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春巷

“这个男子特别神秘,白天几乎见不到人。要不是那个邻居在端午节的时候,给赖鑫送了三个粽子,他都还不知道赖鑫家里住着另一个人呢!”

“这个男人是不是脸上有烧伤的疤?”原榭问道。

“是啊,根据赖鑫邻居的说法,当时他去赖鑫家里送粽子,结果开门是一个男人,脸上有块烧伤的疤痕,几乎半张脸都被烧没了!当时刚开门的时候,他以为是一只恶鬼,被吓了一跳。后来,他就再也没敢去赖鑫家里。”

“赖鑫一般早上出门去成家当仆人,到了晚上才会回来。但是中午,好几个人都看到赖鑫家里的烟囱在冒着烟。可见,这个男子在赖鑫家里住了很久。”

“这个男子叫什么?可查到了?”原榭催促到。

“查到了。这得多亏了林管家,我从林管家那里调查到了赖鑫在成家的情况,他在成家做仆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林管家叫我去查查育婴堂,因为当年,他在育婴堂见到赖鑫的时候,他身边有一个一直跟着他的人,只是那个人的脸毁容了,有一块烧伤的疤痕,所以,林管家只要了赖鑫,没有要那个。”

“于是乎,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去育婴堂,跟育婴堂的管事说了情况后,他就将烧伤的男子的情况记录给我看。原来此人名叫赖焱,原来是城北柳华巷尾的一户杨姓人家的孩子,七岁的时候家里失火,他的爹娘亲人都被烧死了,他被烧伤了脸,被邻居从火场里救出来。救出来之后,他就被送到了育婴堂。”

“他因为脸部被烧伤的缘故,育婴堂里的所有人都不太待见他,有好几个调皮的顽童还经常欺负他。赖鑫来了之后,就跟他成了好朋友,两人形影不离。直到长大后,赖鑫被林管家买去当了家丁,赖焱在育婴堂又被欺负了。赖鑫看不过去,就把赖焱带走。”

“赖焱平日里也不出门,在家里做饭,晚上等着赖鑫回来,两人就这么一直生活到了现在。我知道这个消息后,明白赖鑫对赖焱的重要性。一个长期躲在赖鑫家里的人,一定不可能独自走得太远。于是我立即又回到了赖鑫家里埋伏起来,我当时猜测赖焱一定会回去的。果不其然,到了半夜,赖焱真的回去了。”

宋平越讲越激动,越讲越兴奋,唾沫横飞,口干舌燥之际,他才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半夜里,到处一片黑灯瞎火的。我当时躲在草垛后面,等了很久,直到星子满天,都没有发现有人来的迹象。我一边等,一边有些后怕,怕自己过度自信,误了大人您的大事!正犹豫的时候,我就听到了脚步声。半夜夜深人静,只要有一点动静都是特别明显的。我立即来了精神……知道是赖焱回来了。”

“等他走进屋子,我立即从草垛后面冲出来,堵在门口,对着屋里的人大喝一声:站住,你是不是赖焱!哪知屋里的男子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像是受惊的小猫,在屋子里到处乱窜。我立即喊道:站住!我是衙门捕头宋平,立刻停下。那人听到我的身份后,更加惊慌了,他从屋里抄起一把椅子朝我砸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即拔刀挡住了砸过来的椅子,将椅子劈成两半,随后抬起右脚一个横踢,将那人踢倒在地。我立即冲过去想要按住他,但是那人实在狡猾得紧,当我冲过去的时候,他在地上拌了我一脚,我身形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立即夺门而出。”

“当然,我也没有闲着。我看到他冲出门去,就立即爬起来,从后面追上去。他跑得没有我快,我扔了手里的刀,加快了速度,然后向前一扑,如猫扑耗子一般将他扑倒。可是,这时候,我只听到了巨大的扑通一声……”

宋平又停下来倒了杯水。

“后来呢?”原榭问道。

“等等,等我喝口水。”宋平喝了水之后又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没想到我追着他一路追到了池塘边,我直接把他扑到了水里。幸亏我小时候下河摸鱼练就了一身水上漂的本事,他在水里不断地挣扎,像只□□一样叫唤,我立即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逼迫他放弃抵抗。终于,在我的一番钳制下,他卸去了一身的力气,让我乖乖按在了水里。然后,我就把他拖上了岸,带回来了。”

“他在哪儿呢?”原榭看着宋平。

宋平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随后拍拍手掌:“带上来。”

门口的皂吏押着一个更加狼狈的人进来,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每走一步就是一个脚印,脸上到处都是伤,眼睛被打肿了,右边的腮帮子青紫一块,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左脸有一块烧伤的疤痕。

“大人,这就是我抓到人——赖焱!”

原榭忍不住笑:“干得不错,宋平。日后肯定有你的嘉奖。”

“多谢大人。”宋平站到一旁,等着看原榭的审问。

“你是昨日拖本官下水的人,你叫什么?”原榭问道。

被抓到的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不说?不说的话,我便用刑了。”原榭说道。

男子还是一言不发。

“大人,这就是一个吃硬不吃软的东西,直接打一顿就好了。”皂吏说道。

原榭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随后盯着男子试探着问道:“你不想见赖鑫了吗?”

男子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是沙哑,有气无力:“赖鑫在哪儿?”

原榭的猜测对了,这个不出门的人估计等了很久都没有见赖鑫回来,但是又不知道赖鑫发生什么事了,心里肯定着急。“你要是肯老实回答的话,我就让你见到赖鑫。”

“你问,只要你告诉我赖鑫在哪就好。我已经等了他好几天了,都没有见他回来。”

“你叫什么?”原榭问。

“赖焱。三个火的焱,名字是育婴堂的总管取的。”赖焱说道。

“七月十四,中元节的前一天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原榭问道。

赖鑫沉默不语。

“你不说?那就是赖鑫杀了成大官人,要知道,杀人偿命,赖鑫杀了人,必定难逃一……”

原榭的话还没有说完,赖焱插话道:“是我杀的!成俊浩是我杀的,不是赖鑫杀的。要偿命让我去,人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成大官人?他跟你有仇?”原榭问道。

“没有,他这个伪君子夺走了本来应该属于赖鑫的家产,我……我只是帮赖鑫而已。”赖焱说道。

“你为何要帮赖鑫?”原榭问道。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死而无憾。”赖鑫说道。

“你是如何杀他的?”原榭问道。

“七月十四日傍晚,我收到成俊浩出门的消息,就立即埋伏在清水河祭祀大典对面的草丛里,等成俊浩出现之后,我就下水,躲在水草里边。等他靠近了岸边,我就从水底悄悄游过去,然后趁其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下水。拖下水之后,我怕他叫喊,就用迷药迷晕了他,把他按到水里足足按了一炷香的时间。”

“谁给你的消息?”原榭问道。

赖焱摇摇头。

“你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为什么相信这个消息呢?”原榭诧异地问道。

“我一开始只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是真的。消息写在一张纸条上,纸条在我下水的时候已经浸湿了。”

“迷药的配方你从哪里得到的?”原榭问道。

“这个配方不知道是谁塞在我门缝里的,原来还附带一张纸条:你会用上这个迷药的。”赖焱说道。

“你做这些事赖鑫都知道吗?”原榭问道。

“他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偷偷做的。”赖焱说道。

原榭抬手:“把赖鑫带上来。”

赖鑫带上来之后,赖焱就一直看着他,心里似乎有很多话,却一脸迷茫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赖鑫!”

“赖焱!你怎么会在这里?”赖鑫诧异地看着他,“我不是叫你快走吗?”

“赖鑫,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不用再替我背黑锅了。”赖焱说道。

赖鑫皱着眉头:“你都说了什么?人是我杀的,你在这里装什么装?这又不是功劳,这是死罪啊!杀人是要偿命的!”他转头看着原榭,“原大人,成俊浩和成留江都是我杀的,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

“不!是我杀的,成俊浩是我杀的。”赖焱抢着说道。

“赖焱!你闭嘴!不要多说话!”赖鑫喊道。

“不!我要说,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你不要在这里替我顶罪!”赖焱说道。

“你……”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这里是公堂,谁杀人,谁没杀人,本官自有定论。赖鑫,你将成留江推入江中,证据确凿,这是无可辩驳的事情。那么,成俊浩呢?”原榭问道。

“成俊浩是我杀的。我当时穿着黑衣潜伏在水里,将他拖下水。”赖鑫说道。

“不!是我杀的,他当时还在成府,根本没有时间去清水河。”赖焱说道。

“停!别争了!宋平,去把成俊浩脚踝上的手指印拿来给两个人比对,看看谁比较符合。”原榭说道。

“是。”宋平立即去仵作记录里翻出了一张画着四根手指印的宣纸,他先是将赖鑫的右手拿出放在手指印上比对,并不合适,赖鑫身体颓然一弯,转头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赖焱:“你怎么这么傻?”

赖焱将自己的右手放上去,四根手指印正好重合,将成俊浩拖下水的正是赖焱。赖焱的脸上出现释然一笑:“我在家里做好了饭,等你回来,但是等了你好多天,都没有见到你。”

赖鑫低下头:“是我不好,不该把你拖进复仇的坑里。”

“我不怪你。鑫哥。”赖焱说道,他伸手抓住了赖鑫的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很感谢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原榭见状只是叹了口气:“赖焱,你将成俊浩拖入水中,致使成俊浩溺水身亡,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赖焱淡淡地说道:“我认。”

“赖鑫,赖焱,你们两个都犯了杀人罪,杀人偿命,你们可有异议?”原榭问道。

两人摇摇头。

“好,本官当堂宣判,赖鑫,赖焱犯杀人罪,按律当斩,但念在二人实为复仇,情有可原,改判三月后问斩。”

两人被押送到静岳县大牢里。

刚判完两人的案子,一个皂吏慌慌张张地跑进衙门来报告:“大人,三春巷死了个人,您赶紧派人过去看看吧。”

原榭皱着眉头看向宋平:“你还能去吗?”

宋平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根本不敢出门:“大人,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昨晚辛苦了一晚上,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

“行,令玄,你叫上沈乘风,我们一起过去。”原榭看着站在一旁的孔令玄。

“是,大人。”孔令玄立即去后院找沈乘风,谁知屋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沈乘风带来的两个仆人在洒扫屋子。“你家公子呢?”

“孔先生,公子去后院外的小湖钓鱼去了。”

孔令玄一听这话,立即火急火燎地赶去院子外面的小湖,果然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湖边垂钓,身下还铺着一张竹席。

他见孔令玄来了,立即招呼道:“孔大当家的,这么有空?一起钓鱼吗?”

孔令玄站在身后,直接一把将人揪着衣襟抓起来,往院子里拖。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呀?放开我。别扯坏我衣裳,贵!”

“有案子,赶紧去。”孔令玄将人往院子里狠狠一摔,差点把沈乘风摔到了地上。

“我刚来就有案子?也太看得起我了。成成成,别急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去拿上我的家伙。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对了,尸体在哪儿?”

“三春巷。”孔令玄扶额叹息,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衙门里只有他一个仵作,不用就没得用了。

孔令玄和原榭先到达了发现尸体的地方——三春巷。三春巷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小巷子,北边连接着城北的柳华巷,南边连接着城南的莲花巷。巷子两边多是普通住户,有工匠、鞋匠、铁匠、木匠……还有替人负担的脚夫抬轿子的轿夫等等。

死者是一个年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穿着青色麻布衣,下边是一条灰色裤子,头上抱着灰蓝色头巾。面部铁青,嘴唇发黑。周围都是青砖,地面的脚印杂乱。

“大人,看起来像是中毒。”孔令玄说道。

“嗯,沈乘风呢?”原榭问道。

“一会儿就来。”孔令玄说道,他观察周边的情况,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谁最先发现死者?”原榭问道。

“是他。”皂吏将一个熊壮肥胖的男人叫上来,他挺着个大肚子,满脸横肉,两个眼球往外凸起,带着红血丝。

“你叫什么?”原榭打量了他一眼,跟平乐寨的三当家屠一刀有些相似。

“大人,俺叫郑老三,是东街上杀猪的……”他一开口便是浓重的乡音。

“郑老大,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原榭问道。

“俺家住在三春巷的最后一间屋子,今朝俺跟往常一样卯时出门去东街杀猪,路上就看到这个人躺在地上。当时天灰蒙蒙的,看不清楚。俺还以为是什么人喝多了醉倒在这里,我上前去叫了他两声,他没应俺。俺就拍拍他的脸,发现没气儿了!我就赶紧找人,然后去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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