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都天郡。
栖梧殿。
太宰郤眺门外求见。
“哥哥，你这是作何？你身子还未恢复周全，怎好随意走动？”郤昭急急走出宫门，将跪拜在殿前的郤眺扶了起来。
“此次领兵，你受了不少的苦。”郤昭亲将他领入屋内。
一到内堂，郤眺便又跪了下来。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有话我们起来再说。”
郤眺叩拜道，“娘娘仁慈，请救救小儿。”
“郤微这小子犯什么事了？哥哥请勿着急，先起来说话。”郤昭示意流霞搀扶老大人。
郤眺伏拜不起。
郤昭叫人把宫门关了，屏退左右。
“我已被废了中宫主位，凡事都需仰仗娘家人，你我身处这宫墙之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哥哥何须这般见外。”
“娘娘刚刚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在燕怀遇刺，是否属实？”
“确有其事。”郤昭避开他的目光，“我担心你身子太过操劳，因此没有派人与你商榷。”
“所幸璊儿安然无恙，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事到如今，她仍左右隐瞒。
郤眺面色很冷，说得话也刻意疏离，“娘娘可有查到那胆大包天的刺客是何人？”
郤昭滞了滞，道：“据说是轩辕琭身边的一个门客。”
“那此番是轩辕琭主使，叫那幕僚行刺当朝太子，谋朝篡逆？”
“事情尚未明朗，还须查验对质。今日我便要上禀，派人前去调查此事。”
郤眺默默地看着她，隔了半晌，说道：“娘娘你知晓除去郤微，我还有一子。”
郤昭没有说话。
“你是知道的。”郤眺话中带了讥刺。
“何必遮遮掩掩，不如开诚布公的好。”
“这是郭家人的主意，哥哥你也知道，你我在朝中势力已大不如前，郭家势大，亦与母家沾亲带故，因而须得拉拢一二。”
“所以说这件事你是存心瞒我？”郤眺冷冷道，“你与郭放等人商量好了，一同设计构陷，作出这个天衣无缝、一石二鸟的妙计。”
“哥哥你知道郭家是不会容下那个人的。”郤昭道，“你只可能有郤微这一个亲子。”
“你说你惧惮郭放家势，才与其虚与委蛇，我看你是为铲除异已，无所不用其极。”
“这难道不是哥哥你教我的么？”
“哥哥说过登高位者需有取舍，若心慈手软，什么都做不了的。”
“丢卒保车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以为哥哥你会理解我的。”
“你对璞玉一事仍耿耿于怀。”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个时候是他说她妇人之仁，要她忍痛割舍。
“我独居冷宫，受尽冷暖，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是保全自己，保全我们母族的荣耀，这也是哥哥你的初衷啊。”
“你将失一子，可我的璊儿也不是毫发无伤啊，若能借此扳倒轩辕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痛下狠手以笼络重臣，自残骨肉以诛除政敌，人心之狠可见一斑，今日尚且如此，他日自己若成绊脚之石，想必她会做得更为顺手。
权势之下无亲疏，利益面前无真情。
他当真是糊涂了。
“这可真是大义凛然。”郤眺叩首退去，“郤眺祝娘娘你富贵绵长，福耀先祖。”
夜色幽微，月朦朦似薄影，云雾弥靡，星辰黯黪。
府院内灯火通明。
人影幢幢，响声喧扰。
“启禀梁王殿下，郭将军，诸位大人，那叛贼已被捉拿在案。”郭放帐下部将难以计数，来领功回旨的却是主簿周循。
陆玄嚣似是有所狐疑。
“好！”郭放却并未在意，他大喜道，“现人在何处？”
“回禀将军，那贼子似乎受了重伤，参将江伦在城北十五里外的一处破庙之中寻得此人，他奄奄一息，自始自终都是昏迷着的。”
这么说着便见江伦与其从将用竹板子将人抬了过来。
郭放看了一眼，似是大喜过望，他嘴唇溢满了尖钻刻薄的笑，当即便用挑衅的目光去看轩辕琭。
陆玄嚣凑到近处，用手将那张脸拨来拨去，来回翻检。
这么一阵折腾，那人仍旧是不动的，他放开了手，说道，“殿下，请看。”
轩辕琭在他一侧屈身，手背贴在了他冰冷的面上。
“阿衡。”他轻唤。
那人仍是一动未动。
“梁王殿下，您看——”
轩辕琭眉目紧缩，他倏忽出手，即刻引出两道咒符，制住流血的伤口。
“殿下您在此公然袒护逆贼，即可知与其早已有所勾结，梁王殿下您可知罪？”
轩辕琭并未理睬，他又连下几道符，助他调息恢复。
“梁王殿下——”
“他一息尚存，才有查明真相的机会，若是随意这么死了，我看郭将军也不好复命。”
“你！”
“他左臂可有新伤？”陆玄嚣问道。
“医士陈平查验过，确有新添的一道刀伤，伤口与刀刃亦能吻合。”周循坦言道。
“好！好！”郭放大笑，他看着轩辕琭，面上带着狠戾的恶笑，“如今只需严加审问，定能寻出这幕后主使。”
轩辕琭不发一言，面色沉如古水深潭。他徒自将外袍解开，披盖住他染血的身躯之上。
郭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不屑地哼了一哼，阴阳怪气地大声说道，“太子遇刺，事关重大，梁王殿下旧伤初愈，还是应多做休息。来人，好好照看殿下。”
“你这是被人软禁了？”面前这位嗤笑道。
“是啊，等他回禀求旨，审讯动刑，只怕你连见我一面都难于登天。”话虽如此，但那语气分外轻松。
“你的麻烦事还真不少。”
“还算可以。”他抬眸看了看他，“你是特意来讥刺我的么？”
“不。”尾俊笑道，“我是来落井下石的。”
他眨巴着那双精明狡黠的大眼睛，笑着继续说道：“我要带走蘅芜。”
“这可真是致命一击。”轩辕琭无所意味地笑笑。
“不知为何，我很早就想看你堕落恶道的样子。”
“想看我下地狱？”
“是，想看你坠入无间地狱，受恶鬼缠缚。”
“哈哈哈哈。”
“不会叫你如愿的。”
“你这人真是恶劣，你扪心自问你哪件事情顺过我的心？”尾俊调侃道。
“你也完全没依着我的意思来啊。”轩辕琭眯着眼道，“你就这么忌恨我么？”
“男人之间谈什么恨啊，爱啊的——我看不惯你，想必你也看不惯我吧。”尾俊咧嘴笑道，“开诚布公地说一说，我们俩迟早要斗一斗的，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你清楚的吧？”
轩辕琭点点头，笑道，“是，肯定不好。”
“我来是想问问你，你还能撑到那一天吗？”
轩辕琭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继而显出散漫无度的笑来。
“看情况吧。”
“说实话，你的性子我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彼此，彼此。”
这样的口气真是叫人气郁，他白了白眼，叹了口气，说道：“叫我尾俊讨厌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不用翻来覆去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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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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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百口莫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