大妈怒斥这个楼房漏雨,物业不管。穿着物业制服的中年男人和大妈对峙,甘拜下风,并不能在大妈激动的话语中找到插话进去的缝隙。
“我家房子每天墙壁都发霉,肯定是你们家浴室的防水坏了!”
“怎么可能是防水,就是漏雨漏雨!我们一年要交两千多块钱的物业费呢,他们拿着钱干什么去了?”
“大妈,我们都查过了,不是漏雨,房子外墙的防水没有问题的。”
“我倒是觉得,是四楼墙面里的管道破了。”
“四楼?四楼能漏水到我们二楼来吗?”
几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眼看就要打起来,电视台的记者急忙劝阻道:“你们不要着急,我们让物业当场检测一下就行了,如果外墙真的没问题的话,再排除水管的问题。”
四楼?
顾航所住的地方就在四楼,如果邻居们吵不出个结果,要上来看他的房子,那么陈耀在他家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喂,你就吃这个么?”陈耀的声音传来。
顾航正在担心中,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去,陈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裹着浴袍出来了。他打开了冰箱,一手拿着一袋青菜,一手拿着一包韩式拉面朝他问话,似乎自觉宾至如归,已经在考虑午饭的问题了。
“吃这个不错了。”顾航回答。
陈耀放下青菜和泡面,此时他身上穿着顾航的浴袍,腰间随意地系着带子,衣领敞开,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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