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帝

听说这位初上任的呈帝,刚坐在龙椅上不到五年就灭了曾经的敌对之国琅琊。

初,呈帝听丞相裴纵道,“圣上,琅琊有东、南琊之分。二者皆堵我魏国水利之道,其通商口岸与我国西洲边岸相连,经常出现琅琊人烧杀抢掠之事。若能将琅琊一国征为我国附属,则是大利。”

呈帝沉思,合上奏折,对丞相道,“琅琊国土虽略逊于魏,却有大国之实。且魏国换朕为主,军心不稳,国库空缺,不好开战。”

裴纵严肃从容,握紧手中的上奏,道“琅琊侵犯魏国领土多次,不知杀戮了多少魏都人。最近还扰乱北凉十三部内部的和平,使得内战连连,死伤无数。几十年后,这琅琊人会不会也踩踏在国都京昌的土地上?”

呈帝面显怒色,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扔到裴纵的脚边,怒言道,“裴纵,你身为一国丞相,心中尽是仇焰,可曾想过开战后果?”

裴纵心惊,划过他脚边的奏折,竟顺势割破了他的官袍。于是他压下气焰,沉言道“臣自有治国之道。圣上,您难道忘了睿亲王在琅琊所受过的屈辱吗?”

呈帝压下眼中的阴暗,道“铭心镂骨。睿亲王是朕的手足,朕惜他的才,也感他的苦……朕不能对他弃之不顾。”

过了半晌,呈帝扶额道,“丞相,你与百官相交,可有相对之法?”

裴纵直言道,“圣上,依现在的国情,仍是要养精蓄锐,以民生为重。”

“依臣来看,以先帝的执政为重,开拓农业,蓄实国力。军事上归严纪律,颁军功军衔,以振军心。”

“北凉之事,也固然重要。不可让贼人趁着这不利之势,做越界之举。”

后,呈帝上朝,与朝臣共商国事,采纳裴言。

……

魏琮从未心慌的如此厉害。

下朝之后,魏琮拖着疲劳的身子,往着自己的寝宫走去。无意间的,他路过了以往母亲叶贵妃所住过的寝殿。

尘迹斑斑,深绛色的宫墙,还有宫内疯长的柳树,都已经渗出了墙外。魏琮有意的看了一眼,却发现宫殿的大门从以往的紧闭,成了直径敞开。

四宽通达,眼睛是能直勾勾的望见里面的寝殿的。

魏琮看见了,他母妃那件带有血渍的寝衣。

他看见叶贵妃的人影缓慢的出现在他面前。看见她缓慢的将杀死她的凶器塞到他的手里。魏琮的手不由自主的挥动那把短匕,划破叶贵妃的喉颈。

鲜血四淌。

冰凉的血迷了他的眼。

魏琮慌忙转身,只见自己的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成了一把长剑。他惊于手中出现的黑玉剑,随后一刀,两刀,戕杀掉了魏玠。

魏玠血流于剑下,随后魏玠身后的百万大军也一齐倒下。

魏琮逐渐迷失于血海之中。

梦醒了。

呈帝轻轻的睁开眼,在椅上躺了一会儿,没有动作。当眼前的事物变得清晰时,又将眼眸垂了下去。只当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瞬间。

突然门被推开,御前太监胡公公站于精致的屏风边,“圣上,该起了。”

呈帝摆了摆手,胡公公领会示意,绕过屏风。发现呈帝一动不动的坐在椅上。关切的询问,“圣上这是怎么了?奴才瞧您脸色白的紧,需不需要传御医来瞧瞧?”

呈帝抬手罢免,端起一碗茶,水喝了一口,“……朕,只是梦魇了。”随后他放下茶杯,起身向外走去,“去朝见吧。”

在与文武百官朝商之后,呈帝疲惫的回到寝宫。

呈帝歇了半刻,起身准备去批阅奏折。却听胡公公言,“圣上,竹筠园里的腊梅开了,您不如去看看,正好散去眼上的疲惫。”

呈帝沉默,随后点头应允。

听说这个园子曾经是一位受宠妃子的故居。先帝对其尤为宠爱,便在这园子里种满了那位性情安逸妃子所喜爱的腊梅。只允许她和自己二人独自观赏。

不知何时,这段故事就成为了魏宫宫人口中的一段佳话。

冬日的魏宫,最为显眼的就是那腊梅留落在天地的红色了。比起满片雪白 ,也是衬着这梅花更加清丽脱俗。

呈帝今日也是一身雪白踏入了竹筠园中。

梅花落下之时,也伴随着一声温和的呼唤。

“……圣上?”

说话的人正是呈帝的白贵妃。只见她一身素粉,肩披狐裘,眉眼中像是藏住了千万远山,正笑眼盈盈的望着呈帝。

呈帝听见熟悉的声音,便很快注意到了白贵妃。也露出浅笑,伸手摘了一朵小梅,顺势别进白贵妃的发中。

白贵妃笑得更为粲然,便询问呈帝,“圣上,这段时日不常来后宫,定是繁忙的情况。要不就免了每日一早的妃嫔奉茶吧?”

呈帝道,“国事繁忙,是朕冷落了你们。冬日寒骨,就依你的话,让其他妃嫔好生休养吧。”

二人交谈之时,御前侍卫匆匆来报,“圣上睿亲王一炷香之前求见,现在仍在偏殿办公,您看?”

呈帝一听魏玠来了,便派宫人送白贵妃回宫。自己则快步急蹄的回了圣宸宫。当他赶回去时,魏玠已经疲惫的趴在偏殿的桌上睡着了。

呈帝不由得感到安心。

他许久没看见魏玠入睡的表情,是那样寻常的安静。可又看见魏玠脸上的旧伤,隐忍的心疼。

呈帝有些不忍打扰,心不在焉。

可在他衣襟上突然掉落的红梅又将他的思绪拉回。当呈帝想伸手去触碰魏玠时,魏玠已经警觉的醒了。

魏玠警觉的醒来,定睛一看,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呈帝。于是站起身来卑躬屈膝,“圣上来了。”

呈帝摆手示意魏玠免礼,“北凉十三部的事朕已知晓,想必睿亲王是来谈此事。”

魏玠抬首,“不错。圣上,三年前北凉王身死于祁连,而北凉首部拓拔氏,在一月前被叛贼古里氏暗杀。整个北凉慌乱不已。”

“臣请命,领兵前往北凉平定内战和叛贼。”

呈帝道,“……你是要借京军。”

“京军只听宣,不听命。即使你是北凉的新王。他们就算到了你的手里,也不会听你的。”

“何况京军撤走的消息走漏风声,那岂不是给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可乘之机?”

“……还是说,先帝早已把阴符给了你?”

魏玠坦诚相道,“是。”

呈帝叹了一口气,“朕自是猜不透先帝的深意。既然他已经有了定数,便随他而去吧。”

魏玠道,“臣会将一部分儋州军留下来,暂守国都。就算不懂中原外之道,但他们也懂晓自己守的是魏……”

“请圣上借兵。”

“北凉是臣管辖之地,承愿一切后果,保民安宁。”

“请圣上,借兵。”

呈帝道,“子顾,你是朕的手足啊。”

呈帝的话像一阵寒风刮在魏玠的身上。

魏玠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谁的手足血亲。

酸涩苦闷蔓延在心中,是儿时就留下来的。换做儿时,父皇和哥哥们做了令自己恼火之事,魏玠或许会生气,从而在国子监和萧锐之挤在一个床上,整晚不回宫。又或许是赌气,和顾徽安跑去青楼绿馆,做尽风流事。

怎么闹都没人会指责他这个金枝玉叶的皇子。

可是琅琊为何地?

和父皇同岁的琅琊前任君主卬任对他的儿子们分外严格,从而想禁锢他们的情感,任由他们从骨子里长出来的就是一股冷血。

东国君卬俅残暴不仁,宫门口每日都会有裹着白布的尸身被送出。他觉得魏玠好比刀板上的鱼肉,可以任人割肉放血

长子卬俅生性羁野多疑,思母成切,日日疯癫。但麾下良臣众多,才子聚合,背后的卬氏势力几乎布满整个东琊。

十五岁的卬俅见了九岁的魏玠,那直冒寒意的绿眼,仿佛将魏玠看作是一条野狗。

琅琊人大多为卷发绿眼,魏玠一头黑长的直发,在众多质子中格格不入。

东琊主卬俅先是新奇的打量两眼,令人拿了把短匕,“魏国送来的质子啊,挺有意思的,杀了吧。”

随后将那把精致的短匕扔给自己身边年纪仅有五岁的侍童。那个侍童不解卬俅的作风,握住对他来说较为沉重的短匕,迟迟不动。

卬俅问那个侍童,“你想你的家乡吗?”

侍童毫不犹豫的喊,“想!我想家!”

卬俅露出淡然的浅笑,指了指地毯上被绑住的魏玠,“那就去杀了他。”

“这样,你就能回家了。”

侍童兴奋的握紧短匕,朝着魏玠的肩膀狠狠的捅了一刀。魏玠不堪忍受如此疼痛,差点昏死过去。

侍童正准备朝着魏玠心口捅刀子,这犹豫了,对卬俅道,“可他也有家啊。”

卬俅听到这忍不住嗤笑了好久,幽绿的眼眸中,阴暗的影子已经藏不住,“那你就替他死吧。”

之后卬俅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朝着那个侍童刺了进去。魏玠一动也不动,也任由血液溅入自己的眼眸,迷住他的视线。

卬俅从一地血中拿出那把染血的短匕,又一把揪住魏玠的头发,把魏玠提了起来,对他道,“有个人为你死了,你是不是也该去地狱走一遭?”

魏玠听不懂琅琊话,只能胡乱摇头或点头。

卬俅突然止住了笑声,“原来是个哑巴。”那双拿匕首往下刺的手,也只是割断了魏玠的头发。不明所以的悠悠道,“……原来你早就死了。”

魏玠愣住了。

卬俅将手中的短匕狠狠的扔到中堂的地板上,尖锐的刀刃划破地毯,深陷其中。卬俅转过身,“把他拉下去吧。”

随后两个带刀侍卫将受伤且面露惊色的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带到了一个比琅琊中宫更黑,更暗的地方。

魏玠一去八年,五年苦痛,三年温满。

如今一朝返回故国,今陌生到寸草不识。

又过了三年啊。可他还是忍不住疏离。

“战乱易平?以古至今从无这种说法!”

魏玠慢慢的,眼神逐渐冰凉,对呈帝道,“圣上啊,我真的是你的手足血亲吗?”

明明五年归期已到,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即使归国之后,仍是要隐瞒我母妃家破人亡的消息。

我也猜不透啊。

呈帝道,“朕有错,但对不住你的人……唯独朕,你不能猜疑。”

魏玠平静了情绪,“请圣上借兵,让臣北征吧。”

呈帝沉吟片刻,叹舒了一口气,“随你的意吧。北凉地域经年寒冷异常,粮食运输也较为困难,可要想好了。”

魏玠道,“能让北凉的百姓再次过上安宁的生活,臣在所不惜,一定会快速结束内战。”

呈帝转了个身,将背对着魏玠,抵着桌子。而桌上是一块召军令。魏玠心知肚明,拿起召军令,“臣告退,圣上好生休息。”

正要走出殿门,却又被呈帝叫住,“玠儿。”

“竹筠园的梅花开了,带几株回府种着吧。”

魏玠一愣,颤抖着拳头,“臣,多谢圣上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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