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一定发生了什么。”孔令玄说道，“你们打听了午夜鬼唱歌的事情吗？”
原榭说道：“鬼唱歌的事情，她们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提起。”
沈乘风赞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去找他了。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孔令玄说道，“原大人，一起去？”
沈乘风看着他们俩：“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了，我的眼睛还没好呢！”
“行，你在这里守着屋子。查到线索之后，我们再回来。”原榭说完，就跟孔令玄出门了。两人一路直奔二楼，但是打开门，画室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他去哪里了？刚刚不是还在吗？”原榭走进屋子，屏风后面的春宫图已经不见了。
“找个人问问。”孔令玄出门，抓了一个送酒水的龟奴，“这个屋子的人去哪里了？”
龟奴不情不愿地说道：“刚刚有个公子哥过来，他带着公子哥上了九楼。”
“哪个屋子？”原榭问道。
“就是九楼最后一间，这件屋子对上去。”龟奴捧着酒菜上楼。“我正好要送上去。你们跟我一起走还是自己走？”
“一起吧，有劳了。”原榭、孔令玄跟着龟奴上去。到了九楼，龟奴敲了敲门：“玉公子，酒菜送来了，放在门口。”
龟奴将酒菜放在门口后，又对原榭和孔令玄说道：“等会儿他就来开门了。”说完，便离开，他还要赶去别的地方送酒菜。
里面传出了走路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来开门，竟然是齐汝城。齐汝城突然看到原榭站在门口，愣是说话都结巴了：“原……原……大人！”
原榭眯起双眼：“齐汝城？！你怎会在这里？”
“谁啊？”玉松温润的生意从里头传出来，随后，玉松也慢慢走出来。
看到原榭和身后站着的孔令玄，虽然孔令玄没有戴面具，玉松也没有见过孔令玄的脸，但是凭着多年的相处，对孔令玄的身形很熟悉。
玉松：“……”
齐汝城：“……”
孔令玄：“……”
原榭：“……”
碍于齐汝城在场，孔令玄没有直接戳破翟玉卿的身份。四人尴尬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原榭说道：“酒菜要凉了，我们进去说话。”
齐汝城立即让开一条路：“原大人，请进。”他赶紧拢好自己的衣衫。一同紧张的还有翟玉卿，他手忙脚乱地穿好自己的衣裳，目光时不时看一眼孔令玄。不是因为孔令玄的容貌俊朗，而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干的破事被大哥看到了！
其他人的眼光和评价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孔令玄不行，孔令玄好歹是救过他命的人，收留他在山上。
齐汝城的脸很红，大概是自己的事情被原榭撞破，心中忐忑不安：“原大人，为何今日突然造访四季海棠？”齐汝城知道，原榭这个人应该不会来四季海棠找乐子，难道是因为四季海棠鬼唱歌的事情。
“我来这里逛逛。”原榭看着齐汝城，又看看翟玉卿，“你们两个认识？”
齐汝城低着头回答，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是……是的，大人。我跟他一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也是因为一幅画。当时我从朋友那里看到了玉松的画，觉得甚是精彩，就来看看画师，没想到跟玉松一见如故，因此好上了。”
“所以，你就因为这件事不愿意娶妻？”原榭心中感叹不已。
“是的，我不想耽误叶家的大小姐，所以才去平陵山上，让孔大当家的把我绑票了。原大人，这件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父亲，我怕他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去说。我不会掺和的。”原榭安慰道，“只是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把事情说清楚。要是以后，你爹继续逼你娶亲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
“那我就带着玉松离开这里。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去西夏或是辽人那里，再不行，就去海上经商，只要我爹看不到我，就不会生气了。”
“要真是这样，你打算一辈子不回家了吗？你爹总有老去的那一天，你大哥齐辉城愿意去修仙，百年之后，你爹娘老了，谁来身前侍奉他们呢？听我一句劝，这样终归是不合适的。”原榭淡淡地说道。
“原大人以为该如何是好？”玉松问道。
“你们既然是真心相爱，想在一起，不如直接跟齐家挑明白了。”原榭说道。
孔令玄却摇头：“这样不可，只会让他们的事情平添磨难，我看不如就这样下去。过于声张，只会让你爹更加反对。”
“这位朋友是……”齐汝城看向孔令玄，他从来没有见过孔令玄，而眼前这个人肤色白皙，五官硬朗，眉目如画，跟四季海棠阴柔的簪花郎很不一样。
“他是我朋友，叫……”原榭回头看着他。
孔令玄说道：“李令月。”
“李公子。”齐汝城抬手抱拳，“你的话说得有理，但是这件事情恐怕也瞒不了多久，我还是再考虑考虑。”
玉松笑道：“我无所谓，反正也一直寄身在四季海棠里，汝城，你要是想我了，随时可以来。这样也挺好的，无牵无挂。”玉松倒了四杯酒在桌面上。
“酒菜要凉了，大家过来吃吧。”
原榭和孔令玄坐在一起，而齐汝城和翟玉卿坐在一起。齐汝城恐怕还不知道翟玉卿的真是身份，以为他只是一个寄身在四季海棠的画师。
“大人恐怕不是来这里闲逛的吧？”齐汝城问道。
“确实，不是。我们来调查彩云的事情。四季海棠里边有一个叫彩云的姑娘，前几日失踪了。彩云的相好来找本官报案，希望本官查查到底是什么原因。玉松公子，你在四季海棠呆了这么久，想必对四季海棠的事情也了解一二吧？”原榭看着翟玉卿。
孔令玄也盯着翟玉卿，用目光警告他。
翟玉卿看到孔令玄的目光，也不敢再隐瞒下去，既然大哥都来了，那就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好。“原大人，李公子，彩云的事情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是很清楚。彩云是一年前进入四季海棠的。据说是被卖进来的。”
“她的琴艺并不是很好，所以只能做那种卖身的。后来，有一个很喜欢她的王公子想要为她赎身，她嫌弃王公子没钱，并不想出去。老鸨没办法，只好让她呆在这里，继续接待客人。我听说，在八月十四日的晚上，她接待了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姓李，到了晚上，李公子半夜醒来，听到彩云在唱歌，对着镜子一边唱歌，一边梳头发，像鬼上身一样。”
“李公子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屋子，等老鸨带人再去彩云的屋子的时候，就发现彩云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彩云。后来，她们又问了看守的龟奴，龟奴说，没有看到彩云离开四季海棠。所以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王公子跟我们说的可不是这样，他说老鸨因为嫌弃他给的钱太少，阻拦他，不让他与彩云见面，一直谎称彩云生病。后来直接就说，彩云病死了。也不告诉他埋葬在哪里。”原榭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清楚。我听到的版本都是四季海棠里姑娘们私底下传出来的，东拼西凑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翟玉卿说道。
“为什么这里的姑娘都不肯对外人说呢？”原榭问道。
“老鸨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能跟外人吐出一个字，否则就乱棍打死。这些姑娘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指望在四季海棠能多挣点养老的钱，自然不敢违逆老鸨的话。”翟玉卿说道。
“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姑娘失踪？”原榭问道。
翟玉卿沉默，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齐汝城大概也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还真的有其他的姑娘失踪？”
翟玉卿没有说话，低头沉思，右手摩挲着酒杯上的花纹。
“玉松，你倒是说话呀？要是真有什么冤案，还是让原大人查出来比较好。虽然四季海棠里的姑娘都是可怜人，毕竟也是一条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忍心看到这些像花一样的女子不明不白地死去。”
翟玉卿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汝城，原大人，你们对四季海棠并不熟悉吧。这里的姑娘很多都是从外地被卖进来的，只有年老色衰，无人垂青的时候，才会被放出去，离开四季海棠还要一笔赎身的费用。男的三千两，女的二千两。”
“但是她们之中的大部分都等不到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因为生病，因为生孩子，因为被殴打致死的……五年里，我见得太多了。一开始还能管管，后来发现，没有办法。其中，这里还有一种更加……”翟玉卿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用什么词语描述比较好。
“更加什么？”齐汝城问道。
“更加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大部分云鬓娘和簪花郎都不知道。”翟玉卿慢慢说道。
“是什么事情？”原榭问道。
翟玉卿站起来，走到门口，四处看看，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关上门，走回来：“这件事情是我秘密调查出来的，花了挺长时间。你们三个跟我过来一下。”
齐汝城、孔令玄和原榭看他搞得这么神秘，便知道翟玉卿所说的应该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便起身跟去。
翟玉卿走到屏风后面，打开了案桌的夹层，在案桌的下面，藏着一个秘密空间，里面放着一张纸。
翟玉卿小心翼翼地将纸捧出来，把纸展开，压平了，用镇纸镇住两端：“你们过来看看这张宣纸，跟这边的宣纸有什么不同。”
齐汝城站在翟玉卿的左边，原榭站在翟玉卿的右边，孔令玄站在翟玉卿的对面，三人举起蜡烛仔细看，这张纸表面非常光滑，伸手摸上去，非常细腻柔滑，手感特别好。
齐汝城说道：“这是什么纸？竟然这么好？就是进贡宫里的宣纸，也比不上这种。”
原榭心中陡然一惊，这个纸跟之前他们在朱九章的琴盒里发现的纸条是同一种纸：“美人皮？”
翟玉卿看向原榭：“原大人还真是见多识广，这就是美人皮，正式名为佛心澄明。但是这种纸在南唐灭亡的时候，就已经失传了。”
原榭仔细看看翟玉卿手中的这张宣纸，表面白皙，毫无瑕疵，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明显是全新的：“可是这张不像是二十多年前做出来的，倒像是新做的一样。”
“没错，这就是新做的。我是在四季海棠的地宫里发现的。”翟玉卿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惊讶住了。
“这……这四季海棠里还有一座地宫？”齐汝城问道。
“是的，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地宫里有一条密道，我之前只是混进去而已，从里面偷了一张纸出来，不知道那条密道通往哪里。”
“可是，这种宣纸技艺已经失传了，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原榭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在地宫里看到的是，里面有好几张人皮。”
翟玉卿说完，齐汝城立即将手缩回来，不敢再碰这张细腻的宣纸。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看似繁华的四季海棠，其实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原榭叹了口气：“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们现在确定还要继续查下去吗？”翟玉卿问道。
“查，为什么不查？难道让他们继续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吗？”齐汝城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然不会收手。
“既然来了，没有查清楚真想之前，本官是不会离开的。”原榭的眼里露出了坚定的目光，不管前头有什么困难，他都不会放任眼前的恶行不管。
“既然如此，到了半夜，四季海棠里的人会少很多，到时候可以先让李公子悄悄混进地宫去查探一番。”翟玉卿说道。
孔令玄应承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