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然也有一份礼物送离筱。他领她进书房。
书房四四方方,一张原木书桌和两个靠墙的直立书架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物盒。
离筱知道这个奢侈品的牌子。有点不想接。她买的抱枕不过几百块,这品牌的基础款就比抱枕贵上百倍。
“这太贵重了。”她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条珍珠钻石项链。又合上,推了回去。
“不好看?”他拿过,重新打开。原先的珍珠耳钉他拿去拆了,重新设计了一款平衡木款式的锁骨链。“只是珍珠和小钻石而已。”
“好看。就是太贵了。”
“不要什么都用价格来衡量嘛。”他把项链拆下来,走到她后面给她戴上。“价格是人为赋予的,价值是你心里的衡量。”
离筱说自己的抱枕才几百块,和项链的差距太大了。
“你上个月生日,是在扬州。没有给你庆祝。这算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离筱是八月底的生日。那会儿她在扬州医院陪周玉茹,哪里还会记得给自己过生日。
“那多谢你。”她抚了抚项链挂件,珍珠的圆润和碎钻的不平整,造成了异样触感的痒。
今晚,离筱穿了件古巴领赫本裙。黑色的衣袖上有毛绒黏着。
李忱然抬手把她花苞袖的抱枕丝绒拿下来。指尖掠过她的手臂,触到了她紧绷的肌肉。
“离筱?你怎么了?”他发出了疑惑的音。
声声如琅玉,振振入心弦。
“离筱同学,还有不懂的吗?”少年把演算的草稿纸放在她面前,眼光透过被光线晕染的细尘,定定地看着她。
她看不清他的面孔,有一层柔软的光笼罩着他,似是从光中闪出的温柔幻影。
那时候的离筱的人生任务只有学习及高考,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怕她听着意中人的关切声,也只是红了脸,实话实说她听懂了。
都听懂了。
他的好意他的温柔,都听懂了。
“李忱然。”她转身抬起头。
“嗯?”他站在烟黄的壁灯前,肩膀的边缘有一条金色的灯影。
“谢谢。”她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一条项链而已,不用谢两次。”他顺势也揽住她的肩膀。
离筱缩了肩膀靠在他怀里,好像拢了只小猫。发尾似拂过的猫尾,轻微抖动,被微风掠过的绒毛一般,微微刺着他的手臂毛孔。
方才在阳台上。钟嘉颖看到离筱就脸红,说是没见过那么美的女人。要不是二表哥捷足先登,不然他今晚可要孔雀开屏了。当时李忱然笑着揍了他一拳。要不是他,钟嘉颖也见不到离筱。
“有缘都会见到的。”钟嘉颖抓抓脑袋。
书桌上有一个记事本,里面一张图纸上绘着他与离筱的情感坐标图。他一直认为许多事可以用逻辑思维去解开。到了什么时间,什么程度,就可以做什么事。类似叠加的函数曲线,一层层交叠,套用公式,就可以解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可离筱之于他是个例外。
她会在信息化发达的时代突然消失。不留一点线索。
她或许是谁写的一串代码,系统里忽然删除,谁都不记得她。
她是真实存在的吗?
可能,在万国之春的花车前,在转学进新教室的那一刻,第一次的重逢让命运给出了答案。
他揉了揉她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她的眼睛宛如黑暗的水面,凭空倒影出他的影子,表面泛起了涟漪却深邃不见底。脸颊泛起了细密的红血丝,不是因酒精引起的。现在的怀中人是清醒的状态。
她在羞怯。
手指一路向下,他轻轻勾掉了古巴领下的第一颗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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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城是大陆很大的海港城市。今晚异常安静,停泊在岸边的货轮貌似是统一了口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海面也很平静,仿佛是什么人按了停止键。飞鸟归巢沉睡,只有暗夜的月光照到一轮水面。
大约是受静谧环境的影响。离筱的声音很隐忍。类似是某种夜行的小动物,窸窸窣窣地在声带后部发音。
刚刚从书房一路吻到卧室,温柔的气息拂过眼睛和唇,她的脑子是晕的。两人靠着本能去接近对方,触碰对方。胸口起伏的频率是相同的,十指相扣的掌心有一样的温度。
她轻颤的眼睫拂过面前带有胡茬的脸,继而她闻到了海盐香气。她记起来了,当年一见钟情的男生,买了个海盐口味的冰淇淋。
蓝色的奶油膏体,螺旋成塔型,挤挨在脆皮蛋筒上。李忱然舔了一口,唇下留有一滴淡蓝。
“你是海盐味的。”她低声,犹如遥远时空中传来的回响。她的脸被他一手捧着,仿若是托着一碗水。继而,她翘了翘下巴,吸吮住他的下|唇。
离筱松弛了整个身心,像是化成了一片森林。
李忱然终究是拨开了迷雾,走进了那片森林。
-
卧室的小阳台对着向港的大海,可以看到一弯细沙海滩。只是现在天色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李忱然侧了侧身,发现身边的床单上有个人形的塌陷。记忆枕的凹陷在慢慢回弹。他坐起身,房间很暗,只有内卫的灯透过门缝映出一条光来。
继而卫生间传来一阵水花声。
他弯了弯嘴。离筱应该是去冲凉了。
复又躺下。还没睡着,那水声骤然没了。
总是有点不放心。悄悄起床,放轻脚步,走到卫生间门外观察。
卫生间的门是老式的推拉轨道门,两扇门的缝隙略大。他透过中间的缝,看到离筱在用沐浴球搓泡沫。
搓了很多,整个身体覆盖了白泡泡,就一个黑色的后脑勺露着。
还好。没有变成鲶鱼精。
他刚才有个古怪的想法:离筱在卫生间化成了鲶鱼精,然后钻入下水道逃跑了。
这想法太离奇了。毫无科学依据和逻辑性。
他自嘲地笑了笑,回床上躺好。
片刻后,离筱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拿大浴巾当纱丽,裹得像个印度女孩。在黑暗中,悉悉索索地摸索自己的衣服。她记得内|衣裤都在床边,来回找了两趟也不见。
“在干嘛?”酥麻麻的男声乍然响起。她惊了惊。
“找衣服。”一面回答一面继续探索。
“那么晚了要去哪?”
她的手腕被攥住,像只小鸡仔被拎进了被窝。记得耳后被水冲到过,发根有点湿。他也没在意,直接把脸贴了上来。
“吃了早饭再走吧。”他亲了亲离筱右耳后的小痣。虽然周遭无光,但记忆会在昏暗中变得更加敏锐。
她听着他的气泡音,昏头昏脑地答应了下来。
“海盐味是什么啊?”李忱然掰过离筱的脑袋,平整地放在她那边的枕头上。
离筱解释甜品和零食里会有,很清爽的咸甜味。
“咸甜?”他似乎不理解,拿手撑了下巴。“不是咸鱼味吧?”
离筱说不是。
“那就行。不是臭咸鱼。”李忱然还有点忐忑,会不会是汗味烟味导致什么“盐味”。毕竟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总不能留下这种不美好的回忆。
她笑了几声。“你怎么会是咸鱼?”
“呃嗯——”他又拿出低低的气泡音,“你是说我有理想,还是气味?”
离筱又吃吃笑了。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展开聊了聊。像平时视频聊天一样,只是现在是黑暗中的面对面。
许是打了盹儿,精神都不错。离筱聊着会拿手比划,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胸膛。
气氛骤然肃静。
离筱记得,在大学里偷偷看小电影,老大说里面都是骗人的,男的会有不应期。一次完了后要休息好久的。什么一|夜几次狼的都是胡扯。三个毫无经验的小萌新深信不疑。
刚才做的时候。离筱因为无经验,反手反脚地不自然,只有最后几下抱了抱他的脖子,深觉自己接触的太少了。这会儿就趁着黑暗,伸过手又搓又揉。
真!好!摸!好Q弹!就像手肘头用了去角质霜,光滑细软,水果冻一样。
无法抗拒这种触感。她又揉了揉。而且对称的,一手一个小点点,都不耽误。
“你胆很肥啊?”她能听出李忱然在咬牙说话。
“没呢。食堂里的菜都没油水,我的胆汁分泌不多。”她原本就有厌食症,不敢吃得过于油腻。
“谁问你食堂的菜了!”他的一只大手就可以捏住她的两只手腕。“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在双手被禁锢到脑袋上方,浴巾纱丽被扯开的时候,离筱才想明白:每个人的不应期是不一样的。老大也只经历过她老公一个男人,做不出绝对正确的判断。有些事,是要自己去求证的。
她原本想求饶,奈何反应太慢了。火车已轰隆隆地穿过山谷,发出呜呜爆鸣。
很快,她就见到了脑中的苍穹高高地开满了烟花,灿烂地充满了五光十色。
脚被搁在他的肩膀上,在动荡中知道了土地有多厚多绵软。
踩都踩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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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发亮。两只雀鸟飞扑到窗户边上,啄了几下挂着的盆栽,一个小盆栽不受力,被雀鸟扑倒,发出了声响。
惊扰了里屋相爱的两个人。
离筱又困又累。似泡发了的水磨年糕,蔫蔫地贴在李忱然的怀里。
“吃肠粉吧?”他看着离筱被亲得红艳艳的嘴,伸手揉了几下。
离筱应了。她实在累,吃什么都行。
“你要加什么馅儿?”他摸了摸她的脸。
离筱累到没有反应了。眼睛缓慢眨了一下,微启嘴要回答,又被按住吻了几分钟。
“牛肉,对不?”
为避免他再犯事,她捂住嘴,大着舌头问:“你怎么知道?”
“吻你的时候,你舌尖弹了两下。是牛肉的发音。”
“骗人。才不信。”她翻了他一眼,大眼睛像照妖镜,要把这个骗子给揭穿。“我说的是猪肉。”
“猪肉发音不一样,不信你试试。”他把她捂嘴的手拿下。
不信他的邪,还真想试试。嘴微微张开,他又落下吻来。
这次更过分,亲得直喘气。
“又改成加鸡蛋?”
离筱真信他的邪了。刚刚她就想说鸡蛋。“你怎么……”
“说了‘猪肉’发音不一样。你别搞怪了,再试试。”
在他的注视下,她准备发个标准的音。唇撅起一点,又被覆盖住。
阳光一寸一寸爬进纱窗,空调冷气慢慢运作,发出一点丝丝响。她似乎又要沉浸在他散发的柔情里。想从理智里找到一点空间躲避,可脑中的理智不知去了哪里。
可能,大概,都被他吻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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