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蛇蛊(五)

“老爷!不好啦!”

“老爷!”

林贵匆匆从蕙夫人的身上下来,拉起松垮的外衣披好,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后,“什么事?”

“老爷!您快去灵堂看一眼吧!”

林贵问道:“灵堂发生什么事了?”

“诈、诈尸了!!”

那家丁一说起来,他的声音都带着忍不住的颤抖。

蕙夫人这时也半拢衣裳,来到了林贵的身后。

听见家丁的话后,二人惊诧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疑虑。

林贵故作镇定,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到家丁告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蕙夫人才捂着嘴巴,面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具棺材里分明就是空的!”

林贵很快地冷静了下来,他迅速整理了衣裳,“是人是鬼,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爷!”蕙夫人害怕地拉住了林贵的衣角。

林贵说道:“你怕什么,若真是林桉回来了,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蕙夫人总不能说,林桉已经死了,让林贵不要再妄想了,于是她说道:“万一是谁的恶作剧——”

林贵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等传言,要真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林贵他个身为父亲的绝不姑息。

“敢在我儿的葬礼上捣乱,要是被我抓到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林贵正义凛然地说完这番话,就把蕙夫人留在房里,自己赶过去了。

蕙夫人愤愤地踢了一脚门,结果却把自己给痛到了。

她瞪着林贵的背影,骂道:“老不死的东西,还念叨着前妻和那傻子,究竟谁才是你真正的儿子!”

等到林贵赶到灵堂,这里早已乱了套了。

林贵的心开始狂跳,只有亲眼看见这一幕,他才有些理解刚才那家丁为什么会这么说。

只见偌大的灵堂没有一丝风吹进来,但是金色的纸钱却漫天飞舞着,就连灵牌下烧的香炉也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打翻了。

林贵一出现,这些纸钱就似找到了目标一般,全都朝林贵飞来。

林贵一边扯着贴在身上的纸钱,一边嘴里连连念叨着,“桉儿!桉儿!是你回来了吗!”

很快,这些纸钱就将林贵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厚厚的纸钱限制了林贵的行动,他从身上扯下来的纸钱很快又重新贴了上来。

他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和僵硬。

这些纸钱甚至覆上了林贵的口鼻,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这时,原本合上的棺材盖子猛地被掀飞,重重地朝着灵堂的大门砸过去。

那木门哪遭得住这样的攻势,更是直接被砸穿了一个大口子。

棺材盖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出了灵堂,摔在了灵堂外的庭院里,还压倒了两个躲闪不及的家丁。

一截透白的手搭在了棺材边上,林桉缓缓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看向那个快要被憋死的林贵。

林桉叹了口气,说道:“赫尔,你做得太过了。”要是林贵被弄死了,这还怎么玩。

那纸钱像一下子就失去了生命一般,倏而失去了‘吸附力’,从林贵的身上飘落下来。

林贵一下子累瘫在地上,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诈尸了........”

唯一在灵堂里还没来得及跑掉的家丁也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啪地一下晕了过去。

赫尔把坐在棺材里的林桉拉了出来,他有些嫌弃地看着这具棺材,说道:“这棺材太劣质了,全都是漆味,臭死了。”

“我又没死,要那么好的棺材做什么。”

林桉也看了这棺材一眼,这是林府临时找人订做的,还没把外层的涂料晾干就拿来用了。

这些人也太急着盼自己死了吧。

“桉儿,是你吗?”

林贵的声音很虚弱,但他还是看着林桉的方向,问道。

林桉想,这老头装得还挺像的。

要不是他刚才撞见了这老头和蕙夫人的那情景,他还真要被林贵这幅爱子心切的样子给糊弄过去了。

但他还是佯装乖顺地叫了一声:“爹。”

“你还活着?”

“嗯。”林桉点头。

那些在灵堂旁边的家丁见此,都缓过神来了。

这哪是诈尸?分明就是大少爷的恶作剧罢了。

他们纷纷开始熟练地收拾起这狼狈的场地来,还将被棺材板子压得奄奄一息的家丁给救了出来。

灵堂这边的动静也几乎将整个林府惊动了,林家双胞胎和蕙夫人也赶了过来。

他们一过来,就看到了仍然坐在地上的林贵。

林贵惊魂未定,刚才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如影随形,一直到现在还没消散。

“爹?”

“老爷!”蕙夫人花容失色,对着身后的仆人招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老爷扶起来啊!”

林桉觉得,这一大家子都挺虚情假意的,就像东拼西凑出来的散装家庭。

蕙夫人要是真这么担心,就自己去扶了。

她的手半掩着的面容下,是那藏不住的嫌恶和幸灾乐祸。

“林桉!”

林效想过来,但是被林绩拽住了手臂。

林绩警惕地看着林桉,“你是林桉?”

林桉点头。

不是他还能是谁?是鬼吗?还是看见自己死而复生太惊讶了。

林效甩开林绩,打断了林绩的问话,“你旁边的人是谁?”

他不善地看着赫尔,质问道。

这时人们才发现,林桉身后还有一个长着一副洋人面孔的高大男人。

林贵被人搀扶起来,整理好自己那皱巴巴的衣服和凌乱的发丝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事太过蹊跷,可否移步到正厅?”

他虽是问句,但没人敢说不去。

就在林桉和赫尔最后一个走出灵堂时,庭院外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下子来到了林桉的身边。

“少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扶璋恨不得把林桉翻来覆去好好瞧瞧有哪里受伤,若不是害怕会以下犯上,他早就这么干了。

“放肆!”林贵喝道。

他这时摆起了主人架子,数落着扶璋道:“你身为桉儿的贴身侍卫,居然没能保护好桉儿!我以前留着你是念旧情,但是现在,我看也没有继续留着你的必要了!我林府不养闲人!”

这里几乎聚齐了林府的人,还有着赫尔这个‘客人’,林贵还这么说,这是在公然下林桉的面子了。

林桉仗着自己是个傻子,把任性和蛮不讲理发挥到了极致,他揽过扶璋的手臂,大声说道:“不行!他是我的侍卫!”

林贵软下语气,说道:“桉儿听话,这个人留不得,爹给你换一个更好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见林贵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林桉直接松开扶璋,又跑回了棺材旁边,他抬起腿就要爬上去。

“桉儿!”

只是这棺材放得太高,林桉要爬上去实在有些费劲。

“我不管!你敢让扶璋走,我就在棺材里躺一辈子!”

一说到这个棺材,林贵就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都有了心理阴影,他说道:“好好好!我不让他走了,行了吧?”

“我不信!!”

林桉一条腿跨上了棺材边,两只手撑住了棺材边沿,眼看着就要进去了,林贵连忙说道:“我发誓!我发誓!快下来好不好!”

林桉放下了腿,拍了拍手,“那好吧。”

扶璋连忙上前帮着林桉整理,拍掉了扎进衣服里的木屑。

林贵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溢出的汗水,他在衣袖后立马变了一副神情,不耐烦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但当他擦完汗放下手后,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慈爱的样子。

赫尔若有所思地看了林贵一眼。

下一秒,林贵就对赫尔说道:“犬子顽皮,大人见笑了。”

赫尔忍住笑,说道:“没事。”

“那接下来请随我移步到正厅吧。”

正厅内,各人都坐在了两边的位子上。

蕙夫人站在林贵的身边,帮他捏着肩。

林桉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真是一副贤惠好妻子的形象。

赫尔先是作了一番自我介绍,他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从西域过来的商人,名叫连赫,还会点小魔术,比如刚才的异象,就被他用‘魔术’给糊弄了过去。

林贵心有余悸,看向赫尔的眼神都变得更郑重了些。

林贵放轻了声音,问林桉:“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桉看了回去,像是没理解林贵在问什么。

赫尔帮着说道:“林桉应该是被昨天的事情刺激到了,不记得了,不好再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了吧。我在黑风山下遇到了他,然后听别人说林桉好像是林府的大少爷,这才把他送回来。”

林桉点点头。

林贵不死心,又问:“真的不记得了?”

林桉说道:“不知道。”

纵使林贵一堆疑问,也被林桉的一个不知道给堵了回去。

蕙夫人与站在一边的王管家对视了一眼,王管家对她摇了摇头。

林绩说话了,“去的时候这么多人跟着,回来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

赫尔说道:“这难道不是你们林家侍卫办事不力吗,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究竟是谁的失职?二少爷还在这怪起一个受害者来了?”

赫尔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他一个外人本是没有立场说这些的,但却让林桉听着解气极了。

在场的人因为都忌惮赫尔这个异域商人,竟无一人反驳。

但林绩还是抓着不放,他说道:“你和你的贴身侍卫走散了,自己一个人也能找到下山的路?我们派人去找过,只看到了悬崖边上的马车,这一路上就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只有车轮的轧印。难道这几十个侍卫还能突然凭空消失不成?”

林桉想道,可不就是凭空消失么。

不过既然林绩都这么说了,说明他也不知道实情,那些山贼看来与他无关。

那最有嫌疑的就只剩下蕙夫人和林贵了。

林贵这个人实在是太能演了,这样过于浮夸的演技反倒更加引起了林桉的疑心。

赫尔说道:“二少爷为何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这难道不是你们林府应该查的吗?为难一个受害者做什么。”

林绩看着赫尔,说出来的话无比锋利:“连公子只不过与我们大少爷认识不到一天吧,就为了他做到这种份上,这交情还真是深啊。”

“确实啊,是比你们的兄弟感情要好。”

赫尔不给林绩留情面,他心里想的是,一会儿就把林桉带走,他实在是看不惯这家子人,林桉待在这里只会被欺负死。

林桉突然说道:“我困了。”

赫尔的反应比扶璋还要快,他俯身问道:“那我们走?”

林桉打了个哈欠:“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赫尔问:“你还愿意待在这里?”

林效忍不住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姓林,不在这里待着难不成还跟你走吗?”

赫尔瞥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林桉按住赫尔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

林桉直接无视了林家人,抛下一群人,走回自己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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