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卫靖早早地起床做了个早餐，顺便还向单位请了假。
他提前用手机查好了酒店的地址，因为没有舒然的联系方式，就只有先去现场，到时再挨个询问相关的人。
早餐是粥和油条，卫靖见袁天佑还在休息，就没有去打扰他，只留下了一张字条。
卫爸爸知道卫靖是去找舒然之后，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卫靖只好借用了袁天佑的车，又扶着卫爸爸上了后座。
期间，卫爸爸一直紧张得四下张望，仿佛想通过车窗就瞥见舒然似的。
而卫靖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
他急切地想见到弟弟……可同时又心生愧疚，内心备受煎熬。
舒然停学了快两个学期，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地重新回到学校去？老师又会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看法？这么长时间了，舒然的功课又落下了多少？
按理说，他现在正是高二升高三的关键时期……可现在突然停了学，对于舒然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卫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个称职的哥哥——从前他只顾着埋头挣钱、鲜少和家人亲近地沟通……失去老师之后，他又兀自沉浸在阴影里无法自拔，如今，在弟弟人生拐点的时刻，也没能好好地付诸关心，还险些酿成了后悔一生的大错。
想到这里，卫靖不禁猛踩油门——加快了轿车前进的速度。
半个小时后就到达了地址上的酒店，这个点正好还在酒店的早餐营业时间。卫靖把车停好以后，又扶着卫爸爸走了出来。那是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连锁快捷酒店，前台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也不过二十上下。
见到卫靖父子来了，前台小姐便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您好？”
卫靖来到了柜台旁边，一边四下张望了起来，“请问卫舒然在不在这儿？”
“卫舒然？”那小姐皱着眉，随即坐回了电脑旁，打开屏幕看了看，“您是指房客吗？”
卫靖见了她这个反应，登时有些失望。但嘴上还是认真回答，“他应该在这里工作过，能帮我打电话问问你们经理么？”
如果今天见不到舒然，至少也要知道他去了哪儿。
那前台小姐疑惑地打量了一眼卫靖，最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是卫舒然对吧……”
她正记着名字，旁边走过来一个交班的姐姐，“舒然？”
前台点了点头，那姐姐立马看向卫靖，“舒然晚上才值班呢，请问你们找他是？”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卫靖和卫爸爸都愣了一下，那姐姐就笑了笑，指着旁边的前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她是新来的，还不熟悉这儿的情况。我来回答你吧，舒然确实在我们这儿工作，前台，客房服务，什么都做。只不过他一般是值夜班。”
闻言，卫靖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了，他欣喜地问，“这样啊……我是他哥哥，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吗？”
“哥哥？”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卫靖一眼，之后退了一步，“你等会，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啊。”
女人徐步走出了大厅，几分钟后又小跑了回来，惊喜地望着卫靖父子，“我跟舒然说过了，他说他马上过来。你们先跟着我去休息室坐一会吧？”
卫靖点了点头，三个人就一块去了后台的休息室。女人一边帮他们收拾出了两个座位，一边暗中打量了卫靖一眼，“叫我洋洋吧，我是舒然的同事，管前台的。”
卫爸爸坐在了沙发上，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舒然，他不由得急切地握着沙发扶手，“舒然，他什么时候来？”
“他住员工宿舍，离这就隔了一个马路，应该几分钟就到了。”
卫爸爸眼圈一红，一边摇着头，一边死死抓着沙发的扶手。他之前对钱欣哄骗舒然去打工的事并不知情，这会也自责得说不出话来。
“爸，”卫靖便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
洋洋听到卫靖父子的对话，她心下难免起了疑，就忍不住试探地问说：“你们今天来找舒然……应该不是为了单纯看他一眼吧？”
卫靖点了点头，也没有打算跟她绕弯子。
“我打算把舒然接走，送他回学校继续念书。”
听了这话，洋洋先是愣了几秒——最后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太好了。”
“这小孩儿刚开始说他还在读书，结果被家里人赶出来挣钱，一个月拿的钱几乎都寄回家了——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洋洋又笑着看了一眼卫靖，“还好你这个哥哥比较明事理。”
卫靖叹了口气，他握紧了拳，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差一点就要走上自己痛苦的老路——这样的滋味儿实在太不好受了。
那洋洋见卫靖是真的关心舒然，话匣子也就打开了，情不自禁多说了几句，“舒然在我们这工作有小半年了，他年纪最小，大家平时都挺照顾他的。”说着，洋洋又摇了摇头，一边把倒的茶水递给了卫靖和卫爸爸两人，“只是，他在这儿干了这么久……我好像只见他妈妈来过两三次，每次都是为了拿东西，吃了顿饭就又走了。所以……你们今天来看他，他还挺开心的。”
听这熟络而关心的语气，卫靖相信了洋洋平时确实很照顾舒然。他感激地朝对方点了点头，“谢谢你。”
洋洋笑着道，“小孩子还是多读书比较好。”
卫靖抿下一口茶，手指却止不住地敲着自己的膝盖。洋洋见他心里紧张，刚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这时从走廊上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洋洋就站起来去开门，“来了。”
门一开，卫靖忐忑又期待地看去——果真看见门口正站着一个人，微翘起的短发、纤瘦的身形……是舒然！
卫舒然望着卫靖的双眸，手指发颤地站在原地。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此时脸上都是汗珠。兄弟俩对视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明显地深受触动。
舒然瘦了很多，手臂的骨节很明显地凸了出来。卫靖眼眶一热，直接站了起来——一把将舒然搂住，“哥对不起你。”
“大哥……爸。”卫舒然的声音也哑了几分，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屋内，“你们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卫靖松了手，一边抓起外套，“快回去收拾东西吧，哥带你回学校。”
卫舒然却站在原地，僵硬而失措地低了头，“大哥，我、我在这是因为……”
他一脸窘迫，好似想解释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卫靖看他这为难的样子，直接伸出手，摸了摸卫舒然的头，安抚道：“舒然……我已经知道了。我和钱欣谈过了。”
闻言，卫舒然眼圈一红，这么久以来的委屈一下就化成了眼泪掉下来：“大哥，我不想这样的……可是，她把我的生活费也收走了，还不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我联系不上你们——”
“不怪你，是我太疏忽了。”卫靖长叹一口气，凝望着卫舒然，眼眶变得很是酸涩，“舒然……抱歉，以后永远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哥答应你。”
卫舒然听着他的话，这么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负面情绪一下就爆发了出来，哽咽着抓住卫靖的肩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对我？周岩是她的宝贝疙瘩，那难道我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了吗？我在这里，每天要上班八个小时……我根本没有休息时间。幸好这里的人都对我很好，不然我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大哥，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卫靖红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卫爸爸也哭作一团，他拉住了卫舒然的手臂，“小然……是爸爸对不起你，差点就害苦你了。”
卫舒然摇了摇头，他整理好了情绪，很快又急切地看向卫靖，“大哥，我还能继续上学吗？”
“我值班的时候，有空就会写功课……我不想丢下太多进度，可又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重新回学校。”说完，卫舒然还紧张地抿了抿口水，“大哥，你有办法的吧？”
卫靖笃定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回学校的。我已经把钱欣的钱都取出来了，一共有差不多十万，存在卡里，当做是你的大学基金，用来供你读完大学。”
“十万？”卫舒然很是惊讶，他没想到钱欣这么多年居然偷偷攒着这么多巨款，可他又意识到，“等等，哥，你说把她的钱取出来了，意思是……”
卫靖“嗯”了一声。
洋洋见状，很有眼力见地主动退出了房间，给他们一家人留足了私人空间。她走出去以后，卫靖就接下了后半句话。
“……你想不想离开钱欣和周岩，从家里搬出来？”
-
卫靖早上出门以后，一整天都没有回家。
留下袁天佑独守空房，也自然没心思上班了。他独自坐在家里，眼睛盯着安静的手机，生怕错过一条简讯似的。
可卫靖一直没联系他。
袁天佑心里也很是忐忑。他早上起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卫靖留的字条，知道卫靖是去找卫舒然了，不知道他们的进展还顺不顺利？
此情此景，袁天佑忽然不知道是该担心卫舒然兄弟俩的情况，还是该庆幸卫靖应该没那么快回家。
其实，袁天佑今天早上六点过就醒了，可他硬是催眠自己又睡了个回笼觉。昨天做了个那样离奇的梦……他今天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卫靖。
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他自己其实正期待着这件事发生吗？
——这怎么可能！
袁天佑想着想着又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叹了口气，正想去洗手间冲把脸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袁天佑一惊，立马扑过去接，果然是卫靖打来的，“睡了吗？”
袁天佑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还煮了面，一直等卫靖回来一起吃晚饭。就只道，“才十点呢。”
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你那边怎么样？找到舒然了吗？”
卫靖的语气变得柔和了几分。
“嗯。”
袁天佑松了口气，“太好了……他情况怎么样？应该还好吧？”
“嗯。他在酒店里上班，我现在把他接出来了。”卫靖道，“我打算这几天帮他联系学校，让他回去继续念书。”
“嗯……这样最好了。”
“所以……”卫靖又道，“我这几天可能先不回家了。”
“……啊？”袁天佑一愣，但仔细想想，卫靖要先陪弟弟也确实是情理之中，只好就应道，“噢、嗯，好。”
“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嗯。哥，你也是。”
互道晚安之后便挂了电话。袁天佑一个人坐在沙发床上，看着空荡的客厅、卧室里的双人床……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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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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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