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僵持着没有说话。袁天佑已经有很久没有坐袁立成的车了，一想到副驾驶这个位置还坐过徐熙，仿佛就还能感受到她那残留的体温……袁天佑顿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不禁深吸一口气，侧过脸看了一眼袁立成，后者一脸平淡，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夹着一支烟，从嘴里还不断地轻轻吐出烟波。

袁立成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望着前方的公路，从嘴里生硬地挤出一句：“挺久不见的啊，你……”

说到后面，他尾音故意拖长了，目光飘忽着，好像在隔着后视镜打量袁天佑似的。

袁天佑心里不自在，不耐烦就打断了他：“不用假惺惺地装模作样。”

袁立成见他这个态度，啐骂一句，“你就是这么对你爸说话的？”

说完，他皱起眉，猛地一下把烟头朝袁天佑那边的窗户扔了过去，“真没教养，也不知道是学了谁。”

袁天佑一愣，下意识往后退去，险些就被烟灰给蹭到了。但他早已经习惯了袁立成的喜怒无常，只是无声地把下唇咬得更紧了。

接着就是一路的沉默。

最后到了家，袁立成率先用钥匙开了门，袁天佑就站在他的身后。已经很久没来这里，袁天佑一时感到很是陌生。

袁立成现在住着的是个两层楼的小洋房，位于郊区。袁天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现在仿佛还能回忆起房子每一处发生过的往事。映入眼帘的是客厅，二楼有两个卧室……经过袁伴月的房门口时，袁天佑闭上眼，那一天地板上血迹斑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袁天佑忽然感到一阵头疼。他揉着太阳穴，许久才把汹涌的情绪平复了下去。

袁立成挂起了外套，又冲了杯咖啡，最后站到袁天佑身边，一脸居高临下的态度：“你来找我，是有事要说吧？”

袁天佑抬起头望着他，“你找我，不也有话要说吗？”

袁立成皱紧了眉头，他的耐心很快就要耗光了，袁天佑这样的态度简直令他烦躁。

而比起烦躁，袁立成更有种不安的预感。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袁天佑绝不会无事登门。

最后，袁立成抬起眼，直接握住杯子，往袁天佑脚上一摔——巨大的声响震碎在他脚边，气氛直接僵住。

“你就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

袁天佑下意识一怔，小脚趾直接被厚重的玻璃砸中，疼得当即就皱起了眉。袁立成见他一副吃痛的表情，就笑得哼了几声，“老子养你这么多年，就没看你做过几件有用的事。”

袁天佑一手扶着墙，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极度厌恶这样的沟通方式。

而袁立成见他这幅表情，登时觉得有些好笑。他从口袋里抽出根烟，缓缓地点上，一边坐在沙发上，“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就很爱哭？”

说着，他自己也勾起了嘴角，眼神里却充满了不屑。

“妈的，比你妹妹还能哭，真不知道像了谁——噢，我知道了，简直和你那个妈一模一样，真是个废物。”说到这里，袁立成敛起了愠色，语气刻薄地吐出了后半句话，“我当初还不如不生你。”

袁天佑见他一脸平淡地坐在沙发上，表情是深入骨髓的冷漠——袁天佑胸口顿时涌上一阵怒火直冲头顶，猛地一下站直了身。

“你当初生我的时候，也没经过我的同意。”他一步一步走向了袁立成，最后直接停在他的跟前，“从小到大你为我做过什么事吗？你为伴月、为我妈做过什么事吗？你只会偷情、家暴，把我们当物品一样攥在手里。”

袁天佑怒火中烧地伸出手，直指袁立成的鼻子，怒而骂之：

“我人生最大的污点，就是有你这个父亲。”

袁立成见袁天佑这番失控的举动——最后却只两指夹着烟头，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串烟灰，颇为好笑似的扬起了眉。

“呵呵，你不会又要哭了吧。”

袁立成站起了身，又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好似根本不在乎袁天佑的反抗。

“你觉得自己现在翅膀硬了，可以逃离我了是不是？你怎么不看看自己混成了什么样，你哪里像了我？说出去都丢人。”

袁天佑听见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袁天佑，你怎么不早点死？”

袁天佑眼眶一酸，他一个哆嗦，差点没忍住辛辣的眼泪。

最后——他高扬起头，紧盯着袁立成的双眼。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

“袁立成，我是来劝你自首的。”

听到“自首”两个字，袁立成的脊背一僵，等回过头来时，面上已经带了几分凶色。

“你说什么？”

袁天佑直视着他的双眼，目光如炬，语气却十分平稳：“袁立成，你的U盘在我这里。”

袁立成一愣，手上的烟几乎烫到手指，惊得一个哆嗦。他最后把烟直接掐灭在了方桌上，大步走到袁天佑身边，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你的秘密，”袁天佑被他卡着脖子，一时两鬓间也淌下了汗珠。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地勾了起来，神情里充满了对袁立成的蔑视，“我全都知道了。”

袁立成见他这副模样，心下就更是发毛，他正满世界地找U盘，没想到最后会到了自己儿子手里。他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威胁我的？”袁立成狂笑了起来，手心却沁出了汗珠，“你把U盘放在哪了？”

“你想不到的地方。”

袁天佑声色不动，袁立成心下一惊，他乱了神色，但又很快冷静了过来。

“妈的——”他一字一顿地念着袁天佑的名字，压抑的声音几乎贴着喉咙眼挤出来，“你看过里头的东西了？”

袁天佑被他吊着一口气，一边深呼吸着，胸口上下起伏。他感受到自己的冷汗顺着额角淌了下来，而袁立成狰狞的脸就近在咫尺。

“哈哈……”袁天佑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变了形，“袁立成，你也会害怕吗？也对。只要我把你那些东西交给警察，徐老师的真相一定就会水落石出，你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

袁立成猛地一愣，“徐老师？徐熙？”

气氛僵持了片刻，袁立成突然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松开了扭着袁天佑的手，随即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扭曲。最后，袁立成如释重负地躺倒在了沙发上，舒展开四肢，神情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轻松：“你手里根本没有U盘吧。”

袁天佑脸逐渐发了白，袁立成又从怀里拿出一盒烟，叼起一根，打火机点燃。

“你还知道徐熙的事？”他又问，“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袁天佑强制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没有U盘？”

袁立成冷笑一声。

“你别以为你有本事了，可以用你那点蹩脚的小伎俩来骗你老子了。袁天佑，你给我记好了，你一辈子都是个窝囊废！”

袁天佑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直到血色一点一点褪去。他握紧了拳，直到手掌心都被指甲给划出一道口子。

“说话啊！”袁立成又怒吼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是谁告诉你的？”

见袁天佑始终低着脸不吭声，袁立成的眉头皱得更紧，像能夹死一只苍蝇似的。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排除着所有可能性——最后突然猛地松了口气。

“是陈若灵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袁天佑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来，“住嘴！”

袁立成的脸色也阴沉无比：“呵呵，看来被我猜中了。”

说完，他继而背过身去，猛吸一口烟，虎口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妈的，这个婊子。我真是被她骗得团团转。”

听到熟人的名字，袁天佑瞬间如雷轰顶般，在理智断线的前一秒，他看着自己像离弦的箭一样俯冲了过去——直到一下扑在了袁立成的身上，“住嘴！你别想着去骚扰他们任何一个人，我告诉你，有我在就不可能——”

袁立成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疼得当即就皱起了脸。但他反应更快，用膝盖抵着袁天佑的胸口就想反击。可袁天佑身材比袁立成还高出了一截，压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都快制住了。袁立成动了一动，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抗。

袁立成这时才有些吃惊，他意识到袁天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他打骂都不敢还口的小毛头了。发现事情很快就要脱轨的那一刻，袁立成面露凶光，最后手掌在地上摸索了一会，随手抓起一个桌脚就朝袁天佑身上砸去！

袁天佑没想到他会借助工具，后背硬生生挨了一下重击，疼得整张脸都扭了起来，下一秒就倒在地上发抖。袁立成借机站了起来，长吁一口气，一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妈的，发疯也要看对象！”

袁天佑后背都挺不起来，但他还想拉住袁立成，可袁立成直接照着他的后颈就是一记狠踹！

袁天佑疼得闷哼一声，当即眼前就发了黑——下一秒，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