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差不多也是这样一场突然出现的冷雨……王恨风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可抑制地发抖,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息让她几乎无法保持镇定。
“吱……咣当!”
兰兰伸手把窗户给关上了,回过头看了她半晌,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雨是越来越大了,我去给你支一张床去,省得伤口受潮又是白忙活。”
王恨风没有回话,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至于兰兰后面那些,姜天师怎么这么没有排面,连张床都没有balabala……之类的话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谁允许你穿男人的衣服的?”王卫福挥舞着藤条叫嚷着,“都怪你八字太硬克死了你弟弟,现在又要穿这种衣服来克我们是吧?”
“可是刘叔叔说,走镖的话,穿这种衣服方便些也安全些。”她的话刚说完,藤条就落在了肩膀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她低着头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的喊叫。
可她涨红了的脸,以及方才下意识的躲闪已经足够再次激起王卫福的怒气:“你个怪物!灾星!你还敢躲是吧?!晦气的东西!当初就不该让你回来!”
她身后不远处就是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也不清楚是不敢上前拦阻,还是只是在哭自己那命的儿子的母亲,外面还有她那低着头不知所措的刘叔。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生下来就被送出去学武,终于长大成人后接回来又总是给她杂活去干,问起当家的就只说是磨练。
若说是因为六指,六指的人不多但也没有少间到被当成怪物的地步。以往,当家的提起这个女儿也都是怜惜的模样,怎么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了就这副模样。
就在昨天,当家的终于松口说可以带她去走镖,结果今天刚要出门就闹这么一出。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天气,所幸他习武多年,抵御这种寒气不在话下。
“那女儿现在就走,不再劳烦父亲费心便是。”王绮云踉跄着起身,长时间的跪地让她的身形有些不稳,但却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敢?!”王卫福冷笑过后见她还在坚持,额头青筋直爆,只觉得天灵盖都要翻面,“我和你娘生你养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你个白眼狼!”
望卫福骂着,追上去又是一记藤条。这下王绮云彻底趴在了地上,父亲的这些话她自从回来之后都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
只要母亲一看到她就立刻挂上愁容,父亲也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她知道自己生来便是不祥,因此都只是默默忍耐,期待着如果自己能做得更好些,或许父母就会原谅自己些许。
虽然师父曾经的话也如同种子般种进了她的心里,但是她不敢细想。他们只是在为自己曾经的过错找个好让自己心安的理由,他们那么对待自己只是为了逃避过往……她不敢想。
如果师父说的都是对的,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支撑自己继续待子啊这里,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遭受的这么多苛待,她更不知道自己如今离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当初师父亡故的时候她只是伤心,现在她越来越清晰地觉得觉得自己曾经所期待的那个家,它也也随着师父的亡故而消弭于这个世间了。
父亲暴怒的指控还在继续,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去听,不去想,藤条挨得多了疼痛的感觉就会自己麻木,渐渐地直到失去知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火光摇曳闹嚷嚷一片,隐约还有哀嚎惨叫之声,王绮云还以为是自己到了地狱,也好,马上就要见到师父了,这是她的意识模糊间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她意识稍稍清楚些就猛然发现,那些叫喊声有些太熟悉了,还有大黄急促的吠声她绝不会听错。
她猛地把身子往前一折想要做起来,但是身上的伤却不允许她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往下流,她此刻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卧室的床上,伤口也是母亲包扎过的。
只是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心力去体会这种令她费解的复杂感情,她得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外面的声音实在是令她心惊。
但是她身上的伤远比她所想的更加严重,才走出去两步就跌倒在地无法继续。动作撕扯伤口带来的疼痛让她咬紧了牙关还是冷汗直流,她必须站起来。
不然如果外面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就这个动静来看他们迟早也会发现自己。
如果我真的被仇家擒抓,爹娘会来赎我的性命吗?会的吧……不,我,他们不会救我的……或者,他们其实也没必要留我这个活口……
但现实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房门很快被一群黑衣蒙面人给破开了,夹着着一种陌生的,令人汗毛倒竖的恐怖气息,还有被风吹进来的冰冷得不似夏天会有的雨水。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拔出一把弯曲的长剑无视了她绝望的眼神,直接朝着她的后背扎了下去,动作十分干脆利落,不见任何多余的情感和举动。
“断气了。”意识模糊间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我们走吧。”
“嗯。”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血,心口的位置还有一道想当明显的伤口,但她却好似察觉不到痛感。
卧室门外是一片噩梦般的景象,镖局里十几口人的尸体如同街市上叫卖的货物一般堆积排列在她的眼前。
眼前巨大的冲击使得她双脚发软,才刚强撑着往前走了几步,头顶就掉下来一只血肉模糊,但从大小和残存的皮肤还能大概看出来是属于小孩的手……刘叔和刘叔家那年仅八岁的儿子的尸体就挂在旁边的榕树上。
谁能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她看着满院的残骸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过于震撼的画面让她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过于泥泞的和脏乱的地面,让她刚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才迈出一步就跌倒——痛!
真实的痛感让她无法不去思考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她的眼前,散布在她的四周,她无法逃避也无处逃避。
泪水已经先于大脑的思考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得抽搐起来。她张大了嘴,涕泗横流却是发不出一点的声音,只能一下接着一下地捶打着地面,拳头徒然激起一些混着血肉的泥水而已。
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在她的心口,她的头痛得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哭了多久,从没有声音到放声大哭再到声音嘶哑喉头发痛。
她终于被迫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拄着棍子一步一拐地在院子里到处搜寻线索,却发现家里的书房,账房和库房早已经被洗劫一空,甚至放在茅厕里的那些练过字的废纸都不见踪影,整个镖局连半张带有墨迹的纸片也没有留下。
难道,难道真是因为我穿了男装才引来的灾难?她这会儿又不可抑制地想起来之前父母的那些责怪和质问,她要把那根多余的手指放进嘴里咬着才能够让自己勉强保持理智。
她之前只要一难过就咬指头,一双手上基本全是齿痕,后来师父抓着她右手上的第六根指头塞进了她的嘴里说,实在忍不住就咬它好了,反正是多余的,坏了也就坏了。
是啊,多余的……我何尝不是这根六指呢?师父死了,大家也都死了,就剩下我这个多余的人还活着……
过往的悲痛和眼前的惨剧让王恨风内脏上的伤口被牵动,嘴角渗出血来。
“你大爷的!当我采药很容易是吧?!”兰兰一边骂着上前提她擦拭掉了身上的血痕,“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神棍非得交代让我看着你了。”
“抱歉。”王恨风回过神来接住手帕,“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是我说话太过分了。”兰兰见她悲戚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放缓了些语气,“应该是这股单薄的妖气对你有影响,可是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我连个妖都不算。”
兰兰这一句倒是彻底让她回过神来,这股单薄的妖气,这股妖气是可以和当年那群黑衣人的气息相重合的。
高手的杀气总是类似,但这股气息却不会错。那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刚才会……怪不得这么久了才遇到线索……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发笑,但咳嗽却比笑声来得更加猛烈,被牵动的内伤疼得她龇牙咧嘴。兰兰见状暗骂一声绕道她的背后,反手一击将她打昏。
“终于老实了。”
……
另一边,被姜黎击破的阵法裂缝越来越大,开始有更多的妖气透过裂缝进入,而她也开始逐渐出现体力不支的感觉。
唐映雪在后面一手握着照月,一手为她输送真气。她明白,这个阵法不破,姜黎在村子里设下的结界也并不比鸡蛋壳坚硬对少,这里的人全都都会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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