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早高峰的校门口就剩下寥寥几个迟到赶路的学生和边上正在收摊的早餐车,就连门卫大爷也拖出张藤椅慢悠悠地挪到太阳底下。
刚入夏的晴天,太阳还有着暖人的温度,正是最惬意的时候。
“小骛,你先在这儿等会,我先去把车停了。”
校门口是禁停路段,因为是转学第一天周希还没搞清楚儿子新学校周边环境,只得匆匆把人放下再好生嘱咐。
“妈……我又不是小孩,放在这也不会被人拐走的。”
周希摆摆手关上车窗直接起步去找车位,半句儿子的吐槽也不想听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百般聊赖的池骛看着马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回忆着早上起床时自己母亲着急忙慌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原本计划好的准点到学校因为周希女士的赖床硬生生迟到半个小时,不过显然这已经是算好的结局了。
“操。”
池骛抬头看着挂在围墙上的人影,因为衣角勾住栏杆而恼怒。
单薄外套歪歪扭扭地穿在身上,一手把住栏杆一边拉扯着看上去质量差劲的校服短袖。
“同学,需要帮忙吗?”
池骛声音不大有些低哑带有晨起的困倦,却也着实让那个挂在围栏上的吓了一跳。
像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窘迫一般,池骛顺着那人的视线还能看见被撩起的衣摆和半截露出的后腰,劲瘦的腰身裸露大半可看着却不怎么赏心悦目。
“他妈的,出门真该看黄历。”
一句低声咒骂,少年没有理会他而是狠狠地撕扯开校服勾住的那角再一个利落的翻身从墙上跳下。
“同学……?”
池骛没想到对方是半句话不搭理他,且在路过的时候用眼神狠狠剜过以及鼻腔中清晰的不屑的嗤哼。
少了校服衣摆的遮掩露出那截腰上的伤痕格外晃眼,棍棒打出来的血印和周边错杂的紫绿色瘀痕。少年的身体没经过风吹日晒,因此无需细看都能知晓那痕迹多么狰狞,走出数米还是能清晰瞧见。
池骛嘴唇紧抿着双眼一眨不眨,视线随着就连背影都充满不耐烦和戾气的人飘远。
“小骛,看什么呢?”
回过神来池骛才发现周希已经停好车,手里捏着沓资料一手绾起鬓角的碎发,微微倾斜着身体试图与自己对上视线。
“没什么。妈,我们快进去吧。”池骛紧了紧背包带子转头跟着池母踏进校门。
“姓林的那个臭小子又跑出去了?就一会没看住他……算了算了,反正当初把他送来的时候他爸也说了,不指望学校能管住他。”
中年男人愠怒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清,激昂的怒骂直转为无奈的叹气。
“希望他别在校外给我惹出什么麻烦吧,唉这年头小孩真是难管啊……”
姓林啊……
池骛眼睫下垂思索着方才看见翻墙的矫捷身影,被风扬起的发梢和不屑的神态,还有那极力藏在校服下的伤痕,思绪又跟随飘远。
眼见着自家小孩又开始走神周希连忙扯了扯池骛的衬衣袖子。
“是池骛同学吧,我是七班的班主任许晴连。”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的年轻女老师,在男人还想继续破口大骂的时候及时开口制止。
“小骛,你先和许老师过去吧。”周希冲着女老师点点头。
池骛跟在许晴连身后,穿过回廊——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两人的相对无言显得此刻脚下的路格外漫长。许晴连率先打破沉默,扭头看向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池骛。
“池同学要是在新环境遇到什么问题要及时和我说哦,虽然作为班主任我也是个新人,可是好歹比起你们要多上几年的经验。”
许晴连笑起来有种俏皮的可爱眉眼弯弯,又或许是想到自己现今班主任的身份马上收敛几分。
“嗯,麻烦许老师了。”池骛低头应着,细碎的前额发丝堪堪遮住眉眼倒显出了格外优越的鼻梁。
许晴连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估摸着今后抓早恋还要更费上些心思。
走到三班门口的时候离下课还有几分钟,许晴连和池骛就这么一前一后站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前者才如释重负地深一口气打开教室门。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位转学生——”
不出意料在池骛走进教室的时候底下立马就响起来窸窣的窃窃私语,即使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好奇。
“大家好,我叫池骛,心无旁骛的骛。”
池骛显然对于这样的场景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了,浅淡疏离的微笑和微微的鞠躬让底下交谈声更加激烈些许。
“那池同学你就——”许晴连目光搜寻着班上空余的座位,最终发现一个悲观的事实,只有靠近后门的角落有一个空位,而且好巧不巧那空座的同桌还在逃课中,“先坐那吧。”
池骛顺着许晴连手指的方向走去,对于座位的安排他并没有什么异议,坐哪对他来说都是大差不差,以至于坐下的时候瞥过自己同桌桌面上散乱的书时也只是目光一顿紧锁在那笔走龙蛇的名字上。
——林燎。
还没来得及细想,前桌的男生便扭过身子探个头过来,“嘿嘿池骛是吗,我叫徐景。”
少年煞有介事地伸出右手,池骛看着徐景嘻嘻哈哈强装正经的模样笑意更深,同样伸手与之相握。
徐景朝池骛挤挤眼,努嘴示意着他边上的空座,“燎哥脾气不太好,你千万别随便惹他嗷。不过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他还是挺仗义的。其实吧,我觉得燎哥是特别讲义气的人,就是不爱和同学打交道,上回咱班那个、呃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女生......”
说到这的时候徐景的眼神已经控制不住地往边上瞟,池骛扭头瞧见离这三个座位的正在低头写字的女生心底了然,倒也说不上特别的漂亮但是绾起的马尾干净利落露出嫩白秀丽的脖颈,只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
“上回白思悦回家路上被两个混混死缠烂打地骚扰,还是燎哥出面摆平的。”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在心上人面前出风头是天大的事,可天天待在学校里的学生面对社会人士难免怯场,一腔热血也被来势汹汹的黄毛熄灭,就在徐景牙一咬心一横要直接冲上去的时候,林燎有如神兵天降直接一个飞身把黄毛头头踹飞随即就是一场混战。
两个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在徐景的强烈要求下就这么一左一右护送着白思悦到了家。当然,打架的时候多潇洒,徐景回家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这边徐景还在一边长吁短叹,怀念他燎哥的英勇身姿,另一边池骛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上到林燎英雄救美俘获一众小女生芳心,下到课堂瞌睡与主任斗智斗勇,只是课间短短几分钟,池骛便将这还未出现过的同桌那精彩绝伦的上学经历了解了大概。
徐景降得差不多了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然后嘴一抹,信誓旦旦地对着池骛保证,“你要是见到燎哥肯定也会觉得他是个好人的,真的!”
掷地有声的肯定伴随着上课铃一同响起,徐景匆忙转身的同时用口型对着池骛:“下课再说——啊、燎哥?”
最后两个字声音没压住,硬生生扭曲成古怪的语调。
池骛闻声回头,来人挡在后门连同外头照进来的光亮一起,短发支棱着逆光张扬,那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太清晰。
“怎么是你...”
凳子拉出发出刺耳的声音,一阵摔摔打打后方才安静下来,池骛的目光追着来人落下,终于迎光看见他全貌——
稍长的黑发发梢还留有染烫的痕迹应该是修理的时候保留的长度,双眸狭长压在眉骨之下尽是凌厉,不过锋利的眉眼之下唇形却显出肉感来,白色的校服衬衣有些皱巴但看得出来整理的痕迹,只是后腰那一块撕裂不容忽视。
“真是扫兴啊...”林燎这才回来就看见自己的新同桌,联想到今早的场景加之被抓回学校,烦躁的情绪更甚。
池骛见新同桌不待见自己也不恼,反而直勾勾盯着他耳尖那一点明显的擦伤,圆润的耳廓之上不知因何落下的血痕,皮表渗出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干。鬼使神差地,池骛毫无先兆伸出自己的手按在林燎的耳廓之上,也只是微微使力却让后者直接从椅子上蹦起,动作幅度之大将桌椅碰得七扭八歪。
“卧槽你他妈的干嘛啊!”林燎瞪大双眼视线定格在池骛保持抚摸姿势的手指上,过于亲密的姿势让他感到一阵反感和恶心。少年紧抿的双唇嘴角不由自主抽动,应是忍耐到极致了。
“林燎!!你又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出去!”
刚走进教室的数学老师目睹了林燎从椅子上跳起来爆粗的全过程,却没瞧见始作俑者停滞在半空中的手还保留着抚摸的姿势。
指尖微动,还残有耳廓上的余温,也跟着沾染上了伤口的血腥气。
林燎扭头瞥了眼气冲冲的数学老师,然后抽回视线强忍下了想要反驳的冲动,在一众同学们好奇探究的目光当中走出教室,最后还不忘瞪着池骛放下狠话:
“你给我等着!”
“林燎你给我麻溜的滚出去,其他同学都安静、安静,把上周留下的卷子拿出来,选择题有哪题不懂的——”数学老师很快压下课堂上的躁动,拿起单薄的卷子抖了抖。
“好啊。”池骛对着站在教室后门外的林燎回以一个意味悠长的笑,看了直叫人气的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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