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和情感不能共存。爱的意义就是在我思考的尽头,你在等我。而思考的尽头,才是我的开始。”
——谭千觅
不管真的假的,莫余霏也不会把不满发泄到谭千觅身上,更何况本身也和谭千觅无关。
不过谭千觅到底怕她不舒服,拉着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恢复记忆后,她才算明白之前莫余霏的心情。
十一月初那几天,她从实验室醒来,莫余霏以关韶的身份潜入,那几天她们计划离开实验室。
莫余霏说那次她可能会性命不保,自己当时的确很慎重,且紧张,甚至当场做了承诺。
那时候觉得怪怪的,现在来看,当时的所谓孤注一掷,果然也只是贪自己一句承诺和让自己多说一些吧。
她问莫余霏,莫余霏也承认了。
不过她现在的确能深刻理解。
十一月二号那天,莫余霏拉着她聊了很多。
当时莫余霏说:我恨不得全部都告诉你,一秒钟也难以忍受。
她现在也是,她害怕这一秒没有说,下一秒就会和当年一样,再也来不及说。
无论是关于流的事情,还是关于她们的事情,她想把一切都分毫不漏地告诉莫余霏。
很显然,莫余霏也是。
聊了许久,才将关于“流”的事项说清楚。
甚至在讲述和过程中,无论是她,还是莫余霏,都有些不易察觉的急切。
讲完最后一件事,她松了口气,平躺瘫在床上,“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莫余霏也如释重负,“嗯,终于把这些杂事讲清楚了。”
“杂事。”谭千觅重复一遍,笑了声。莫余霏转头看她,“嗯?”
她不用看也知道莫余霏现在什么表情,但她还是转头看了。
“嘁——”她可太清楚莫余霏这德行了,花花肠子一连串,就等着她来主动说呢。
“当然是杂事啦,正事可在后面呢。是吧,莫莫?”她语气浮夸,还带着点笑,显然是调侃人。
莫余霏飘过来一个眼神,慢腾腾“噢”了声。
她察觉到什么,把手伸下去拉住莫余霏的手,“哎真是,越绕越好,这样我就不担心你会多看别人一眼了。”
莫余霏闻声打消自己的疑虑——她的确在担心谭千觅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绕弯,她本身的性格是不喜欢直来直去的,如果谭千觅不喜欢,自己就改掉。
听到谭千觅的话,她刚松了口气,很快反应过来,有点儿受宠若惊。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
“我有对你很凶过吗?”谭千觅纳闷。
“但是没有对我这么好过。”莫余霏眨眨眼,“对谁都是。”
谭千觅闻声失笑,“那我可就又要说好听话了。”话落,她沉吟着,好听话却没出口。
几秒后,她笑眼弯弯看向莫余霏,“皇帝的新话,好听吗?”
莫余霏眸光熠熠看着她,“嗯!”
谭千觅于是便更高兴。
很多情况下,尤其在表达感情上,语言大多数时候是一种束缚。在她看来。
只“好听话”三个字所带来的幻想,远比她真说些什么,更能让莫余霏愉悦。
她希望莫余霏能开心,没有条件。
于是她凑到莫余霏耳边,小声说:“其实你拐不拐弯都很有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啦,继续百变也可以,保持这个你最舒服的状态也可以。”
说完,她看到了莫余霏眼中的光,时隔六年。
莫余霏以一种平静但透露着愉悦的语气说,“你也是,可以相信我,请一定要按照对你最好的选择来,就像刚刚,你的失控对我来说也从来不是压力,反而让我轻松、高兴。”
她挑起笑容,眸中也有光。
“好!”
如莫余霏暗中所愿,她先开启了所谓“正事”的话题。
“你之前说,爱是一瞬间就能领悟的,我可能有点儿笨,我想了很久才想通。”
她说着凑近莫余霏,莫余霏也凑过来。于是两人还没分开几分钟,又抱回去了。
“好感是对于某个特征或者性质的正向反应,喜欢是对于相同特征的特殊对待。”
“爱是思考的尽头。”她抱紧莫余霏,认真道,“感情出现在思考的末路,它是思考的起点,也是思考的终点。”
“是明知异想天开,但还是心甘情愿。”
“思考就像是数不清的藤蔓,只有把它们全都拨开,才能看到下面炽热的感情。”
莫余霏重复:“是,感情是思考的尽头,它们并不兼容。”
她轻轻笑了声,“千觅啊,果然还要是你。”
谭千觅也笑起来,“功臣不是我,是你。”
“当我们去思考动机、考虑最优选择的时候,它就被盖住了啊。想什么动机呢,想什么原因呢,又何必想什么本质,感情是最强烈的感受。情绪尚且还能分析,情感又怎么会被思考束缚?”
她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你看那些灯,最先想到什么?”
莫余霏顺着看到天花板,“你怕黑,所以需要暖光灯,我喜欢暗淡里带着一点晶莹的蓝色,最开始装了这些蓝光灯。”
“嗯哼,还有呢?”
莫余霏看她一眼,抿唇道:“我不太正向,偏爱暗色调,但是又总想抓住一点什么,所以想要在昏暗里加上一点晶莹的东西。你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加上过强的想象力,所以黑暗会让你联想到不太好的东西,感到不适。”
谭千觅就知道,她笑了声,“说嘛,没关系。”
莫余霏无奈,“真的要说吗?”
“嗯哼。”
“我觉得自己更像是影子,所以适合昏暗的颜色。你害怕他们争吵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害怕勉强撑着的冰面破碎。”
谭千觅追问:“为什么不同于他们就会像影子,为什么影子就适合昏暗呢?我是如履薄冰,但如果冰面真的破碎,我真的会伤心吗?我又为什么会害怕呢?”
莫余霏思考了几秒,才答:“因为我觉得……额,其实我知道不同于主流也是无所谓的,但是我还是自卑了。因为你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下,厌恶并恐惧很大的声音……嗯——你不怕破碎,反而期待破碎,但是这其实是一种反向的期待,是触底反弹。”
“没错。”谭千觅认可,“是的,我不怕破碎,我期待破碎,但这是因为我常常经受破碎。那为什么经历破碎,反而会触底反弹呢?这不是很矛盾吗?”
“既然你很清楚主流只是肤浅的愚钝,那又为什么会因为孤独而自卑呢?或者说,你其实不自卑,反而以此为荣,是吧?可这种骄傲的深处其实还是自卑,不是吗?”
莫余霏盯着她,“是。”
“因为我爱我自己,所以我用期待破碎来掩饰自己恐惧破碎。因为你爱你,你爱所有的你,所以你用世界的肤浅来掩饰自己深邃的孤独。”谭千觅道。
这次不用她说,莫余霏自己便问:“可你分明知道破碎和你无关,全世界都是碎片也不影响你的完整。我也分明知道肤浅与深邃只是孤独者的墓志铭,孤独与认同也不过是客体的无聊感受。为什么呢?”
这次谭千觅给出答复:“因为我爱我,我就是不喜欢破碎。因为你爱你,你真真切切讨厌孤独。这和“破碎、孤独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来的”都没有关系。”
莫余霏下意识问:“可讨厌破碎、讨厌孤独不也有成因吗?因为你处于破碎之中,因为我处于孤独……”还没说完,她恍悟:“是啊,身处其中又和喜恶有什么关系呢?”
谭千觅笑意盈盈,“是吧。思考的尽头是层层环绕的障眼法,那里其实除了最真诚、炙热的喜恶、感情之外,什么都没有。”
“硬要说的话,我们接受的文明和教育,滋养了我们的喜恶,但这些又怎么要强求呢?再深究也已经无法更改刻进骨头中的东西了。”
“换个角度,你看我的手环,又能想到什么?”谭千觅说着,把自己的手腕塞给她。
“想到数不清的未完成的任务,任务成功后可以和你一起进入想象中的平静生活,任务失败后就和你一起离开……归根结底是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如果完不成那我就不要生活了。
想到怎么完成任务、完成后该做什么。”
“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生活的目的呢?”谭千觅问她:“我能给你什么呢?情绪价值?你自己调控情绪的能力出类拔萃。
安稳的生活吗?你也看到了,我身上全是麻烦。
我对你的理解吗?可你常常在照顾我,因为我而改变你自己,如果我不理解,你会选择改变,而不是让我去理解。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陪伴?真的只是陪伴的话,找任何人都比找我轻松,至少他们不会问你这些问题,你应付他们也算手到擒来。”
莫余霏愣了一下,“对啊,为什么呢?我也不求你理解我啊。”
理解了她很开心,不理解她就改。
嘶——
这问题貌似真把她问懵了,她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更悦目,其中的茫然也更可爱。
谭千觅没忍住,吧唧亲了她一口。
“因为这是没有理由的啊,就和我硬要跟你一起一样。”
答案莫余霏当然知道,但是这求解的过程她实在理解不来,蹙眉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爱的求证过程。
她在那儿自顾自想,谭千觅越看越可爱,凑过去疯狂亲她。
莫余霏起初还执着地思考,并自己给自己找更多例题,试图不参考谭千觅的标准答案,来自己推导结果。
过了一会儿,谭千觅的动作闹得她心痒,论证题只得成了课下作业。
结果她刚翻了个身,谭千觅猛地起来按住她的肩膀。
“让我试试嘛。”
“……”她不太好意思,谭千觅又凑过去亲她,哼哼唧唧,“试试嘛。”
在莫余霏跟前撒娇,屡试不爽,从无败绩。
“……好。”
谭千觅喜上眉梢,扭头就把水杯递给她。
“……”莫余霏默然,很给面子地接过来喝了一口。
在躺下之前,她幽幽地犯了个欠,“你最好能到我需要喝水的程度。”
谭千觅轻哼,“我能用你的异能呢。”
莫余霏盯着她,“要用异能啊。”
谭千觅盯回去,“……不用。”
莫余霏笑着躺下,叹道:“唉,千觅啊。”
谭千觅这次的哼声成了冷哼,随即又恶狠狠道:“你等着吧!”
说罢就往下滑。
莫余霏愣了一下,没料到她要这样。谭千觅跟未卜先知似的,不等她问就道:“就这样,没商量,不行我就继续撒娇,磨到你同意。”
“……”真吓人的威胁。
——发生于新历三年,十一月三十日晚上
=w=
发现有两句歌词很贴她们(不过只有几句,这首歌主要讲的是别的)
“我是你迷惘时另一半倒影,你是我长夜将尽后的黎明”——《留在那年夏天的名字》三无Marblu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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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流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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