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魏玠已经换好了朝服。
魏玠将萧锐之送上回萧宅的马车,萧锐之临走前对魏玠道:“几日之后你出军动身北凉,我会看着你,为你送行。”
阵阵秋风袭来,魏玠看着萧锐之,任由秋风吹起了衣衫。道:“若我战装系绛巾,则是我看到了你。”
“记得带好王戒,嗯,北凉王妃?”
萧锐之露出戴在脖颈间用细绳穿起来的北凉王戒,将它握在手心里,道:“知道了,亲王。”
“圣上谨小慎微,而我只是个小小的御史,王戒这种贵重的东西,可不敢随意戴在手上。要是被人揪住小辫子,落下个谋逆的罪名可不好。”
“对了,亲王在朝堂,提防裴相。”
“裴相为新任,锋芒未露,却是很有治国之道。听闻太后党最近查出了他销毁了十三年前宫中的人员名册……不知是为何。”
魏玠欲拉上马车上的车帘,听到萧锐之的话不由得催眉,道:“确实令人怀疑……不过仲危,你为何会有这么多内部消息?”
萧锐之闻言,靠在车窗旁,低眉垂语道:“萧家由盛转衰多年,族内大多数的族人都改姓为习、薛、周、管、司寇氏。有些才能出众者,都在朝廷当官员。”
魏玠明理,却又担忧。根据他所知道的,这些姓氏的大多持有者,不是汝南王党就是太妃党。
偏偏萧锐之的神情又是淡然从容。
魏玠道:“……路上小心,别被风沙迷了眼。”
当萧锐之和魏玠的目光再次交汇之时,两人已经被清风隔了很远。
……
朝堂之上。
群臣觐见,一时窃窃私语布满整个朝廷堂。
呈帝沉吟道:“众卿,依先帝的遗旨,北凉为睿亲王封地。而现在北凉的反叛之贼挑起内部战乱频繁,闹的人心惶惶。”
“睿亲王,朕派你镇驻北凉相里氏一族的云丘之地,发兵十万,平定叛乱,擒拿反叛之贼。”
魏玠弯膝而跪,道:“臣领命,不负重望。”
呈帝身向前倾,冠上的玉珠却是稳稳不动。伸手接过李常侍递来的奏折,略扫一眼,定睛道:“在此期间,朕会派萧御史去监察北凉归于本朝的部族,你要保他安危。”
魏玠听言,抵住心中的冲动,忍言道:“……遵令。”
片刻后,满堂文武百官立身谏言。
“圣上,亲王尚年少,如何担得起北凉王一职?!那古里嗤性情残暴,精敏如鬼怪。亲王领兵经验缺乏,又何尝亲战铁马!?”
“听闻北征结束之后,我国和琅琊便要开战了……”
“这……平定北凉之后,就要去和琅琊开战了?那和梁国的政事……”
“圣上,年老的将军们都战死沙场,现在战场上守着的全都是少年人啊!”
“……”
无数的奏折上递给呈帝,呈帝突然青筋暴起,但还是和气的对常侍说道:“群臣进谏,是否晚了些?”
“诸位爱卿,是对朕下的决定不满吗?”
朝中朝臣突然鸦雀无声。
呈帝不以为然,幽幽又道:“还是说,对朕不满?”
群臣惶恐,亦是无人敢言。
此次朝见以缄默告终。
呈帝心中虽有怒言,但还是面不改色的回了云极殿。他呆望着殿内花钵内栽种的红梅,就连冷冽的清风灌进了衣衫,都不曾为之所动。
他有种冲动,想摘下这朵不向他折腰的梅。想把他藏在自己的身体里,不让别人侵害,只允许自己呵护。
为什么,为什么都不愿意听他的话呢。
……
下朝之后,魏玠漫步在回忆中的宫道上,不曾回头。
宫道上碎裂的青石板,竟是经久年都无人修理,已经布满了斑驳的青霉。眼神汇聚的某处,是两个孩童嬉笑的身影。定睛一看时,已经淡去了。
魏玠别过头,不再凝望记忆中的地方。
突然的一声“亲王”,将魏玠的思绪拉回。原来是同路的裴纵。
丞相裴纵,也不过才是一个二十三岁年轻气盛的青年。裴纵的眉眼间略带一些不令人察觉的深沉,挺拔的身姿似是长玉般亭立孤傲,给魏玠带来一种精明善谋之感。
裴纵行礼,道:“见过睿亲王。”
魏玠摆手,拒了裴纵的礼,托起他的手道:“裴丞相不必行此礼,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魏玠自然是对裴纵十分崇拜的。认为他会是虚怀若谷的性子,表面定是行事有理有序。可就在魏玠双手触碰的瞬间,却是被裴纵甩开了。
魏玠不以为然,道:“……裴相可有要事?或者说是圣上有旨?”
一向沉稳的裴纵,却在此刻乱了分寸,似是魏玠一走,他就要扯住他的衣衫似的,道:“……不是这些事。”
魏玠感到有些为难,道:“…那你找本王到底是为何?”
裴纵平平静静的,道:“北凉很凶险。”
魏玠道:“本王知道。”
裴纵有些匆急,道:“你明明知道——”
忽然他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别处,道:“圣上做的事,我是一件也猜不透……”
魏玠又哭又笑,百折不挠。怎么这件事又扯上呈帝了。
很久,裴纵什么都没说。两个人的视线也没有交在一处。
裴纵似是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吐出了词。“臣,愿您此路顺风。”
魏玠终于知道了裴纵来找他的目的,心中算是舒了一口气。不久后他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随后魏玠转身离裴纵远去,好似也是把回忆给带走了。
裴纵就这样远远的观望着,直到魏玠骑马出宫,天幕染上一层融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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