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立夏。

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轩辕琭与衡寂之赶了一夜路，在距湘南一城之外的密林里，放慢脚步。

“扶御，我很好奇，你与他到底交谈了多久，为何与我只是转瞬一念之间？这样离奇的咒术我竟从未见过。”

“这并非是高深抑或繁琐的咒法，只要观察得当，于抽丝剥茧之际寻得破绽，便能控人入此境咒，这本是李密家传之术，与我轩辕一氏所习咒法也有相通之处。”

“为何这黑帝镰若会精习此术？”衡寂之不解道。

“这说来话长。”轩辕琭看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求真模样，轻笑不已，问他道：“你可听闻轩辕良姜这个名字？”

“王女轩辕良姜？”

“正是我的姑姊——轩辕良姜。”轩辕琭停下脚步，就着榕树粗干倚靠下来休息。

“她自幼聪慧过人，早在女祭争选中独占鳌头，成为祭祀女仙。她与白子司——”轩辕琭看他面露惊异之色，斟酌着说道，“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算是亲密无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父王一直期望他们能结两姓之好，他们的感情也十分融洽，只是——”

“她喜慕者另有其人？”衡寂之听得仔细，忍不住插嘴，“是黑帝镰若！”

“那时他还只是一介无名之辈，称不上帝君。”

“之后他便借由她的指引，咒术道法大增？这才有了之后的羽族大难？”

轩辕琭无奈地笑了，点了点头。

衡寂之一时唏嘘不已，连声叹息。

他想到之后战事迭起，烽烟肆虐，生灵涂炭，便觉心中苦闷难耐，捶了他胸口一记，不满道：“你倒知晓得透彻，为何不早日告予我。”

“这不过是陈年旧事，有何意趣再提？况且我那时年纪很小，很多也是从旁人口中听得，并未眼见。”他从来云淡风轻，即便口中所述当年祸事惨烈无比，也是惯常那不咸不淡的口气。

衡寂之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

轩辕琭道：“只要你问，我便说。”他笑了笑，“其实我并不知道你连这些一点都不清楚，毕竟你也是——”

他话没有说完，径自岔开了话题，“你是想知道我和镰若都谈了些什么么？”

他聪敏得真有些惹人生气，衡寂之忿忿不平道：“我与你一同过去，便是要正经地与他说上几句，再比试一番，但是我一个字也没听到，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你瞎转悠。”

“我早与你说，不要跟我过去，他这人十分乖张，行事又古怪异常，连我都不受他待见，约莫也不会乐意见你。”他虽然这么说着，心里也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跟过去，也是为了有所照应。

但衡寂之从来不提，仍是顺着他的话插科打诨：“说了这么半天，也没讲明白你们到底谈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你何故这般故弄玄虚！”

轩辕琭笑道：“你总归要为你的好奇心买回账。”

在他要回击之前，他说道：“我和他谈论了沐寒进驻王廷一事，亦向他举荐了信修，他向我开出行动自由、不受拘束的条件，我已书信交涉，现在城门大开，想必沐寒他已经同意。”

“他真的愿意留在那里？”他旋即又道：“不过也好，那里只要有能力，便可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

“那里没有门阀约束，确然是条大好的出路。”轩辕琭双目远视，似有所思。

忽然他眉头一紧，心中大道不妙，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直向他射去。他避及不过，以双臂抵挡胸口要害，这飞箭受到拦截，偏离了方向，划伤他的左臂，插进身后一尺之外的石土中去了。他未能喘息，即刻又有万千羽箭来袭，他自觉无力躲闪，心落到了深渊。

他重伤未愈，急于赶路，早已耗尽了气力，所幸衡寂之反应迅疾，徒手翻覆，捻出咒诀，将此快若雷霆闪电之流矢一一化解。

即便如此，他胸腹处也还中了一箭。

他们勉力支撑，处境真是万分艰难，本来对方大可乘胜追击，蜂拥直上，不知为何，突然尽数撤退离去。

一时静寂无声，只有风吹树叶，花落流水之音。

“寂之，你如何了？”轩辕琭面色焦急，即刻翻查他腹部伤痕，只见那利箭入腹已尽三寸，他曾尝试着拔去，但箭头回断，留在他体内，鲜血流淌不止。

更为严重的是伤口裂开，以极快的速度红肿溃烂，进而流出了黑水，轩辕琭将手臂衣衫撕扯干净，见自己臂膀伤患之处已然发黑，便知这不是普通的流矢，而是毒箭。

“我怕是要丧命于此。”这回衡寂之可真笑不出来了，他说完这话，便陷入昏迷。

下一章 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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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