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感觉脑子里嗡嗡的，可陈若灵却强行叫他集中注意力，“卫靖，你一定要仔细听我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袁立成……他并不是毫无破绽！”

“就在几天前——他又找上了我，这一次，他突然质问我有没有去过他的办公室……就是事发的前一天，你拿到奖金的那一天。”说到关键的部分，陈若灵抓紧了卫靖的肩，认真而急切地追问着，“我一开始不懂他的意图，但后来才发现他那天情绪特别激动，甚至还威胁要让我丢掉工作……我那时候突然就懂了，一定是他办公室里丢了什么东西，或者说——他的把柄被人握在手里了，但是他并不确定那个人是谁！”

陈若灵着急地睁大了眼睛，可卫靖的表情却一片空白。她心里着急，索性直接在卫靖跟前蹲了下来——凝重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天，只有你去了袁立成的办公室送报告，对吧？卫靖，你还记得那天你在办公室里——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很重要——卫靖，你还能记得起来吗？”

卫靖却只感觉耳边一阵轰炸似的声响。他伸出手按着太阳穴……已经无法保持冷静思考了。陈若灵见状，心里也很是压抑。

她叹了口气，随即放开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停职在家以后，我一个人想了很久，决定最少要把这个线索告诉你……不然，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陈若灵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重新打起了精神，“卫靖，我不觉得你能原谅我，但是……如果你还想帮徐熙查清真相，那么就请一定要相信我——”

“袁立成很紧张，丢掉的那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我想，也许是证据、或者信物……任何能对他产生打击的东西！”

“你能仔细想想吗？卫靖，你那天在他的办公室里都看见了什么？”

卫靖低下眼……他此刻只感觉大脑一片混沌，所有的事情都搅成了一团，像个荒唐的闹剧。

突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想起来了。

“……U盘。”

“什么？”

“我……”卫靖深吸一口气，“那天在他办公室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个U盘。”

陈若灵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就是这个！”

U盘是存放资料最常用的载体……“那个U盘一定就是关键！”陈若灵咽了口口水，“你还留着吗？”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将近大半年……卫靖的眼神一黯，他喃喃着，“我当时只以为那是袁立成的工作资料，就替他捡了起来，打算改天再亲手还给他……之后，老师遇到了意外，我那段时间很混乱，已经记不清楚U盘的事了……”

“也就是说……你很大概率还留着那个U盘，对吗？”陈若灵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你要是真的把U盘丢了，一定就会记得的。没有印象，很大可能说明你只是把它忘在某个角落里了。”

卫靖动作一颤，最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没有扔过那个U盘——至少这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

“你仔细想一想吧……也许，事情真的要有转机了。”陈若灵伸出手对着空气比划了好几下，“拿到U盘之后，我们再找台电脑，把U盘一插——也许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了！”

卫靖手指猛地一顿，表情瞬间就不对了。

陈若灵见他脸色很是难看，就也皱起了眉，“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

卫靖眸光一黯，嗫嚅着，“袁天佑……”

“袁天佑……”陈若灵也跟着念了一遍那名字，直到脑海里飘出一张熟悉的脸，“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亲戚吗？他怎么了？”

卫靖的脸色煞白。

“袁立成是他的父亲……”

陈若灵僵住了——卫靖沙哑地挤出一个又一个字，只感觉喉咙就像充了血般干涩无比。

“他母亲从来没有去过阳湖村……”

“他也从来都不是我的远房亲戚——他对我说谎了。”

直到此刻——他才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记忆中所有零碎的片段都连成了线。

突然套近乎的陌生人、种种反常的殷切、自相矛盾的说辞……原来，这些都不是错觉。

袁天佑欺骗了他。

袁天佑怎么会——

“那孩子……”陈若灵也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是事情发生之后……才找上你来‘认亲’的吗？”

卫靖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半年之前，徐熙被袁立成纠缠，最后不幸地溺水身亡。

而与此同时，卫靖也因缘巧合地捡到了袁立成的紫色U盘。

紧接着，数月过后……

袁立成的儿子袁天佑，亲自找上了他。

他殷切地替卫靖交上了房租、为他做饭洗衣……他以“老乡”的谎言——就这样闯进了卫靖的生活。

“天啊……”陈若灵也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没料到袁立成竟然会这么阴险，“你和那孩子说过了吗？”

卫靖不堪设想地捂住了头，眼前一幕幕都是他们相处的画面。

“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哥，其实我们很像……真的。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很晚吗？”

袁天佑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不，不晚。一点儿也不晚。”

……

“袁天佑。你对谁……都会这样吗？”

“嗯？不会啊。”他腼腆地笑了一下，“怎么说呢，因为……哥是特别的。”

……

“天佑，等整理好和他们的事之后……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卫靖猛地睁开了眼，他笃定地攥着拳，抬眸直视着陈若灵——“不……”

陈若灵一愣，“卫靖？”

“我相信他……”卫靖摇了摇头，声音恢复了沉稳，“这一定是个巧合。他不是那样的人。”

陈若灵感到一阵后背发凉，“我想也是……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你不会是亲自去问了袁立成吧？”

卫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摇着头，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是坚定。

“这些是他母亲告诉我的。”卫靖听见自己说，“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愿意相信他……相信他自己的解释。”

卫靖眼前浮现起了袁天佑那双灵动而清澈的眼眸……他一边攥紧了双手。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们一同经历过什么，他坚信袁天佑的为人，也相信……他们这么久相处以来所收获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相信，没有人会为了区区一个U盘，而在他家里潜心埋伏这么久、费尽心思获取了他的信任、甚至……还和他发生了那样亲密的关系。

若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那这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而陈若灵却对他的说辞很没信心：“卫靖，你真的能这么肯定吗？”

卫靖点了点头，“我了解他。”

陈若灵很快反问，“是吗？你真的了解他吗？”

“我了解！”卫靖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妹妹，父母离了婚，在新家里遭到了冷落……”

陈若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晌才重新抬起了头，“如果你真的了解他，那为什么今天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那你再告诉我，他父母是因为什么离婚？他跟妈妈更亲近还是爸爸？你能说出他最好的朋友是谁吗？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念高中、又在哪个大学读书吗？”

闻言，卫靖却猛地顿住了。

陈若灵见他停顿了这么久也没有回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苦笑了一下，“这些……都是最表面不过的问题了。”

“卫靖，你发现了吗？你有的从来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未曾进入过他的交际圈、他真实的生活，换个说法，就是他只让你看到了他想给你看的那一面！也许……你根本就不了解真实的他……”

陈若灵说完这番话后——卫靖彻底僵在了原地，如同当头一棒，冷汗湿了一身。

他心底很不想承认——但是，陈若灵那几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却问得他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卫靖突然又回想起了他和袁伴月第一次碰面时的场景。那是他唯一一次和袁伴月的接触……而袁天佑的第一反应却是飞快地将两人错开。

想到这里……卫靖不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会欺骗我。”

陈若灵见状，心里却更难过了。她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她捂着脸，快速地思考了一会，最后想到了一条可行之路。

“这样吧，也许，你可以听听我的建议……你不需要把这个话题扯上台面来，让大家都很不好看。也许换做试探的方法……至少，可以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

试探……

卫靖紧攥的手指将掌心划出了一道很深的肉痕，“……我不该这样。”

“那他又该欺骗你了吗？”

卫靖不说话了。

“你不想知道徐熙意外的真相、不想知道那孩子为什么突然接近你吗？”陈若灵最后走到了卫靖身边，坚定地望着他，“只需要一个动作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为了U盘而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了。”

卫靖抬起眸来，陈若灵把后半句话缓缓道了出来。

“把U盘找出来，再送到他手里。”

-

卫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袁天佑正好出门了。他靠在门框上，半晌才回过神来，揉了一把酸涩的双眼。

镜子里的自己，双目充血……嘴唇白到像是生了病。

他润了润唇，最后走出玄关，强装自然地看向卫爸爸，“天佑呢？”

卫爸爸指了指楼道口，“噢，他倒垃圾去了，估计一会回来呢。”

卫靖点了点头，魂不守舍地朝卧室走去。卫爸爸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关心地朝他挥了挥手，“孩子，你刚才和谁一块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卫靖顿住了脚步——回头和卫爸爸对上了目光。他发现卫爸爸身上的衣服是袁天佑洗的，脚边盖的毛毯是袁天佑买的，餐桌上的晚餐是袁天佑煮的，在他忙于工作时，袁天佑还时常会陪卫爸爸遛弯解闷……

他不明白，这样的袁天佑……怎么会对他说谎呢？

卫靖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喝多了点，头有点晕。”

卫爸爸把茶几上的热水杯朝他推近了几分，“那今天可要早点休息啊。”

卫靖“嗯”了一声，同时把水杯一起带回了卧室里。他关上门，面对着偌大而压抑的房间，大脑飞快地思考了起来。

U盘……他把U盘放在哪儿了？

卫靖沉默了好久，最后率先打开了衣柜门。

可他翻找了没多久，卧室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了开来——卫靖顺势望去，袁天佑正一脸忐忑地站在门口。

“哥，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