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倾盆大雨

雨又开始下了。

并不是淅淅沥沥的样子,一开始便电闪雷鸣,紧接着就是滂沱大雨倾注而下。

狂风将树干摧折摇曳,枝上的花大多随风雨落了下来。

并不需要为此惋惜,风雨过后,它还会开得更为明艳。因为毕竟入夏了,天说变就变,说热就热,不给你一丝一缕喘息。

风将窗棂击打得噼啪作响,暴雨所带来的积水带着暑湿之前最后一点寒气,漫延进来,濡湿了她们的鞋袜。

“大雨将我们都困住了。”隔了许久,那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让她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个夏季,也是这样大的雨,她被困在了那个山洞里。

山洞很深很暗,积水从透着一点光亮的洞口渗进来,雨水混杂着草皮树干,将她的鞋袜从里到外都湿了个干净。

有一只莺雀飞进来躲雨,在她身侧耳畔,唧唧喳喳吵闹。

她忍不住皱眉,急切地想要从这里逃离,可是这雨太大太大了,暂时困住了她。她耐着性子等耐,等着等着,最后等到了他们。

他们争吵着,推搡着,看似并不愉快。

雨下得太大了,她又隔的太远,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她预备走近些,然后突然出现,吓他们一跳,或者劝一劝他们才好。

但她刚抬起头,还未提脚,就亲眼见到他的嘴堵上了那个人的口。

突然就雨过天晴了。

他们接连跑了出去。

她很想跟过去,不知为何一步也走不动了,阳光射进来,把她的眼睛刺的很痛很痛。

鸟儿飞走了,雨水退走了,他们都走了。

她却仍然困在那个洞里,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羽都王郡,天牢。

轩辕琭从铜门而出,重见了天日。

经过多日的审讯,终而查得那人是凭空捏造,歪曲事实。虽然他讲得头头是道,但在细节之处全然对不上号,再经辨别,信件亦是伪造。

回禀了羽帝,即刻赦免了他的罪责,亦处死了造谣生事之人,尽管并未从那人口中牵出指使之人,但算是还了他一个清白,只是他那日外出所见何人,旁人仍不得而知。

“他没有办法给你套上一个里通外族的罪名,真是失误。”衡寂之道。

“是的,那日我若去了,便是勾结外贼,通敌叛国之罪。”

轩辕琭看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面色恬然自若,嘴唇含了笑意,说道:“他只是想绊住我的脚罢了。”

“寂之,叫你担忧了。”他看着他,脸上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微笑来。

衡寂之面皮薄了不少,但这样亲近的话也不能说叫他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脑瓜,拍了拍他的背,半带责备道:“说什么话呢。”

他唇口带笑,不再说什么,快步向不远处的马车那走去。

衡寂之追赶得有些吃力,“唉,扶御你——”

直到来到马车前面,他才停住了脚步。

“我还要去趟中州。”他跨步登上马车的时候,顿了一顿,转过头来对他说道。

“你要见尾俊?”

他对他点了点头。

“不行,你不能去。”衡寂之拦住准备跨辕扬鞭的奚真。

他拽了他的缰绳,瞪了他一眼,那小子乖张,居然回瞪了他一眼。

他气呼呼的登上车去,掀开了帘幕。

迎面传来轩辕琭不满又无奈的声音,“寂之——”

“你还没与刺伤他使臣的事洗脱干净,你这要做什么,况且他们那里疫厉大作,出入十分不安全,即便见到他,他也会怪你袖手旁观,捉你来作要挟。”

“不会的,我已有万全之策,你莫要挂心。”但他的面上并未显露出十足的把握,也没有显示一点的不安来,他便是这样,无论路途有多么凶险,都能轻描淡写地讲来,平静得好似无底深潭,到底几分把握,多少能耐,外人实难探得究竟。

他已经料到他一贯无二地不会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头去,即刻往他身边一坐,“那就带上我。”

“唉,寂之——”现在轮到他来头疼了。

“你留在这里可为我看好朝内动向,你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有奚真照顾,你放心好了,莫要再小题大做——”他说到这里便不说了,因为奚真制住了他。

他们将他丢下马车,吩咐了随从将他妥善安置,说了一句抱歉,便扬鞭而去。

窗外的雨来的突然,停得也突然。

她想要来见她也是突然。

这么多年来,她与她见面说话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她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她都以为她死了呢。

如今出现在这里。

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央求她来救他。

就因为他们受蛊虫牵绊,她能感知他的苦痛?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要提醒自己滑稽可笑、处境尴尬吗?

就在前几日,轩辕琭来找她,就给了她一个荒唐透顶的提议。他自知与她这个季孙汨罗有诸多间隙,很难再拾起往日情愫,相拥相守,却仍然纠缠不休。

是因为不甘心么?还是他认为她这个祭祀女仙的名头太过重要,不愿拱手相让?

她实在不了解这个男人,更不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的那种微妙关系,这种感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她所知道的是,当年季孙汨罗为救前太子豁出了性命,却从没有听到这位前太子对她有过任何表示。

即便现在他来到她的面前,对她也是猜忌大于眷慕。因而她害怕,总是躲着他,即使他只是与自己说上几句,她都惶恐不安,她担心自己被揭穿,她扮演这样一个立于云颠、清冷孤高的女人太久了,早就没有了开始时候的畏惧,只是在他这里,全然相反。他的眼眸漆黑,不掺一丝杂质,你实在难与他长久对视,往往你挖空心思尚不能将他参透,他却已把你里里外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男人她见多了,像他这样厉害的,她还是第一次遇上。

他以那个男子的性命为筹码,向她提出了他的要求,近乎**。他似乎笃定了她迟早会答应,即便她气势汹汹,话语咄咄,他仍然不急不慢,很有耐心地回应她。倒不是正二八经地劝说,只是摆明了利害关系,话里话外都表明由她定夺。

但她还有什么退路呢?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除非她傻了,硬要与自己作对。

她对这样的结果无可奈何,但却无法全然怪罪他。

今日,她也来见她,也向她提及那个男人的生死,她却恼了。

她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季孙二小姐,可以遭人戏弄,任人摆布?她会深信不疑她与他之间真的毫无瓜葛,无比清白,万分干净,就像多年之前的那样么?

真是可笑。

她看过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全然让她忌妒。即便他闭口不言她与他之间似远实近的关系,她也知道她无论如何不能将她从他心里抹去。

这才叫失望透顶。

不是对他,是对自己,她远远不敢将她与自己作比,她一直是清醒大过昏慵的人,她早已知晓这场战役的结果。

从一开始,她便无力还击。

他喜欢的是季孙汨罗,纵使她得到了她的皮囊,她也不能真真正正地拥有他。

一定是蛊虫,它左右了他的感官,影响了他的判断。

“你为什么要可怜兮兮地哀求我?是怕死么?他死了,你就死了,是这样吗?”蛊虫叫他们生死牵连,这样紧密的联系叫她满心厌恶。

“不是的。”她苦涩的笑了笑,亦无所意味地摆了摆头,“死亡于我算是求之不得。”

她对自己已经全然放弃了么?

可是她仍然在乎他,在摆满刑具的这个房间内,空气里都充斥着**,即便她羞红着脸,身着被撕烂的衣袍,无论如何都难以掩盖她布满爱欲的卑贱身躯,她依旧有勇气求她去救那个人。

真是季孙汨罗式的伟大。

“那我可一定要帮帮你,看在姐妹的情面上。”

她一剑就刺穿了她的胸口。本来就无需多言,她见到她,唯一想要做的只有杀死她。

大雨是将他们三个都困住了。

自此,她彻底丢失了自己,再也不相信那些假仁假意的托词,拼命地构陷他人,捉取利益,并更加疯狂地想要得到他。

这么多年来,她急切想要一个了结,一个彻底的了结。

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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