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们就近在行政酒廊解决早餐,在圣安德鲁音乐学院培养出相似的作息时间让爱德华在出门时碰到了亨利。他们的房间分别位于克里斯房间的两侧,隔着一段距离的两个人看到对方,相□□了点头。酒廊在靠近亨利房间的一边,他站在原地等爱德华走到自己身边,然后一边小声道了句“早安。”一边和爱德华一道并排走向酒廊大门。
“早安。”爱德华向亨利回礼,他很喜欢这个学弟。
因为在酒店内活动,又是一早,两个人都穿得很休闲。爱德华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运动套装,亨利则穿了一条牛仔裤和黑色的圆领套头毛衫。行政酒廊里的服务员非常礼貌的为他们领位,他们向室内看了一眼,桌子大概有十几个,都是空着的。
“坐在窗边可以吗?”
亨利点了点头。“好的。”爱德华说。
服务员问:“您要咖啡还是茶?”
亨利选了咖啡。“都有哪些茶?”爱德华问。
服务员想了想:“早餐茶,薄荷茶,柠檬茶。下午茶时间的茶品种类还有肉桂和水果茶,早餐时段暂时只有这三种。”
爱德华选了早餐茶。
“加一杯薄荷茶,谢谢。”
说话的人从酒廊门口走进来,是克里斯。
“早。”他站在桌边向爱德华点了点头,然后向亨利伸出手,“你好,我是克里斯·德米特里。”
亨利回握他的手:“亨利·埃尔。”
“我听爱德华提起过你。”
“我听爱德华说到过你。”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来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句子,这种无意中的巧合让他们愣怔了片刻,随即露出笑容。很多时候从陌生变熟悉,或者从不相识变成有默契,都是从这样不经意的巧合开始的。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亨利实际上比爱德华和克里斯还要小几个月,他们都点了全餐,有吐司、煎蛋、薯饼和香肠。
“今天天气挺好。”爱德华看了看窗外,还在漫长冬季的基辛,空气是全年中最为干燥的时候,天空呈现透亮的浅蓝色,没有一丝云彩。
亨利也看了看窗外,表示不能赞同更多:“看起来不会下雨。”
这大概是爱琴堡相当常见的普通对白,克里斯在一旁默默听着,但放在基辛这个大陆腹地便略显得有些奇妙。“所以爱琴堡的冬季经常下雨?”他问道,“还是戈兰的冬季都会下雨?”
“不是整个戈兰。”爱德华首先出声回答他,“但爱琴堡是的,几乎每天都有下雨的可能。不过雨不大,不用打伞的那种。”
“说到这个我觉得可能是一种地理学上的差异。”亨利接着说,“戈兰冬季的雨在不同地区表现出来的形态并不相同。在爱琴堡雨季就像爱德华说的那样一直是蒙蒙细雨,但同样的雨季在更北边一点的地区,那里的陆地从早到晚都被一层雾所覆盖,雾便是雨,雨即是雾。”
“我也听说过戈兰的北方有一片雾区,可惜还没有机会亲自去看看。”爱德华说,“去过的人都说那里像仙境一样美。”
“确实很美。”亨利点了点头,“湿气也很重,钻进骨子里的那种,当地人很容易生病。”
“哦,天哪,听起来真糟糕。”爱德华说。
“确实糟糕。”亨利表示认同,“所以尽量不要在寒冷的季节去北方,只是想看雾的话,夏季的上午也一样可以看到。”
“这里也有地方可以看到晨雾,在湖区,等表演结束、回家之前你们可以考虑去游览一番。”克里斯加入他们对雾的讨论,“而且这里的湖区是休眠火山的山口湖,机会难得。”
“我听说过,‘天空之镜’。”爱德华想了想,“距离这里远吗?”
“你认真的吗?”亨利笑了出来。
“如果着急的话一天内往返也不是不可以。要是时间充裕,也可以在山脚下的旅店住一晚。”克里斯也笑了起来,“其实夏天去更好,眼下虽然已经过了最冷的那段封山期,想爬到山顶还是要遇到好天气才可以。”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们在这里只剩下不到两周的时间,无论是亨利、爱德华还是克里斯,他们都还没有长大到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想和你一起去。”爱德华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我同意。”亨利紧跟着说,“请你做我们的向导。”
这一次克里斯摇了摇头。“先生们,三个人恐怕不行。”他刻意停顿了片刻,吊起另外两个人的胃口,“增加成六个人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意识到他意有所指,亨利和爱德华笑着点了点头。如果真的能成行,他们想,没准还不止六个人才可以。不过事在人为,他们对自己有信心。
三个少年围坐在窗边的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喳喳的热闹场面,就是西蒙和梅耶走进行政酒廊大门时,最吸引他们眼球的景象。他们两个人不是结伴而来,梅耶来的更早一点,他因为注目三个人交互的模样而在门口稍作停留。恰巧这时服务员来领位,询问是否要坐在一起,两个人犹豫了一下,随后异口同声的表示愿意同坐。
两大杯美式放在餐桌上,梅耶和西蒙选择坐在了靠窗最角落的位置。
他可能有话想跟我说,两个人在入座的一瞬间脑海中闪现过相同的念头。
他们彼此并不熟悉,但是他们都很熟悉莱纳,尽管他们熟悉的可能并不是同一个莱纳。
“昨天那样对您说话,真的非常抱歉。”梅耶首先开头。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知道你是因为太心急。”西蒙说,“昨天一度我也有点担心,但是又觉得应该相信爱德华,他是个很可靠的家伙。”
“令弟吗?”
“嗯。”西蒙点点头,“不瞒你说,他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稳重,虽然现在他也不大。”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他们点好的早餐。西蒙要了俱乐部三明治和蔬菜沙拉,梅耶点的则是烤肠、煎蛋和土豆泥。
“爱德华看起来和您长得颇有几分相像,但性格听起来似乎不太一样。”
“你是想打听他的情况吗?”西蒙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和克里斯走得有点近?”
“好奇是肯定的,毕竟来基辛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令弟的存在。但是您恐怕误会了。”梅耶摇了摇头,“事实上因为莱纳先生的原因,我对您也很好奇。”
西蒙想起在之前的酒会上——如果那也可以称得上是酒会的话——他也从梅耶和洛伊德口中听过类似的描述,似乎在他们眼中,他是个能够对莱纳产生某种影响的存在。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
但他也并不打算为此辩解,他想到一种可能,即莱纳可能故意把他推出来作为挡箭牌。反正大多数时间里,他们一个在罗斯,一个在戈兰,隔着大海,隔着高山。
“如果这个话题令您感到不快,请您务必再次接受我的歉意。”
梅耶说话的语气非常诚恳,这个认知让西蒙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在梅耶的脸上停留,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他既不理解这个年轻人为什么突然又向自己道歉,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梅耶对自己的态度而隐约感到一种心满意足。
“什么话题?”西蒙问。
“对令弟和您出于个人原因而产生好奇之心。”梅耶说,“一个是克里斯的朋友,一个是莱纳先生的友人。”
西蒙耸了耸肩,“所以你并不是对我们本人感到好奇。”他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大口咖啡,“你对我们感到好奇是因为你更关心克里斯和莱纳。”即使面对莱纳的唇枪舌剑他也从不退缩,相比之下,梅耶话语中的那一点点试探实在过于浅薄了。不过他也有想从梅耶这里知道的事情,“克里斯和莱纳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听到他这么问,梅耶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西蒙怀疑他差一点就要向自己行军礼。“当然!”他深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道光,“我是莱纳先生忠诚的追随者。”
“我不是有意冒犯。”西蒙停顿了一下,“但是在令尊和莱纳之间,你会一直选择莱纳吗?”
这个问题堪比“爱人和母亲同时掉进河里先救谁”,但西蒙发现似乎梅耶对这个问题很熟悉,熟悉到仿佛在此之前已经被问过若干遍。“您不用担心我对莱纳先生的忠心,至少现在不用。”他说,“说起来,家父也常被莱纳先生怀疑他对皇帝的忠心。”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们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像昨天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这就是军人,西蒙看着梅耶因为认真而变得更加英俊的面孔,心想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无法理解他们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会向别人和国家托付自己的忠诚,会比忠于自己私人的**或忠于对家人的爱更忠于他们认可的崇高意志。他意识到,如果梅耶是这样一群人中的一员,那么昨天他的独自外出恐怕也是莱纳安排的,而并非像克里斯对爱德华说的那样是去寻欢作乐。
梅耶对克里斯说了谎。
“那么你如此重视克里斯,是因为莱纳?”
“莱纳先生的嘱托当然占了绝大部分原因。”后半句梅耶没有继续说下去。
“原来如此。”西蒙点了点头,话题一转,“你喜欢音乐吗?”
听到这个问题,梅耶的坐姿放轻松了许多,“家父是一名艺术赞助人,家里有不少唱片和乐谱,兴致来了有时还会自娱自乐,在家里举办派对的时候他也会邀请演奏家们来表演。我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很难做到不喜欢音乐。”
怪不得他会在靠近他们的时候自然表现出一种十分亲近的态度,西蒙想,原来是从小形成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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