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体现在身上也只是微微敛眸。
饭后是莫余霏收拾桌面,谭千觅撑着脑袋:“这面包不是很好吃,不过的确比营养剂好多了。”
莫余霏认同,“的确不好吃,辛苦将就两天。”
“可不将就,算得上奢华了。对了,手环给我?没理由再磨蹭了吧。”
莫余霏沉默两秒,不大情愿地从兜里摸出一只手环递给她。
她接过后立即开始构建模型,之前等莫余霏的那个晚上她摸索过,这次上手很快。她坐着,莫余霏就在一边看着她,过了大概几分钟,她分过去一个眼神,“这么不情愿啊?”
“什么不情愿?”
不肯承认,是因为心里感觉幼稚吗?
谭千觅思索片刻,勉力撑起身子在她侧脸亲了一下,附言:“挺可爱的。”
莫余霏显然懵了,自顾自头脑风暴,她则终于能安心处理实验室的模型。
到底不是专业的,她最后构建出来的模型顶多能看,欣赏和深究是半点儿也不行的。
把这一坨建筑挪近手环的附近地形图中,她自己看着也觉得突兀。
“……”
恰好莫余霏凑过来看,她小声:“能看就行。”
莫余霏重复:“能看就行。”
“……”
“这个就是我根据之前的印象做的,实际情况可能会有变化,最多当个参考。”她移开话题。
“如果直接进去的话,我藏起来的可能性大一点,你估计不行。”
“当然如果你……”她没说后话,只是默默看着莫余霏。
莫余霏懂了,一票否决,“不要。”
“哦。”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失望。
“……很喜欢吗?”莫余霏打眼扫她一眼,又挪开视线。
她沉吟片刻,“嗯……也就那样吧。”
说着,转手在地图上大概标注了几个红点,用来表示变异种。
“具体位置不一定,但按照你说的,隔五十米有一只,进去之后倒不是很担心,但进去还得再找方法。”
这话题说拐就拐回去了,莫余霏看她一眼,没有强求。
“当时就大概过了眼,我们去仔细看看再做决定。”
餐桌为方形,两人坐在相邻的两条边上。
谭千觅闻言抬起自己的右腿,缠满绷带的脚踝跟馒头似的。
“看样子没个半天好不了。”
莫余霏侧过身体,把她的右脚放到自己膝盖上。
“拆开吧,我给你按按?”
“你还会这手艺活儿呢?”谭千觅惊讶,晃了晃自己的脚,顺势多问了一句:“话说你是哆啦A梦吗?我看你车上也没带那么多东西呀。”
衣服、鞋子,跟上次一样,一觉醒来就都成全新的了。
这次甚至还多了一双棉拖鞋,用来装她肿了的脚。
“被你发现了啊,我的确是哆啦A梦。”
她没说拒绝的话,莫余霏就自顾自上手了。
于是她又吐槽:“我这还没同意呢,你就上手了,之前好歹还问问我的,这就没人权了呗。”
“……”莫余霏斜她一眼,“没人权,你现在是宠物。”
她哈哈大笑,“谁家宠物待遇这么好?嗯,不错,按得还挺舒服的。”
莫余霏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没言。
她当然瞧见了,微微扬起眉梢,也没多的反应,只是把右手手肘撑在旁边的桌面上,撑着下巴盯着莫余霏。
发丝掩映间隐约能看见对方的耳朵,过了一会儿,果然红了。
她抬手拨开莫余霏耳边的那几缕头发,莫余霏没动,她得寸进尺戳了戳那只红润的耳垂。
“你到底在想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她慨叹。
不说还好,说完,那片红转瞬蔓延了脖颈。
她叹为观止,“某种层面来讲,还挺羡慕你的。”
莫余霏侧头看她一眼,眼里带着笑,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光亮。
谭千觅于是问:“你想亲我吗?”
唇边带着浅淡的笑容,眼中却没有笑意,语气平静。
说轻佻算不上,说认真又没那个感觉。
“那你想亲我吗?”莫余霏笑了声,反问。
“我又不喜欢你。”
“我知道呀。”边说,她边放缓手上的力度。
这是要收尾。谭千觅见状笑了,她放下自己的腿,启唇想说自己没薄荷糖了,想了想寻思莫余霏自己应该会准备,遂作罢,目送莫余霏起身去卫生间。
过了约有一分钟,她才回来。
瞧见她连脸上也是微微湿润的,谭千觅失笑,“你是不是还想洗个澡。”
“那当然是的。”话这么说,她的语气和神态却没半点不好意思。
可去看她的耳朵吧,又的确是红的。
这人的确神奇。谭千觅想着,见她磨蹭半天目光还没定处,道:“我看那个沙发就挺好,再不行去卧室的床上。”
莫余霏蹙眉叹息,哪个也不满意。
“这也太将就了。”
说着,她把一盒糖放在桌上。
谭千觅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了,拿了颗糖放进嘴里,趴在餐桌上陷入思考。
但是她又不催,还真就放任莫余霏继续磨蹭了。
几分钟后,莫余霏喊她:“好了,我抱你过去。”
她刚刚把沙发大概收拾了一下,又回去洗了个手。
谭千觅从善如流,转身伸开双手,“你要怎么抱?”
那当然是侧抱,且抱得很稳当。
她被放到沙发上躺着,莫余霏一条腿撑在她双腿之间,缓缓俯身。
没看错的话,谭千觅看到她的手在颤抖,摸到自己肩膀时才稳下。
收回目光,落到莫余霏靠近的脸上,触碰的感觉很轻柔,她没闭眼,但莫余霏闭眼了。
睫毛剐蹭带过一阵绵痒,耳边传来莫余霏的提醒,“闭眼。”
她照旧从善如流。
呼吸相融,她清晰感受到莫余霏略显炙热的吐息。
莫余霏显然也很陌生,磨蹭了很久才进去。
她没催,仔细感受着。水声渐重时,她抬手按上莫余霏的脖颈,感受到了她起伏的脉搏、不正常的心跳。
她的心跳也有些微的加速,不过只是因为略微喘不过来气儿了。
窒息的感觉逐渐浮现时,莫余霏挪开一点,蹭着她的唇角,空气涌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鼻子不是摆设。
“宝贝,别想了,想我。”莫余霏带着黯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她当然不会误解对方的意思,依然从善如流,去想关于莫余霏的事情。
莫余霏挪回来,再次轻柔和缓地循序渐进。
感官缓慢被调动,心跳再次微微加速。她忍不住睁开眼,眸光带着困惑。
想关于她的什么呢?过往,自己一概不知;经历,也就这几天的,走马灯都走不了几秒;情感,那更贫瘠了。
“想我的眼睛。”莫余霏像是能读心一样,适时提醒,声音含糊,这份含糊本身就带了无穷的暧昧。
而这份暧昧,牵着谭千觅不由自主跟随她的指引。
她的眼睛……平日里带着浅淡笑意的、专注看人的、眉梢上扬的、眼尾下压的、笑意斐然的,画面在脑海中构建,背后的记忆却统统模糊,只剩下了聚着光的一幕幕。
莫名的干渴忽然袭来,寻也寻不到的状态不期而至。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忽然沉重起来,鼻翼沾上的湿润水气粘稠到似能坠下几滴水,水珠一滴滴汇聚成江流,而她则溺于其中,起伏漂泊。
良久,莫余霏起身,胸膛起伏,无需刻意去听,也能感受到其中如雷的心跳,而她自己的心跳也很快。
她依旧躺在沙发上,迷蒙着双眼去看莫余霏。
很漂亮,更漂亮了,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像是……清晨悬着露珠的青草,一摇一晃,似垂非坠。
最后还是垂下去了,因为莫余霏俯身把她抱了起来,揽在怀中。
略紧的怀抱带着束缚感,她感觉很安心,像是突然踩到了实地,而之前始终漂浮在水流之中,或是悬于空中。
莫余霏没开口,缓慢的呼吸在耳边起起落落,她不由自主调整自己的呼吸,与之同频。
“思考”在这段时间内远去,良久,或许又只有几秒,总之当她回神时,感觉恍如隔世。
她转头看向莫余霏,看到她略迷蒙的模样时后悔了。
果然,莫余霏显然还在状态中,被她的视线惊扰后也脱离了状态。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道歉。
她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不可思议,对于自己这种人来说有多美妙,也知道莫余霏与她一样。
惊扰到她的确让她愧疚。
莫余霏眨了下眼,摇头,“没事儿。”
相对无言,几秒后莫余霏发笑,笑声轻而缓,被愉悦浸透了。
“……千觅。”
见她启唇,最后也只是憋出了对自己的呼唤,谭千觅莫名也感受到了愉悦。
那种轻飘飘,似踩在云端的轻盈和愉悦。
她也启唇,齿缝闭合后却也没发出声,只有一声似有似无的气音。
可莫余霏看她的眼神却更软了,她感觉奇怪,这种奇怪很快就被她解释理解了,但仍然存在。
她因包容而心软,也因不习惯被包容而感到奇怪。
但包容依然在,一切都被理解了,不是被自己,而是被对方。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安静抱了会儿,等到余韵彻底消失,莫余霏才起身,体贴问:“腿麻吗?”
她问得自然,谭千觅也就自然而然答了。
“好像是有点儿。”
“我给你按按,这儿吗?”
“嗯……靠右。”
莫余霏笑了声,过了几秒才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当然是一语双关,她答了水面上的那一层。“好多了。”
水下的暗流,心口不宣就足以。
“那就好,这按摩的手法我当年学了好久呢。”
“没白学,给五星。”
整个过渡十分自然,等小腿上同时传来微麻和温热感时,她才后知后觉:一整个完美的过程,就连最后的过渡,甚至都无需她去主导。
之后莫余霏去阳台吹了会儿风,回来后弯着眼睛问她,“满意吗?”
她摸着下巴,微微仰头,上下点头,“嗯……也就一般般吧。”
莫余霏笑了声没多问,只是说:“找我就够了哦。”
她装不下去,推开莫余霏的肩膀,佯装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莫余霏盯着她笑,两秒后起身,“好好,我不碍您眼了。”
她又转身回了阳台。
隔着适当的距离,谭千觅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明白了那句话。
斯人若彩虹。
在上一刻,她自己都快要调动不起来的“感受”,竟然被对方带起来了。
无关下一刻如何,至少在此刻,她很满意。
她无法从人身上获得“感受”,因为一切行为都能被解释,由人而起的正向情感就越来越少。
最初在一本本书面前,还能收获一二,后来连那一二也越发贫瘠。
或许,这也是她当初选择跟莫余霏走的原因吧,她想再试试。
之前的尝试并无收获,没想到这一次却直迎硕果。
“喂!”她喊。
“嗯?”阳台的人回头看她,门没关,沙发边角与阳台正相对。
隔着一间卧室和一个客厅的距离,她大声道:“我很满意。”
莫余霏温和的表情生动起来,笑意顺着眉梢眼角的弧度跃出。
“我也很满意。”
于是谭千觅也笑了。
她就知道,她们两个的“你想亲我吗”,指的都是自己想亲吻对方。
她寻思自己可能还渣了点,因为她的亲吻并不出于喜欢。
——发生于新历三年,十月十八日上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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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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