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婷看着桌面的题，写字的笔越来越慢，心神不由地被旁边的声音吸引。
这是柯婷和章娴静做同桌的第二学期，在自己父母明令禁止离章娴静远点后。
章娴静人不如其名，是个相当爽朗的女生。
她本就漂亮，身边自然围绕着许多男生，追她的人不知凡几，情书都见腻了。
柯婷放下笔，摸了摸自己书包沿。里面是她截下的第十二封情书，给章娴静的。
章娴静谈过很多恋爱，但柯婷知道她不认真。她每天脑子里都是玩儿，能整天腻在一起的除了喻繁和王潞安他们，就没其他人了。
可是新转来班上的年级第一，是章娴静第一次主动说喜欢的。
柯婷又捏了捏笔，侧耳听她对着一脸冷淡的陈景深卖乖。
平常这都是我的，柯婷想。
被拒绝，又继续贴上去，不停找机会加微信。这几天，柯婷一直看着章娴静为这事儿忙活，但自己除了继续努力学习，把作业给章娴静抄之外，什么都不能说。
“今天的作业。”
章娴静拿起自己桌面的作业本，夸张地吻了一下，转头把柯婷抱了个满怀。
“我就知道婷宝最好了。”
柯婷微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你快写吧，一会儿来收了。”
章娴静安安静静抄作业的时候，看不太出来这是个学渣，反而流露出和她的名字有点契合的气质。柯婷喜欢看这个时候的章娴静。
陈景深来班上没多久，整天粘着喻繁。章娴静、喻繁和王潞安又是整天绑一块儿的。但柯婷没办法和他们一样逃课，放学后也得老实坐上校门口妈妈的车回家。
可能突然某一天，就不需要我的作业了，柯婷在家写作业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想看手机。
“婷婷，累了吗？状态不好就休息一会儿再做，这样没有效率。”
柯婷没回头，端正了一下坐姿，手上继续动着笔，“没事儿，马上写完了。”
柯：今天的作业给你放书包了，带回去了吗？【图片】【图片】【图片】
发过去后柯婷自欺欺人地放下手机，从书架上摸了本书来看。妈妈轻轻地掩门声从背后传来，柯婷眼神瞟了一眼手机，装作没察觉。
章娴静一般都第二天早上去教室匆匆忙忙补作业，但最近几天柯婷总把作业收好让她拿回去当天写。
可是收效甚微。
独特的信息提示音响起，手机边缘闪过一丝亮黄色的光。
静：带啦带啦，爱婷宝，马上就写。
柯：嗯。
所幸，这一次，章娴静好像也不是认真的。
一个星期，虽然章娴静和陈景深加上了微信，可是在学校俩人看着依然不熟，章娴静也没了前几天那一头热的激情。
“婷宝，还是你最好了，我们一定要不离不弃哦。”章娴静倒在柯婷身上，没扎起来的发丝钻进柯婷颈窝。
有点痒。
“婷宝~”章娴静一把夺过柯婷手里的笔，看着柯婷的眼睛，像一定要一个答案。
好看的人的注视总是让人心动，但大多并不持久，所以格外让人留恋。
柯婷看着眼前的人毫无知觉地撒娇，只能吐出一个“好”，把笔抽了回来。
“那我们今天一起吃饭吧，这学期我们还没一起吃过。”
“好，想吃什么？”
柯婷想着一会儿得发个消息给妈妈，让她别来，还得想一个理由。这一年来，柯婷逐渐学会并且习惯了面向父母时找借口。
“螺蛳粉。”
柯婷在上课铃声里笑着点头。
章娴静从不打扰柯婷上课，自己不听课也只自己走神儿，最多骚扰一下后桌的喻繁。她知道自己和柯婷不一样。
但最近柯婷总是闷闷地。
章娴静不知道怎么说，虽然平常柯婷也是安安静静地不爱说话，但她就是能感觉到这几天柯婷好像不太开心。
那就吃个喜欢的改善一下心情吧。
柯婷爱吃螺狮粉，一个和少语学霸好像不太搭调的饮食爱好。注重健康的父母也不爱让柯婷吃这种东西。
“人还是这么多。”
柯婷被章娴静拉着从几乎背贴着背的缝隙里穿过，成功占据了一张刚空的桌子。
校门口不远这家螺狮粉店开了挺多年了，生意一直很好。但老板貌似没什么扩张的心思，十年如一日的窝在这个小店面。
“怎么今天突然想出来吃。”柯婷放下点完餐的手机，拿了一双筷子擦着。
章娴静完全无视桌上可能的油腻，双手托腮看着柯婷的动作，“因为我们很久没约会过了呀。”
柯婷擦筷子的手一顿，才继续挪动。缓慢又仔细地擦完后，把筷子递给章娴静。
“我以为你有约。”
老板动作很快，端着滚烫的碗，一边喊着“让让”，一边快步走到桌前，两碗冒着雾气的螺蛳粉落在两人眼底，模糊了情绪。
“什么约？”
柯婷挑了一下粉，“陈景深。”
“啊？”
诧异铺满了章娴静的脸，“我怎么会和他有约？”
“你不是喜欢他，暗恋他很久了吗？”
柯婷挑着这几根粉，来回几次，都没吃进嘴里。她说出口就意识到这话不太合适，捻酸带醋的。何况，这几天看下来，章娴静之前根本没在意过陈景深这号人，大概率是一时兴起逗乐子。
但她没控制住自己。
“我……我没有，不是，这你也信啊，喻繁都不信。”
“嗯，我看你说得很认真。”
“嗨，那不是为了抄作业和考试嘛，年级第一啊，现成的资源。”
“哦，这样啊，其实……”
“婷宝，你刚刚说什么？”章娴静从碗里抬头。
就是这双眼睛，柯婷想。第一天和自己坐在一起后，章娴静也是用这种眼神向自己没脸没皮地要作业抄。
“我说，你的作业我也会做。”
我以后会努力做得更好，柯婷心想。
“婷宝最靠谱了，哪像那些臭男人，白瞎我的奶茶了。”
章娴静觉得，从那天起，柯婷的心情好像好多了。果然，美食是具有力量的。
但柯婷也更拼了。
本就学习认真的柯婷，不知道是突然嗅到了高三即将来临的紧张感，还是被身后的年级第一所带动，学习起来更加不分日夜。
柯婷的父母对自家孩子这股劲头十分满意，连带着对柯婷的日常生活出行都放松了许多，不再防章娴静这种所谓的差生像防贼似的了。
章娴静也终于找到了机会拉着柯婷一起放松一下。
或许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容易走进彼此的，就像当初章娴静走进柯婷的心里一样。在这段柯婷埋头苦学的日子里，她突然发现喻繁和陈景深好像关系变了。
柯婷牵着章娴静的手在游乐园穿梭，玩儿着各种游乐设施，看章娴静一边嫌弃王潞安和左宽，一边在坐完过山车后强撑着小声在自己耳边撒娇，“我好晕啊，婷宝，好吓人。”
柯婷一边安抚章娴静，余光里瞥见了喻繁和陈景深。
柯婷突然就放下了对陈景深最后的那点危机感。
原来是这样。如果喻繁和陈景深可以，那我和……
柯婷被自己脑海的想法闪了一下，期待又有点害怕。
柯婷搂紧怀里的人，扶着章娴静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歇会儿，以后不玩儿这个了。”
“我不，有你陪着嘛，你牵着我就好了。”
柯婷侧眼看着搁在自己肩上的脑袋，这个人，好像永远都这么没心没肺。
这一天，两人拥有了很多合照。
柯婷看着章娴静回去后在群里夸喻繁的拍照技术，一边哐哐发自己的照片。
这是第一次，柯婷有了想捂住一个人的照片不给其他人看的想法。但最终，也只能把照片全部下载下来，好好保存在手机里。为了保险，甚至在几个网盘都备了份。
高中的三年，大概就是分成两截过的。
前一年半，大家像刚从小屁孩到大人的蜕变，有了可以到处跑的能力，撒着欢地玩儿，学业压力也不大。
但高二下学期开始，未来的一年半就像突然被投进另一个次元，拍着马地往高考奔。
柯婷不知道后面俩人是哪一天开始在一起的，但是她很确定俩人有什么。
喻繁开始学习。他们可能是想考一个城市，柯婷想。
这段时间，柯婷拼命学习，成绩又明显提升了一大截，虽然依然没赶上陈景深，但这个分数足以让人满意。
高二的暑假，柯婷分析了自己和章娴静目前的学习情况，按照章娴静当前的能力制定了学习计划，筛选了自己的目标高校城市。
后桌的两人给了柯婷信心，她想和章娴静念一个城市的大学。
一开学，章娴静看着自己桌上厚厚一叠资料，目瞪口呆。
“婷宝，这是？”
“你的学习计划。”
章娴静一时间好像语言系统紊乱，只能呆呆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看着柯婷肯定地点头，确认是给自己的没错。
“你确定，这是我可以做到的吗？”
柯婷拿起最上面一张，把剩下地塞进章娴静书桌抽屉，双眼直视着章娴静，“你可以，现在从第一页开始。”
柯婷很少如此直白地看章娴静。她大多时候是温婉地、安静地，留给章娴静的永远是侧脸更多。
章娴静像是被柯婷突如其来地直视烫了一下，耳根莫名开始发烧，“啊。”
章娴静侧眼瞟着柯婷，看她转回脸视线重新落在试卷上，才偷偷抬起左手捂了捂耳朵。
应该没红吧。
柯婷制定的计划并不苛刻。虽然和章娴静无所事事的前两年比，学习任务繁重了许多，但章娴静并不多笨，慢慢地竟跟上来了一点点。
章娴静摸着自己抽屉里的那一沓资料。她后来仔细看过了，里面还有很多大学的资料，都做过标记。
那些大学两两对应，都在一个城市。
章娴静心口有点失重。
但柯婷留给她的休息时间并不很多，她没有很多时间来想这些，也不敢仔细想这些。
那就先努力一把，考了再说吧，喻繁现在没陈景深当同桌盯着都开始听课了呢。章娴静是这么打算的。
但开学没多久，喻繁退学了，拉黑删除了所有人。
章娴静看着疯狂找人的陈景深只能摇头。
自己和王潞安、左宽跑到几人常去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转圈，始终没看到人。
曾经嬉笑怒骂的小圈子好像一下子沉寂下来。
章娴静开始乖乖按照柯婷的计划学习，再不偷懒耍滑。喻繁消失后，她看着陈景深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同时，她感到了危机感。
离别。
可能早，可能晚。但章娴静不想它来。
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只放了八天。章娴静每天都被试卷淹没，父母都觉得孩子转了性，又怕孩子累着。
“宝贝啊，别累坏了，你这半年瘦太多了。学习嘛，差不多就好，爸爸妈妈不是非要你考多好的学校，别逼自己，啊。”
章娴静笑着对父母摇头，一如既往地开朗笑容，“我没事儿，再坚持一下就高考了。”
除夕这天，章娴静没再写卷子到晚上，下午就放了笔。
章家年夜饭吃得早，今年为了不让孩子受累，也没张罗着回老家。晚上九点，一家三口就整整齐齐地坐在电视机面前了。
章娴静眼睛在电视机上游离，耳边是父母时不时点评无聊春晚的声音，心思却早就魂游天外，落地点是柯婷。
拜年短信一早就发过了，但几个文字怎么表达思念呢？
章娴静在这个晚上，觉得自己已经提前半年感知到了未来会溢出的思念。
“宝贝，你怎么了？”
“嗯？什么？”
“你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呢？有事儿？”
章娴静勉强地笑笑，“没。”
又枯坐了半响，章娴静终究是没忍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爸妈，我有事儿出去一趟啊，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风风火火跑进房间背了个包，又跑出来往门口冲的女儿，浑身仿佛突然就发着光。父母只好咽下“去干什么”的疑问，起身给孩子加了一条围巾。
章娴静坐在车上，看着小三角标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手里的小盒子攥出了一手汗。
“小姑娘怎么这么晚了不在家过年啊，这是才回去吗？”
“不是，我……去拜年。”
“哟吼”，司机师傅爽朗地笑了两声，“除夕拜年啊，第一次见。”
“啊，明天就回老家了。”
“这样啊，那你这是赶着去见对象吧？”
善意地调侃让章娴静在暖气里氤氲出一点红色。
“也不是对象。”
“不是对象也是心上人，叔叔都是过来人，懂的，放心，一会儿就到了啊。”
章娴静难得地面对陌生人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嘴看着手里的盒子。
来回转悠了三分钟，寒风快把章娴静吹透了。她才鼓起勇气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号码。
电话接得很快。
“喂？”
“嗯，是我。”
柯婷像是短暂地笑了一声，“我知道是你，新年快乐。”
章娴静看着小区的大门，柯婷家的房子离小区大门有点远，看不太真切位置。
“新年快乐，你……在家吗？”
柯婷回头看了看难得在柯婷说笑的父母，“在家。”
“啊”，章娴静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自己突然发疯跑你家来了？还是说自己突然很想见你？但是如果柯婷问为什么想见，自己应该说什么，自己敢说什么。
身边一辆车经过，在门禁处停了一会儿。
可能是过年，物业都喜气洋洋地，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顺着风飘进了章娴静的耳朵。
“你在我家门口？”
章娴静还没想出说辞，被柯婷一个问题砸懵了。“你怎么知道？”
柯婷撂下两个字，“等我。”就挂了电话。
“这么晚去哪里？”
柯婷难得面对父母如此果断干脆，“找人。”
“找谁？”
柯婷穿上衣服，又拿了一件外套，抱着走到门口，没回头，“章娴静。”
“婷婷！”父母的声音被关在门后。
柯婷离老远就看见了大门外哈着气跺脚的人。
混杂着脚步声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贴在章娴静耳边，她才安静下来。
“你跑这么急干嘛？你一个体育刚刚及格的人。”
柯婷松开胳膊，让怀里的人转了个身，把拿的衣服给人披上，才缓缓吐气道：“怎么突然过来？”
章娴静把捏了一路的小盒子抬到柯婷眼前，“喏，新年礼物。”
柯婷没接，“不是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吗？”
章娴静咬了咬牙，升腾起一股羞恼，觉得柯婷突然变得特别磨磨唧唧，特别烦人，“那还叫新年礼物吗？”
柯婷一手接过小盒子，一手抚上了章娴静的脸颊，“吹红了，疼吗？”
章娴静突然很庆幸深夜的寒风，所以所有的热度与鲜艳都可以找个由头。
“我哪有那么娇气。”
柯婷眷恋地摩挲了几下，克制地收回手。“送完了就马上回家。”
章娴静没想到才见面几分钟，就被赶，一口气堵着简直把自己憋坏了。
一边又觉得委屈，觉得自己简直热脸贴冷屁股，之前的暧昧情绪大概都是自己脑补过度。都怪喻繁和陈景深，给自己带歪了。
柯婷看着眼前的人被风吹出水光的眼睛，抬手捂住了。
“我给你叫车。”
“不用，我自己会叫。”吼得挺大声，但章娴静到底没把眼睛上的手打开。闭着眼睛，感受着掌心的余温。
柯婷感觉自己掌心似乎被一根羽毛不停挠着，一直挠到了心底。
“车到了，走。”
来这么快。章娴静暗自腹诽。
看着柯婷积极地给自己打开车门，等着自己上车，章娴静发誓开学起码一周不主动找人说话，横了人一眼，抬腿坐进了车里。
紧跟着，柯婷也坐了进来。
章娴静沉默了两秒，装作刚才使脾气的人不是自己，对自己说，倒也没那么罪大恶极，还要指着人辅导作业呢，不能不理。
柯婷看着身边的人脸色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一个样，最后终于老实坐下了。
“以后别突然往外跑，这么晚，这么冷。”
柯婷语气依然柔柔的。但章娴静却觉得比平常更多了几分强硬，和一开始认识的柯婷一点都不一样了。
“这么近，叫什么乱跑。我才不像有些人”，说着，章娴静瞥了一眼，自以为压下了那丝不满，“没有心。”
我怕你不敢面对我的心。
“听话。”最终柯婷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章娴静像突然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开口了。
这一学期，柯婷偶尔会在章娴静故意闹脾气说学习好累不学了的时候，无奈地说这两个字，然后把笔还有习题册塞过去。每次柯婷一摆出这副样子，章娴静就会乖乖接着写，不再闹了。
王潞安和左宽都暗地里称柯婷为最强驯兽师，竟然可以把章大校花制得服服帖帖的。
明明坐车过来的时候，感觉这段路挺远的，回去的时候，章娴静却觉得突然被砍了一段路似的，嗖一下就到了。
章娴静看着柯婷和司机道谢，看着她付钱，都想问司机是不是超速驾驶了，这违法的。
但还是乖乖跟着下了车。
“回去吧。”
“走就走。”
章娴静转身就往小区门口奔，转到一半的身体被拉住，接着带着温度的身体靠了过来。
“新年快乐，我很开心，谢谢。”
章娴静感受着身后的心跳，明明冬天隔着这么厚的衣服，却还是那么清晰。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好朋友啊，而且你这么辅导我……”
章娴静还想东拉西扯点什么，被柯婷的笑声打断了。
柯婷很少这样子笑出声。一般都是提一下嘴角，表示自己微笑了，透着羞涩、腼腆。
但今晚上，好像笑得很多。今晚上的柯婷，不太一样，章娴静想。
“好了，进去吧，我也回去了。”
今晚上不是章娴静第一次被柯婷拥抱，但今晚上的拥抱格外让人晕眩。可能是以前是我主动，今天是她主动？
章娴静迷迷糊糊回家，父母还在客厅看电视。她忽视父母闪着八卦的四只眼睛，敷衍了两句就借口困了回屋了。
缩在小沙发里准备摸手机时章娴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的一件外套，定定心神，好像家里比外面还冷似的把外套又拢了拢，才打开手机。
章：我到了。
柯：好，洗个澡早点休息。
章：哦，你呢，还有多久。
柯：十分钟，到家给你发消息。
章：你今天这么晚出来，你爸妈不会说什么吧？
章娴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给柯婷添麻烦了。
柯：别瞎想，没事儿。
章：那你的衣服，我开学带给你？
柯：不用，给你的。
章娴静愣住了，才发现衣服自己合身得过分。
给我买的？算你有良心。
章娴静整个人又往外套里蜷，好一会儿被屋子里的暖气捂出了一层汗，才珍惜地脱了下来，准备挂进衣柜里。
掸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外套口袋，一个小硬盒子从指尖划过。
什么东西？
丝绒小盒子里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枚戒指，设计简单，和柯婷流露着相似的气质。
半个小时过去，章娴静手机相册里整整齐齐躺着一百张不同角度、不同灯光、不同视角下的戒指照片。
柯婷没问章娴静有没有发现那个戒指，章娴静也装作没看见戒指内侧镌刻的字母。
接下来的几天完全没多少过年的气氛，好像从新的一年这一刻开始，有目标的高三学生就都只为了那两天在努力着。
开学第一天，章娴静和往常一样扑到柯婷身上。
“婷宝，我作业都写完了，棒不棒。”
柯婷把歪倒的人扶正，“棒。”
冬衣很快被收进衣柜深处，春夏装开始活跃在校园里。
这天下午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放松，校园内到处是奔跑的身影和相机的咔擦声。
章娴静拉着柯婷走遍了两人之前走的所有角落，在每一处留下两个紧贴的身影。
喻繁走了有半年了。
章娴静回教室拿电池的时候，一束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得她眼睛一晃，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喻繁留下的课桌里似乎有个东西。
那是一颗纽扣。
思索几秒，章娴静把纽扣收了起来。
柯婷在树下拿着两瓶水等着。就这一会儿，水瓶外已经渗满了水珠，在初夏里带来一丝凉意。章娴静裹着热气冲来时，驱散了这股冷。
“还想去哪里拍？”
章娴静沉默了几秒没说话，直到柯婷拧开水瓶递到她眼前，她才像被拖回现实世界。
“我想要你一个东西，我拿东西和你换。”
柯婷看着面前的人说完就低头抿着唇，手指蜷缩着捏得死紧。
“什么东西？”
章娴静抱着一股子早死早超生的念头，唰一下伸出手掌，摊开。
一枚纽扣静静地躺在掌心。
“这个，给你。你的给我。”
说完不等柯婷回答，就夺过柯婷手中的水，把纽扣强硬地塞进了柯婷掌中。
学校有一个多年的传统，毕业前，把自己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送给自己喜欢的人。章娴静一边兴奋，一边又觉得害怕。等一个回应像在等着对自己的审判。
柯婷把纽扣举起来，穿透树荫的光线透过纽扣的小孔，晃得人眼晕。“为什么给我这个？”
章娴静：“不为什么啊，就……大家不都找人给吗？”
柯婷一贯清透的声音显得有点低落，像是难过又像是自言自语，“随便给的？”
“我高中也没什么走得近的人，婷宝是我最喜欢的人啦，友谊也可以长存嘛。”
章娴静知道这样的自己很逊，她想要又害怕。她不知道喻繁为什么突然离开，但是喻繁和陈景深的差距好像同样是自己和柯婷之间的差距。
横在她们之间的不只是毕业后可能面临的分别，还有柯婷家人对自己的不喜。如果注定最终两人走向的结局和喻繁他们相同，那不如一直是朋友，起码有可以联系的借口。
“友谊长存？”柯婷把纽扣收起来，声音恢复了平时温柔的语调，“我知道了。”
“那你的呢？”章娴静笑得勉强。
“我的……给了我喜欢的人。”柯婷第一次直白地吐露喜欢这个词。严谨的家庭教育让柯婷从小温顺得体，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孩子。而长辈们心中的乖孩子，是不应该在高考这个关键时候接触“喜欢”的，何况对方是一个女孩子。
章娴静突然像一只被戳漏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来。耷拉着脸，又觉得自己过于明显，强撑着问道：“你喜欢的人？”
柯婷肯定地点了点头。
原来她有喜欢的人，是谁，哪个班的，我认识吗，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
章娴静脑子里全是来回闪着的疑问，每一个都能让她爆炸。
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以为是双向奔赴，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柯婷，一直真的只把自己当好朋友。
精心制作的学习计划，勾选的大学校园，平常的贴心关怀，还有那件衣服，那个戒指。都只是朋友？
这一刻，章娴静不甘，又庆幸自己没有张口跨过那条线。或许，柯婷是在有意地回避自己。
章娴静没心思再继续拍照，其他同学来找她都借口自己不舒服要回教室。
柯婷看着身边的人垂头丧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大半年地突击看来只涨了考试的智商。
“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章娴静像个要被收回奖励糖果的小孩，欲盖弥彰地把链子又拿衣领遮了遮。只能看见一条细细的银链，延申到校服领口下，坠着一个圆环。
“没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是戒指。”
“怎么可能？”章娴静干笑两声，“这是我自己买的饰品。”
柯婷好像真的信了，低头拿出卷子开始写，丢出了最后一句，“我记得你好像喜欢留饰品盒子。”
心乱如麻的章娴静胡乱“嗯”着，根本没心思再学习。柯婷今天竟也没催她。放学，章娴静久违地和王潞安、左宽又一起聚了一次，开场主题依然是大骂不讲义气的喻繁。
“欸？静姐，你这衣服上的纽扣，怎么没了？”左宽像得了近视眼一样，眯着眼睛瞅了半天。
“你傻啊，送人了呗。我静姐堂堂校花，多得是人追。”王潞安给了左宽一拳头。
“也是哈。不过给谁了啊，没见静姐和谁走得近啊。这半年，跟改邪归正一样，天天睁眼就是学习。”
“嘁，谁不学啊，我还天天学呢，希望最后老天眷顾给我个本科上，我爸得把我供起来。不过也是，静姐，你到底给谁了啊？
谁竟然配得到你的青睐。”王潞安跟个傻缺一样，刚揍完左宽，自己又凑到章娴静跟前，满眼闪烁着弱智的光芒。
“滚。”章娴静一个眼刀扫过去，没心情应付俩二傻子。
“静姐，你怎么和喻繁还有学霸一样搞地下恋啊，还是不是兄弟，这也不能说，我们去给你把把关啊。”
左宽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谁稀罕你们把关，越把关越傻。”
左宽幸灾乐祸地推推王潞安，“说你傻呢。”
王潞安一言难尽地看了左宽一眼，“还好你一早就放弃了高考，真明智啊。”
晚上章娴静洗完澡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胸前的戒指。越看越气，索性一把扯了下来，脖子后面一圈红痕。
狠狠地把戒指来回在床上扔了十回，才解气。
“不戴了，谁稀罕。”
说着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小丝绒盒子，想把戒指放回去。
下午柯婷的话突然划过脑海。章娴静塞戒指的手一顿，带着忐忑和激动上下打量这个小盒子。
黑色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块放戒指的海绵，没什么特别的，和外面饰品店千千万万的包装盒一样。所以，也一样可以把海绵揭开。
一颗纽扣需要多大的地方呢？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戒指盒的一个小角落，掩藏在无人注意的海绵底下。但被揭开的这一刻，这颗纽扣急速膨胀，稳稳地占据了章娴静整颗心脏。
“什么人呐。”章娴静笑着揉眼睛。
自从除夕那天，柯婷当着父母面走出家门，说出“章娴静”三个字，这两个月，家里一直保持着压抑的和平。
柯婷父母想发作，又害怕真的影响孩子考试。这场考试他们看得太重了，所以维持着表象的和平，仿佛那天晚上的事情没发生过。
柯婷看着好几次欲言又止的父母，心想，快点毕业吧。
和父母道完晚安，照常准备再学一个小时睡觉的柯婷听到了专属的手机提示音。
Sunshine：我会好好学的，我能考上本科。
发现了啊。柯婷看着手机，又想起白天那人一副失魂落魄还强装镇定的表情。
柯：我知道。
Sunshine：晚安。我的……
晚安，我的纽扣。
这一晚章娴静和柯婷都做了一个美梦。
誓师大会一过，每天的日子就像按了加速键，追着往前跑。
高考这两天和往年一样，艳阳高照，一大早就晒得人头晕。
章娴静把纽扣小心的放进口袋里，在铃声响起后迎接自己的未来。
高考一结束，柯婷立刻被接回了家，甚至没来得及见章娴静一面。
其他人都在考后劫生的兴奋中欢呼，柯婷在低气压的家中接受父母的质问。
“婷婷，你老实讲，你是不是要和章娴静考一个大学。”
柯婷直视父母，回答得坦荡又果断，“是。”
“你疯了。”柯父站起来，怒吼着，抛弃了自己一贯的文雅，“你什么成绩，她什么成绩，你和她一个学校，你要毁了自己吗？”
“我没想毁了自己，她很努力，我们可以上一个城市。”
柯家父母稍微缓过来一点，知道自己孩子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但依然愤慨。“她有什么好，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你想要好朋友，去大学都是你志同道合的人，何必非要守着她。”
“她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柯婷强硬的回复，让父母感到陌生和震惊。
“婷婷，你……怎么这么和爸爸妈妈说话。”
柯婷不闪不避，“我只是陈述事实，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念一个大学吧，需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吗？爸爸妈妈。”
柯父一个耳光甩在了柯婷脸上，立刻显出鲜艳的掌印。
柯婷从小没挨过打，柯家父母自诩文化人，有着自己的育儿骄傲。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孩子。但他们太习惯孩子的听话懂事了，所以那些过激的控制欲以及偏见都掩埋在过去孩子的顺从中，将他们衬得像一对标准的父母。但在柯婷决定表达自我的那一刻，他们隐藏的所有黑暗都爆发了出来。
优良的教育、学识以及社会履历，让他们自诩见多识广，可以接纳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物。但前提是，那些他们所认为的不良属性都不会降临在他们希望的完美的作品上。
柯婷，是他们想塑造的完美作品。现在，作品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瑕疵。
“我喜欢她。”
柯婷斩钉截铁的四个字击溃了自己的母亲。她哭着哀求，“婷婷，不是的，你只是年轻不懂。”
考完试刚冲出考场，章娴静就拨通了柯婷的电话，她觉得自己答得不错。
但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熟悉的声音始终没落入耳膜。
柯婷失联了。
章娴静突然想起来陈景深，那个绝望地到处找不到喻繁的陈景深。
如果，章娴静想，如果我也找不到柯婷了，该怎么办。
柯婷知道父母一定会收走自己的手机，她考前就做好了所有准备。看见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没辩驳什么，只是捏着那枚小小的纽扣，想着该想的人。
章娴静拒绝了左宽他们的邀约，打车直奔柯婷小区。
六月的太阳太毒，即使已经将近傍晚，也丝毫不见柔和。
章娴静在小区门口打转，第五次上前请求门卫大叔给自己开门。
“小姑娘，不行的，我们不能随意放人进去。你要不给你朋友打个电话出来接你。”
我找不到她。
章娴静不爱哭，但是这几个月似乎变成泪失禁体质。
漂亮的女孩讨人喜欢，漂亮的哭着的女孩让人怜爱。保安大叔无法，只能让章娴静在保安亭门口等，好歹不至于站在日头下。
章娴静低低地道了声谢。
“小姑娘，你这是，被分手了？”大叔小心翼翼地问道。每年毕业季，总有一堆小年轻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分手，最后陌路。
“不是。她不会的。”
大叔叹了口气，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小姑娘，听叔叔一句劝，你们啊，就是容易被花言巧语欺骗，现在那些不负责任的小男生可多了，别太伤心。看你这是刚高考完吧，没事的，上了大学啊，好的对象多得是。”
但那都不是柯婷。
章娴静没继续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不停地发消息。
王潞安的消息弹出来，“静姐，来上号啊，新游戏，快点快点，注册链接发你邮箱了。”
章娴静忽视掉一溜消息，挑了王潞安和左宽的回了个“滚”。
不死心的王潞安没完没了地缠着，“真的好玩，你点开看看，骗你是狗。”
左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静姐，他是骗你给他账号验证，揍他。不过游戏是真好玩。”
章娴静心烦气躁，觉得这俩人今天尤其不会看脸色，没有一点敏感地体贴人的心思，自己为什么和这种人为伍。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好好学习，是不是和柯婷就不会现在这样。
章娴静恶狠狠地戳着手机屏幕，像是把id当王潞安他们在揍，点完验证返回时，一串熟悉的id闪过。
邮件主题只有两个字，“等我。”
章娴静抖着手指点开。
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别哭了，我没事。可能这几天联系不上我，等我。
保安大叔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大雨转晴，心想小年轻变化就是快，估计是对面花言巧语哄回来了，造孽哦，不知道哪个不靠谱的这么欺骗人家女孩子感情。
章娴静抬起一张泪水没干的脸，笑着道：“谢谢叔叔，我先走了。”
“不等啦？”
“嗯，回家了。给叔叔添麻烦了。”
保安大叔摆着手，“回吧回吧，怪热的。”
柯婷没有消失，柯婷让我等她。
这两行字足以让章娴静平静下来。
恢复理智的章娴静猜到了是为什么。她一边埋怨这个人总是不直说，又一边担心柯婷和父母闹矛盾。
但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或许，等成绩出来，会好。
别人在等成绩这段时间是过得最放肆最轻松的，而章娴静和柯婷却是在忧虑、抗争和担惊受怕中度过的。
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章娴静考上了本科，虽然是个二本，但已经超乎了父母的想象。章家父母张罗着要给孩子办庆功宴，缓解孩子这段时间的焦虑。
章家父母开朗，所以养成了章娴静这性子，从小没太把学习当回事。最近看着孩子这样，直觉不止是因为高考，但孩子不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急得上火。
章娴静定了定心，把父母叫过来，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整得父母一顿紧张。
“爸妈，我有事儿和你们说。”
“宝贝儿，你说，怎么了？”
“这事儿，你们可能……不太好接受，但是我是认真的。”
章家父母面面相觑，最后章母开口，“是什么？”
章娴静深吸一口气，“我不喜欢男的。”
章娴静话音落地，就听见自己父母长吁一口气，像是大石落地的感叹，但没有丝毫震惊。
“你们，是不是没懂我的意思？”
章母笑道：“懂，就是你喜欢女孩子的意思呗。我们公司又不是没有，好几个这样的小姑娘呢。”
章父也道：“你最近不开心是因为这个吗？”
章娴静愣愣地点了一下头，又摇头。自己最近状态不对，主要还是到现在依然没联系上柯婷。
章母看着孩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揣测道：“是，遇到感情问题了？”
章娴静一言难尽，“你们，不对这事儿发表点意见吗？”
“你想我们发表意见吗？”
章娴静一时语塞。
章母拍了拍孩子的手，才道：“非要说，爸爸妈妈肯定还是更希望你和大多数普通人过差不多的生活，这个社会开放，但还是有很多偏见，你们以后可能也少很多保障。但是，你开心幸福最重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在你背后就好。”
章娴静扑进妈妈的怀抱。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突然有了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抚着女儿的头发，章母温柔道：“所以，可以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吗？”
章娴静哽咽了半响，才闷闷道：“我们可能，没办法上一个大学。”
“她成绩很好？”
“嗯，很好。我想和她起码要在一个城市。”
“那很好啊，她不愿意吗？”
章娴静从妈妈怀里抬起脸，摇摇头，肯定道：“她愿意的。但是，她爸爸妈妈肯定不愿意。”
“这个人，是你的同班同学吗？”
章娴静犹豫要不要吐出柯婷的名字。
“是柯婷吧。”
妈妈肯定的声音砸碎了章娴静的犹豫。
“想问妈妈怎么知道？”章母眨眨眼睛，透着和章娴静平时一样的光，“你除了她，身边的不都是些和你差不多成绩的男生嘛。你过年也是去找她吧，还穿回来一件外套，也没见你再拿出去。”
章娴静有点不好意思，像是被父母围观自己谈恋爱。
虽然，她们好像根本还算不上恋爱。
“需要妈妈帮忙吗？”
章娴静振作起来，“不用，我会解决。谢谢爸爸妈妈。”
坦白的过程超乎章娴静现象的顺利。她预设过很多场景，尽管知道自己父母很爱自己，很开明，应该不会受到太多阻碍，却没料到能如此的平和。
有父母的支持，章娴静的后顾之忧没了，又恢复成了猛低头学习前的静姐。
章娴静这一年没再翻过墙，本以为自己业务生疏，没想到身手依旧。
她仔细看着小区楼栋号，尽管她大概率家门都进不去，但是能更近一点，她都觉得心安。
章娴静一栋栋找着，在小区里逡巡了半个小时。直到一块橡皮砸在自己前面。
柯婷的橡皮。
章娴静抬头，发现柯婷站在阳台上看着自己。
柯婷在说什么？
站——着——别——动。
她想上去找柯婷，但看柯婷的脸色，章娴静找了颗大树，乖乖停下了。
柯婷总是这样，平常不温不火，问什么都说好，但偶尔，说出的话让章娴静像吃了听话丸一样。
“我要出去。”柯婷敲门。
这段时间父母轮番在家守着。柯婷除了接触不到电子设备，不能出家门外，日常生活不受限。柯婷的反抗并不激烈，看似和往常一样乖顺，但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是扎进父母身上的刀。
“婷婷。”
“成绩你们也查过了，我说过，我对我的人生负责。这段时间，我认为已经足够你们做好心理建设了。现在，我要出去。”
“她来了，是不是？她是不是在外面？”
“是。所以我一定要出去。”
柯婷看着自己妈妈又软倒在自己面前，哀求着，“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她，去大学找一个清清白白的男生，不好吗，爸爸妈妈不会阻拦你的。”
柯婷直视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和她，也是清清白白。”
“爸妈，我尊重你们，所以给你们缓冲时间，但我爱她，所以，我不会妥协。”
柯婷看着自己妈妈扑进爸爸怀里。这段时间，这个场景时常上演。柯婷会柔声安慰，但从未妥协退让过一句。
“婷婷，你想好了，你走出这个门，你会失去爸爸妈妈。”
柯婷拧下门把手，没回头，“你们永远是我的父母，只要你们愿意。”
母亲绝望地嘶吼被关在门后。
柯婷冲向电梯，难得地急切。
冲出楼道时，柯婷急喘着。她的爱人站在树荫下，抬头望着高楼中的某一层窗户。
那是思念。
柯婷一步一步走过去，看着眼前的人慢慢收回视线，重新落在自己身上。
“我……我成绩出来了，就想来给你说说。”
章娴静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柯婷，仔细描摹着每一寸，想她瘦了，想她憔悴了，想，她原来也在想我。
柯婷停住脚步，伸手摸上章娴静脖颈的项链，“嗯，考得不错。”
章娴静眼睛突然有点红，忍者鼻酸，“和你差得有点多，但是我看了，我们，可以报一个城市的。”
柯婷的手顺着项链往下，隔着衣服停在了吊坠上。
“好。挑好了吗，喜欢哪个城市？”
章娴静感觉自己胸口的心脏要跳出胸腔，柯婷轻轻按压在胸口的手指仿佛在疯狂释放电流，让她无法思考。
所以她只好在柯婷指尖的描绘下，一边重新感受着一大一小两个圆环的形状，一边说出酝酿了很久很久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柯婷描摹的手指停下，一把把人扯过来。
层叠的枝叶挡不住盛夏的阳光，流言蜚语和世俗偏见也挡不住她的阳光。
现在，柯婷抱住了自己的阳光，此后，她将永远温柔地亲吻这束光。
“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