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月光顺着晚霜流淌在四面小院中。魏玠也在这小院,坐在亭子里翻着书卷。而仔细一看,他手中的文卷已经被他翻破了。
这次北征,魏玠准备了许多,现已经是疲惫重重。就在准备闭眼小憩一会儿,他感闻竹林一响。
仿佛是清风徐来,月下仙华。此人一身朱红色的官袍,迎着月光朝着魏玠走来。清隽端立的面容,带着一丝能柔和月光的笑意,像月下挺拔的高竹。
他手上提着一樽小酒,看向魏玠的眼眸中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情意。
魏玠此时睡眼朦胧,他惊喜道,“仲危……”
萧锐之将茱萸酒放置于亭中石桌上,快速走上前来拥住魏玠,“嗯,来了。”
魏玠的身躯很凉,萧锐之拥地有些紧了。大概是希望自己温热的身躯能够驱散魏玠的寒凉。
萧锐之比魏玠高上一些,魏玠吸食着他的味道,闭上了眼,“三年之前,朱武大街,想过会有今日这般的情形吗?”
听到这儿,萧锐之抬起眼眸,使出力气抱住魏玠,往上一抬。“换做是我以前,是万万不敢这样想的。”
“但是,今非昔比了。”
萧锐之看着魏玠,而魏玠的头顶就是月亮。他想着,终有一天,他会将会魏玠举到一个比月亮,比皇权,更高的位置。
萧锐之缓慢的将魏玠放在石桌上,一阵沉默过后,他打开了茱萸酒。萧锐之问道,“四殿下,还能喝酒吗?”他又突然停顿,笑眼盈盈,“现在是睿亲王了。”
魏玠看了眼今晚的月亮,是暂满还亏的。于是抽身拿过了酒杯,“良辰美景,饮一点,倒也无事。”
萧锐之将酒满上一盏,魏玠便闻到一股清香。
萧锐之道,“是壶烈酒。”
于是将自己盛满了的酒杯递给了魏玠,魏玠见状接过,一饮而下。
二人小酌几杯,有些昏沉。魏玠突然道,“你不是戒酒了吗?你看,你又破戒了……”
萧锐之迷了眼,道,“为你破戒,我乐意。”随后他又饮了一口酒,清醒了一番,“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
魏玠低头浅笑,胡乱挑起萧锐之的衣带,“像什么?喝醉了酒……会耍酒疯的蒙汉吗?”
萧锐之晃动一根手指,道:“不。”
“像一对互诉情衷的佳人在喝合欢酒。”
魏玠不恼,反而笑意更甚,“如此这般,也算交杯庆酒?”
萧锐之握住魏玠的手,在朦胧中醉生梦死。“确实不算。你忘了,你和我,本就醉过了。”
魏玠的手被萧锐之举在脸颊边,贴的紧紧的。萧锐之也将自己眼眸中的情,埋的更深了。
魏玠觉得萧锐之是在撒娇,动手去摸了摸萧锐之的脸,却摸到了两行温热的泪水。
魏玠折眉,“仲危,你怎么了?”又心疼的哄了哄,道:“莫哭了,心肝呐。”
萧锐之平静的脸庞上,是止不住的垂泪,“我和你相逢多久,就又要分别?”
“我不想这一别之后,就是不复相见。”
“更不想在老去的那几年,遗憾终生。”
魏玠吻去萧锐之眼角的凉泪,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萧锐之的颈边。“我会回来,之后再也不走了。”
见萧锐之还在掉泪,魏玠突然生出一股念想。“还在哭啊?看来我得安抚你了。”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伤?还没好的话,今晚就不让你遭罪了,换我吧。”
听到魏玠嘴里的这番话,萧锐之马上要放到嘴边的‘好的差不多了’变成了:“还没好呢……”
魏玠笑道,“待会儿你可别糊涂了。”
得到魏玠的应允后,萧锐之轻轻的吻了吻魏玠的唇角。
再之后便是耳鬓厮磨,水入莲花,层层旖旎,不覆而下。
旖旎风光下的萧锐之面红耳赤,“子顾……你叫的,真挠人啊。”
迷迷糊糊间,魏玠轻喘,“萧四,你也挺不饶人的。”
萧锐之又扯住魏玠的手往下送,“我就是,不饶人。”
肌肤碰撞的声音时起时落,之后便化为猛烈的攻势。
魏玠仰着头,轻喘着气。突然感到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腰上滑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转头一看,发现萧锐之用绷带缠合的伤口处渗出了血液。
魏玠心惊,便推挪着萧锐之向前送的身体。“伤裂了啊……”
萧锐之视线逐渐模糊,扯着魏玠的手,“给我上药……”
但看着萧锐之没有要停的意思,魏玠管不了那么多。趴在石桌上翻找着他们交叠凌乱的衣物,终于找到一个装着药物的褐色小瓶。
当血被止住时,萧锐之已经清醒。魏玠坐在他的身上,将他抱的很紧。萧锐之道:“你何时去北凉?”
“大概是后天……”
“那就不让你动了。”
……
等一切安定好之后,二人和衣而眠。
魏玠觉得清爽无比,但身下让他难以忍受。在迷糊间,他听到萧锐之说,“你在北凉,别沾那里的风雪。”
魏玠无言。
“……你等等我,再等等。”
伴着萧锐之均匀的呼吸声,魏玠也闭了眼。
……
魏玠一觉醒来,只觉浑身酸痛。昨晚的记忆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身上的红痕却是历历在目。
萧锐之还熟睡在魏玠的身旁,温热的呼吸停驻在魏玠的脖颈边。魏玠迷糊间伸手去触摸萧锐之温和的眉眼,心中却生出似近似离的错觉。
萧锐之双睫轻颤,竟是转眼瞬醒。一看是魏玠,便靠近他蹭了蹭。“醒啦。”
魏玠顺着萧锐之柔顺的长发,脑海中突然撞出个梦中人,但转瞬即逝。魏玠闭上眼,“醒了,今早还要上朝。”
萧锐之道:“我陪你一起。”
魏玠道:“你昨夜旧伤复发,先找大夫看看吧。或者我去给你找御医…今日你不用去了。”
萧锐之轻声叹息:“都怪我这伤,早知道当时就不让你去寻我了。”
片刻沉默。
忽然萧锐之又道:“子顾,是子醒吗?”
“是子醒让你去北凉的吗。”
萧锐之的眼睛不移的盯着魏玠,生怕错过了魏玠眼中向他透露的情绪。
魏玠摇头道:“不,是我自请的。”
萧锐之皱紧了眉,又是另一副深思的样子。
魏玠道:“圣上利用丞相稳固内部朝堂,则需要另外的人帮他治理外夷。”
“而阴符在手的我,退很难。”
“也许是我还年轻吧,以前想着,一定要建功立业!要家喻户晓!而仲危你,和我一起辅左辅右,干一番为国的大事。”
“但是现在我想,做好、做尽我能做的…”
“就足够了。”
“……也是圆了先帝的愿,圆了容家的梦。”
萧锐之听到这,道:“子顾,你还在寻容家人吗?”
“外公虽然已死,但是容家人还在呀。我很多舅父,虽然说大多都为国殉身……但总还活着那么几个,在那偏远的流放之地,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看到京昌的风景人烟吧。”
“其实我不愿与你分离,但北凉的风沙和白雪,掺杂着人的血。”
萧锐之道:“我持你的意。”
魏玠低头倾听。
不分离是需要代价的。
有的人踏遍芳草获得短暂的相逢,有的人带着哭泣的面容去遍地流离。那些孩童青年的嘶吼,或许说是那些老者们的哀鸣,魏玠都在魏国的边界听到过。
魏玠握紧了萧锐之的手,从枕头下摸索出一枚玉戒。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已经有些陈旧了。魏玠将它塞到了萧锐之的手中。
萧锐之道:“……这是?”
魏玠道:“这是历代以来北凉王的王戒。前任北凉王喀尔王的王妃,在我幼时的一次宫宴中,托付到了我的手里。她是纥奚一族神圣的巫女,好似早就料到这一切都会发生……现在,它是你的了。”
萧锐之反握住魏玠的手,将北凉王戒嵌在他与魏玠的手掌心中,道:“为什么给我啊,北凉王?”
魏玠沉吟一略,道:“你是我的北凉王妃。”
“亦是我向往所之。”
萧锐之脑子里回荡这句话,就像巫山庙中的老钟在悠然敲响。他眼中含藏明光,轻轻地将贴紧魏玠掌心的右手向下移,直至北凉王戒圈入他的右手无名指中。
萧锐之笑了,粲然如皎月,亲昵的吻了吻魏玠的手背。
“子顾……”
你是我唯一的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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