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试炼斩杀遇鸟妖(一)

卯时到,天微亮。

谭禾睁开眼睛,同师兄们一齐起身,穿上外袍,挂上佩剑,在洗漱后到香食坊用饭。饱腹后便可到学堂上早课了。

赵青酊从远处挪步走来,同谭禾一齐行进,他眸带笑意,懒懒开口:“小谭师弟昨夜睡得可还好呀?”

“很好。”谭禾淡声回答。

赵青酊道:“今日去学堂一定要听师父的话,他为人严肃认真,但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嘛!你要忍忍喽——”

“没关系。”

学堂,教书的师父李敬先踏进门槛,将书与卷轴放在桌台上,身后紧跟一位抱着小山堆似的披肩的弟子。

李敬先视线扫过一圈,“北方的冷气彻底灌到了潇湘,今日气温骤降,弟子们要及时添衣,我带来一些披肩,一个个上来拿,不得乱了秩序。”

最后轮到了谭禾,他从学堂最后一排的角落走向讲桌台。

低头看过去,只剩下最后一件披肩,颜色暗淡且薄短,不及师兄们雪白的长绒披肩,好的披肩都被师兄们挑了去,但他并不在意。

刚要拿起,老师父开了口:“谭禾,你是学堂上新来的弟子,你与师兄们的课程进度不一,需多付出些努力,不会的可以向师请教。”

李敬先言语中虽透露着严厉的气息。但不知怎的,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悲悯。

谭禾不理解师父看自己的眼神为何与众不同,只当是对自己的期望有加。

他回到座位,将披肩披上,把两个丝带打了个结,翻开自己桌台上的书卷,低头看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春秋》《周易》《诗经》

不是学武功吗?怎么学的是儒家学说?

这些日子,他在课上努力记忆着师父讲的知识。

在练剑场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武剑的招式,即便虎口被剑柄磨破长茧,谭禾也无任何怨言。午后在师兄们息时会到藏经阁翻阅古籍,似干涸的土地渴望润雨般汲取知识的浇灌。

他要更努力的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去寻找自己的弟弟,保护好自己,为杀害父亲,掳走弟弟的厮人报仇。

三年时阴白驹过隙,冬至之时。

师父李敬先教完今日最后一堂课,向弟子们告知,七曜后,选取此次测验排名靠前的五名弟子下山参加沧凛门派所举行的第五十四届初学子修行比试。

其规则是每个门派选出几名弟子,五人之内组成一组,领取随机任务,寻找并弑杀妖兽获得胜物,胜物积累到指定数量可兑换灵枝和喷衿。

这两物是上天仙尊曾留下的,灵枝磨成药粉,食用者无论灵力还是修为,都会大幅度提升,喷衿适用于初学弟子,能赋予法器灵气,都是求之不得的宝物。

谭禾心存疑虑,用这些灵丹妙药所得到的修为能比的上从零一步步爬上来,练出来苦出来的修为吗?

自己走到今日,每一步都脚踏实地,师父也曾说过自己修为长进颇为快速,但他付出的坚辛努力一点也不比其他师兄少,十三岁的年纪,修为就超过了同样是剑修的弟子。

他并不以此为傲,只是更加刻苦修行。

修行的同时,难免要与人相处。

赵青酊和齐仲天是自己入门派以来相交的好友。

赵青酊已器修入道,生性顽皮,喜欢不按器修的正道走,总想加点新的奇怪玩意,以至于造出来的法器不是长了张嘴就是弱度超标,因此常受到师父的严厉批评。

但对待学业绝不含糊,每期月的测验能勉强挤到前五名的位置。

齐仲天年龄只比他大了一岁,以药修入道,炼冶的丹药有显著的治疗效果,谭禾对药修颇有兴趣,因此也了解了很多制药炼丹的法子,于是两个小孩就天天聚在一起研究书本丹药,时常结伴去后山采摘药草,形影不离。

修行之路并非一帆风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每次期月测验的第二名李玺,和他的第三名小跟班李眛德就是最咋呼的两个鸟儿。

李玺因看不惯谭禾天赋出众,又仗着自己是与师父有亲缘关系的弟子,常受宠爱,总是暗地里指使李眛德给他伸绊子。

譬如把他刚完成的功课藏起来。

抓些知了蚂蚱放在桌兜里吓吓他。

弟子比试时,总是要和谭禾切磋,凭借年龄大使劲欺负他。

刚开始确实是给谭禾带来不小的麻烦,他身边的小跟班更是个难甩的家伙。无论好的坏的,李玺干什么,就跟着干什么,事事无成,附庸风雅。

人如其名,“眛德”,“没德”。

这不,师父前脚刚走,李玺后脚就走过来了。

他来到谭禾桌台前,伸手拽走了平摊在桌上的剑式书籍,捻着一页,随手将这页窝了个角,嗤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看书还这么用功,不照样还是那点长进吗?”

身边的李眛德附和道:“就是啊,不就是得了个参赛名份嘛,沧凛门派那的试炼场地大的很,妖兽数也数不清,他真遇到了打不过的只能跑!”

说完这两人也管不上周围的视线,捧腹大笑起来。

谭禾起身站立,抬眸看向眼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李玺,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师兄的教诲,请先把书还给我,师弟多谢再此。”

齐仲天眼瞅那边要漫起火药味,假装不经意间路过而驻足。

“这两位师兄,师父已经说过,七曜后就是学子修行试炼活动,我想我们现在应努力修炼,得个好名次来给鹤归派长长脸面,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李玺见其他弟子纷纷投过目光,这时候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了,不好再说什么。一肚子挑衅的话欲出不出,憋得他脸红脖子粗,最后气愤地拂袖转身带着李眛德快步离开。

李玺走过赵青酊身边,赵青酊刚想开口和他说话,却被刻意无视掉。只好转身抬步走过来,从袖中拿出折扇缓慢展开。额前碎发随着扇出的风轻轻飘动。

“齐师弟真是口舌伶俐,小谭师弟,你到现在修为已经能跟李玺他们平起平坐,年龄还比他们小,多牛啊!他们这么对你,也不知道反抗,不过你也别太在意,李玺师弟性子高傲,脑子转不过弯来,对谁都这幅样子。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好说什么…大人有大量,也希望你…不要和他计较。当然,他身边那个李没德,你随便骂。”

谭禾垂眸整理着被弄乱的桌面,听到赵师兄的解释和求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头也不抬地回应。

“我只需管好自己就好了,赵师兄,这次的试炼我并不是很想去。若可以,请把我的位置让给其他弟子吧。”

“诶诶诶?这可不行啊小谭师弟,参赛名单都已经交上去了。你是不感兴趣吗?我们可是要打妖兽的。不求得名次,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赵青酊说完快速瞥了一眼齐仲天,狠劲的挤眉弄眼,示意让他说点什么。

齐仲天沉默片刻,忽是想到了什么,手指轻叩桌面。

“谭师弟,大家都是初次参加试炼,你肯定不知道这里面都有什么吧?我听说,每打死一只妖兽,就能看到它们生前的记忆,精彩的很!”

妖兽的记忆,能有些什么?

此话一出,倒是激起了谭禾的兴趣。

晨昏变化间,七日已过。

鹤掌门与师父李敬先带着谭禾,赵青酊,齐仲天以及李玺二人下山前去沧凛派。

郴州的雪景甚是好看,天色透着鱼肚白,山峰盖着白毯睡意未尽。

步行许久,穿过早市,车水马龙热闹叫嚷的声响一传几里,商饰琳琅满目,馎饦与蒸饼的香气四溢,游入鼻腔。赵青酊被摄住心魂,实在没忍住,买了一张蒸饼正往嘴里塞,走在最后被一脸嫌弃的李敬先斥责。谭禾见一座楼底下挤满了各门派的弟子,确认那里就是试炼场所在的地方了。

几双长靴刚踏上试炼场前方铺的白杨木板,一道轻柔的女声缓缓响起。

“鹤掌门,百年未见,许是刚闭关出来不久吧?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凛掌门,今日我与各弟子应邀前来参加,这百年来都没有在兴办的试炼大会如今突然提起,是有什么重事所在?”

凛掌门哑声笑笑。

“鹤掌门,近些年来发生什么我想你也知道的不多,但曙雀神君的事,你可曾听说过?”

“略知一二。”

鹤掌门神情黯淡下来,眼神不自觉瞟向谭禾,转瞬即逝。

“那件事后,我派后山从天上掉下万只妖兽。迫不得已,我与各掌门合力镇压,这几年杀了千万只大型作祟的妖兽。小妖虽好杀,但数量甚是庞大,繁殖速度惊人,恐怕凭我们一己之力,效果……微乎其微。”

凛掌门话说了一半,音量越来越小。

最后摇摇头,便不继续了。

她从袖中抽出两张符纸递向赵青酊,赵青酊连忙将饼一口塞尽,拍拍手哈腰接过。

凛掌门转身向后方的楼台走去,掐了个手决,楼顶陈旧的古钟铛铛响起,震耳钟声传遍千山万里。

通往后山的大门缓缓打开,鹤掌门将这五位弟子送入沧凛山,走之前弯下身子在谭禾耳边低语,“若见到非同一般的妖兽,不要逞能,有些妖兽记忆,你看了就当没见……”

谭禾听了他的话,边走边思:什么妖兽的记忆这么不值得去看?为什么不跟其他弟子说,反而只和自己说?

“小谭师弟,握好手中的佩剑,不得愣神呀,我们这一去,没个几天是出不来的。”

赵青酊用胳膊肘怼了怼走神的谭禾。

齐仲天神色严肃,盯着赵青酊手中的符纸,紧随开口,“赵师兄,这两张符纸所画内容有所不同。”

“你右手拿的符上面画的好像是张地图,应该是我们要去弑杀的妖兽所在地,左手的符纸应该是……”

话没说完。李眛德便把赵青酊左手的符纸夺了去。

李眛德瞧着那张符纸细细端详起来,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呵笑。悠悠道:“大师兄,这张符是危机时刻保命用的,我看你们旁边不还有个甩剑挺厉害的小子吗,让他保护你们就够了。我以符入道,自保能力本来就差,此符,就交给我们吧!”

李玺在旁听后抬扇遮住半边脸,扇缘边还能看到一丝未消散的笑意。

赵青酊目瞪口呆,嘴角微搐。看向眼前厚颜无耻的李眛德和在一旁偷笑不语,事不关己的李玺,当场石化在了原地。

齐仲天则是将赵青酊手中握着的的折扇抽去,学着他扇扇子的模样,边扇边从容不迫道:“既然眛德师兄执意要将保命符占为己有,说明是要和师弟们兵分两路了?”

李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不然呢,难不成要和你们同路?恐怕在这里待上一期月都不定能杀够妖数。”

齐仲天闻若未闻,脸上还挂着笑容。

“李玺师兄说得没错,弱者,就是要拿点保命的东西才能活着回来。”

齐仲天转头就两手拉住谭禾和赵青酊的袖子,一刻不停地往山里走去。

赵青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弄得心神未归,还在不停回头看,想再对李玺说点什么。却拗不过齐仲天,被踉跄着拉走了。

独留下被忽视的李玺二人目送他们离开,气得甩袖直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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