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紧张的学习,加上思考竞赛的事,离筱头脑发晕。
下了晚自习,一回宿舍就栽到下铺的靠垫上。
江蕾洗了澡,让离筱也去,再晚就没热水了。
“天气那么热,用自来水都不怕啊。”
“别这样,还是热水洗了舒服。”江蕾讲究,洗澡还带磨砂膏。她说离筱的手关节上角质要去了,让她试试。“就那块黑黢黢的,搓完了会变白一点。”
她太热情,离筱也被说动了,拿了洗浴物品去冲了澡。
洗完出来,她频频看自己的手肘,是不是有变白。没有特别明显,但是感觉洗得好干净,软嫩|嫩的。貌似之前都没洗干净一样。
“真的?”林桐也回来了,倒在靠垫上和江蕾聊天。
“绝对真实。”江蕾语气坚定。
“离筱离筱。”林桐像得了什么宝贝,喊离筱快过来。“蕾蕾说,李忱然和余问夏不是一对儿。”
“噢?”离筱面不改色,眼睛往下瞟了瞟。手里拿着脸盆,把沐浴露和磨砂膏拿出来。毛巾翻了一面,又翻了一面,才挂到衣架上。
“他们本来就没在一起。”江蕾似乎知道些什么,林桐让她快讲。“他们是邻居,又是一个班,所以经常出现在一起。”
“可他们那么暧昧。”林桐问了离筱想问的。
“还好吧?反正李忱然绝对没什么,余问夏我就不清楚了。”
“你怎么知道李忱然的想法?”离筱突然问。
江蕾舌头打结,她没想到离筱问得比林桐刁钻些。她怕自己也被扒了,就打住了话题。另起了话头,问她们有没有去上网。
林桐说网吧要身份证,她们没带身份证。
后续就说上网的事了。离筱不感兴趣,就不再多嘴。
晚十点一到,自动熄灯了。林桐说得太兴奋,都没洗澡。最后摸黑去冲了一趟,回来又哆嗦说水也凉了。
离筱没应她。床对面的江蕾似乎也睡了,鼻息轻轻的。
她摸了摸手肘,那块皮肤现在干净滑溜,一点角质都没有,软弹还很Q。
微笑着闭上眼,笑容逐渐散去。
心中的褶皱处,不该有的情绪长出了蘖芽,丝丝缕缕汇聚成片,探进脑子里,出现了电影般的画面。
李忱然去三号楼接余问夏,他们一起下楼,送她回女生宿舍。走过了一段路,路上落满了大叶灌木和缅栀子,和着那天晴朗的月光,踩上去是沙沙的响。
风轻轻吹过,也是沙沙的响。余问夏的蝴蝶结一扬一荡,竟也是沙沙的响。
两人走过小道和路灯,肩与肩的距离一直保持两个拳头。
可整体氛围就是电影中的男女主角。
而她,是屏幕前的一个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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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一班的讲课速度快,内容还多,两周的时间如驹光过隙,一下就没了。
这周下了好几天的雨,周五这天,一早出了太阳。天气预报也说今天晴朗无雨。
离筱起床后,就把被褥都搬到顶楼去晒。发现位置不多了,只好摆到角落里。看了看顶楼的布局,发现男生宿舍的顶楼摊着大量的建筑材料,维修的大红提示牌醒目地挂着。
中午下课前,班主任告知男生们,可以拿被子到女生宿舍顶楼晒,饭后会有宿管阿姨开中间的连通门。
临中的宿舍还是上世纪的老建筑,两栋宿舍楼中间有连廊贯穿,平时都是用铁拉门锁着,因为最近男宿舍楼顶不能用,再加上连日下雨潮湿,老师让男生们趁今天晴好,晒一下被褥。
“老班,那下午晒好了,让女同学帮我拿下来吗?”有调皮的男同学在后面问。
“下午放学后,有半个小时,宿管阿姨会站那等你们去拿被子。别忘记了,不然下周自己带新被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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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后,离筱收拾了桌子。有几张试卷要带回去,她整理完毕,一看外面不怎么晴朗,心想坏了。
快速理好书包,急着往宿舍跑。一口气到了顶楼,许多挂着的被子已经被人收了。她晾的地方比较偏,找到后,拍了拍被褥,再慢慢折叠起来。
“今晚你去我家吃呗。我妈做了你爱吃的菌菇。”有人说话,离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了,太麻烦阿姨了。”一个男声。
离筱耳尖,她立马听出了是李忱然的声音。呼吸一滞,手自然地放在鼻子下,捂住了嘴。
她看了手表,这会儿刚好是老师规定的可上女生宿舍的半个小时。
“你不吃就浪费了。”女生还在劝说,听声音应该是余问夏。她的声音好娇俏,巧克力甜筒似的,散发着甜和腻。
“真不用。我晚上还有事。”
“今天是你的生日吔!”
一下子没了声音。
“真不用。”李忱然的声音远去,似乎是走了。
离筱听到跺脚声,然后脚步声从楼梯下去了,她才抱着被子出来。顶楼已空无一人。
不过她在偷听,指不定还有其他人在偷听。那些晾晒着的被子后面,是不是也躲了人呢?
离筱赶紧下楼。不想被人当成偷听者,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下楼时,正面碰到了余问夏。见她脸有些红,只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刚在顶楼?”余问夏拦住了她。
“我拿着被子呢。有什么事吗?”离筱用标准的普通话回应。
“噢。”余问夏估计是打消了想法,她认为离筱听不懂方言,遂放过了她。
离筱刚来临城时,对粤语真是不熟。但经过林桐这只小鹦鹉两个月的磨耳朵,她能听懂方言中的日常用语,只是还不会说而已。
她听到了,今天是李忱然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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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筱收拾好被子。回到教室,拿了书包准备回家。
出校门时,又不自觉慢下了脚步。
“你真的不和我回家吗?忱然。”余问夏走在前,背着牛皮老花书包。
“你先和司机回去吧。我妈今天去港城了。”李忱然走在她身边,又是单肩背书包。不同的是,他另一个肩膀扛了个老花牛津收纳袋。
学校里发的收纳袋是暗绿格子,大家统一。他背上的那个,一看就知道是余问夏的。
“那好吧。”两人到了一辆黑色的车前,余问夏翘了嘴,“我妈又要骂我了。”
李忱然没有回应,打开车的后备箱,把收纳袋放进去。用力一压,关上后,朝车里的女孩挥挥手。
离筱和他们隔了老旧的校门。她的目光穿过校门的铁栅栏,看到穿着天蓝色T恤的男生,快步越过马路,走到对面的小巷里,消失不见了。
“嘿!”她的肩膀被人猛然拍了下。“你呆着还不回家吗?”
见是江蕾。
“在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带回去。”
“想到了吗?”
离筱笑着摇摇头说,应该是没什么了。
“那和我去旁边花店买束花吧。”江蕾下巴一扬,拉着离筱往校门外走。花店就在小巷口的对冲位置。
“买花做什么?”离筱突然想起,今天教室的垃圾桶里,有很多鲜花。
“就很喜欢啊。”江蕾让花店员工包了束康乃馨,付了钱。因为离花市近,这里的花很便宜。十来块就有一束很鲜亮的花。
江蕾见离筱只站在橱窗旁,看对面的小巷子,就问她是不是想去上网。前几天睡前,宿舍里刚好聊到去网吧。
“那里有个网吧,不用身份证就可以上网。”江蕾指着,就是李忱然进去的那条小巷。“我去过几次,你要我带你去不?”
“不不。”离筱拒绝。“我只是有点好奇。上网干什么。”
江蕾神奇地看着离筱,“咱们上次不是都聊过吗?就是上q|q聊天啊,看一些网页啊电影什么的。”
“就这样?”那有点无聊。这些手机里也可以看。
“还有就是玩游戏。”江蕾嘻嘻笑了下,“我游戏玩不好。所以每次去只看别人玩。”
两人说着,就往花店外走。江蕾的车到了,她妈妈来接她。看着她捧着一束又粉又白的花,迎着落日的黄,锵锵跑过去。离筱看得也心中一动。
她走进小巷子,果真看到了一家网吧。网吧门不大,虚掩着,门玻璃上都是斑驳的印记。也不敢走进,只在门外探头看,真的见到了李忱然的后脑。他的后脑圆圆的,发丝在网吧的蓝白灯光下,反射出海水潋滟般的粼粼光。
李忱然似乎不怎么喜欢别人送鲜花。第一次来学校,他把鲜花全部扔了。今天也有女生在他桌子上放鲜花,但下课后,那些花都出现在了垃圾桶里。
如果她送的,他也会扔到垃圾桶吗?
如果屏幕前的观众走进了片场,男女主角会变换吗?
事在人为。
她想试试。
重新来到花店。
“老板,我朋友生日,能买束花吗?”她盘算着钱包里的零花钱,应该是够的。
“靓靓。是男的还是女的生日哇?”女老板从花后面走出来。
“这还要分男女?”第一次买花,还真不知道这些门道。
“女的就粉嫩啊红一些,男的话就简单,白色这些。”老板指了指插在水桶里的鲜切花,简单介绍了一下。
“我朋友像个男孩子,喜欢男孩子的一些。”离筱撒了点慌,因为实在不好意思直说。
老板听了,挑了几支给离筱看,离筱觉得都好看。就让老板包了起来。花束简单,都是蓝白系。加了几支尤加利,整个色调很简约。老板还拿出一张贺卡,形状是个爱心。
离筱看到,脸像夏日的水蜜桃,红将起来。
“生日人的名字叫什么?”老板拿出笔。
“我自己写。”离筱把贺卡拿过来,放进裤兜。
付了钱后,她一手抱着花,一手伸兜里,捏了捏贺卡。
小心地穿过马路,到了网吧门外。视线穿过晦暗的玻璃门,却没见着那海水般的后脑勺。
难道他已经走了?是她耽误太多时间了吗?
捏了捏手中的花,她想鼓起勇气进去看看。江蕾都来过,里面应该也有女生的吧?
正想跨步进去,玻璃门一开,里面走出三四个成年男人,衬衣敞着,踏着人字拖,几股烟味夹着冷气冲了过来。
“嘿~黑妹仔。”其中一个男人看到了离筱。
她吓得退了一步。
“好学生也来这里玩啊?”另一个看到她的校服,言语中都是调笑。
此时夕阳沉入地平线以下,路灯还没开始亮,但阴暗之色已慢慢爬进小巷的角落。
临城的十一月,渐渐步入秋季,冷风留迹,扬起一场沙尘。
离筱捏紧了花,裤兜里的手拿出来,抓住了一边的书包带。
在那几人想靠近时,她转身撒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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