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失神落魄

五月的黄昏,清风,薄暮,鸟雀归巢,蝉鸣不止。

艳艳的红日,将落未落,闯进你眼里的红彤之色,荡起心中柔波。

郎小西没有心思看落日晚霞,远远地看见紫茇来了,急急忙忙问她:“我想见澹台扶御,他在哪里?”

“哎哟,姑奶奶,您别动啊,刚包扎好的伤口,您再这么腾身子,弄出血来,蘅芜姐姐不得又要责骂我了嘛。”她面有不悦,语气也极尽挖苦之意,把碗端到郎小西面前,“快趁热喝了。”

郎小西没去接,怔怔地看著这紫衫少女,“我……”

“唉,你这人,姑娘我花了多少心血给你一羽民熬药啊,你还给我挑三拣四的,尽给我不痛快,再不着,我可就灌了啊。”

“还是我来吧。”背后传来一通透之音,犹若林籁泉韵,青丝绕指。随后步入一玄衣宽袍男子,两三步便来到床幔之间。

“那你喂吧,她可不好伺候。”紫茇面色讪讪,放低了声音道。

“她是很麻烦。”他眼波流转,言语温缓,似轻风拂露,沛雨过山。

“我已经被她烦透了,可是又能怎么办。”

他笑得极好看,任紫茇她嘴尖牙利,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有劳。”他接过停滞在空中的碗,舀了一勺,自己尝了一口。

“不苦,你看我都吃了。郎小西,你乖一点,喝了就会好的。”说着又舀取少许,轻轻吹散热气,递到她嘴边。

他目色和缓,声色澄清,若盈盈一池春水,起波,郁郁一树碧柳,缠心。

郎小西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澹台扶御,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由着他把苦涩的药送进自己嘴里。

这样一口两口,澹台扶御神色和缓,动作轻慢,几乎像哄孩童一般把药全骗了她吃尽。

郎小西目不转睛地看著他,直到他放下碗,仔细擦了她嘴唇,扶她睡下,帮她整理好被寝,她才能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扶御。”

“我……”

“你闭上眼休息,放心,我不会再离开,我哪里也不会去,就在这里陪你。”他始终面带微笑,无比温柔地握着她的手。

他见她两眼瞪直了看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便俯下身,轻触她的额发。

“你这样调皮,我要是生气了怎么办。”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仍然温润如玉,倒不像是要生气,而是无可奈何的样貌。

郎小西不敢睡,他这样像换了人一般情状叫她心里发毛,她思量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又想出了什么恶毒的主意,要让她陷落进去,脱不开身,要让她发疼、发痛。

“澹台扶御,我再也不——”郎小西预备先表一表态,待会好少受点罪,话才刚起了个头,澹台扶御已经俯身过来,温热的嘴唇压下来,将她困得密不透风。

郎小西瞬间清空了大脑,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的心从未跳的这么快,仿佛下一刻便要从胸口处蹦脱而出,汹涌而来的执念顷刻吞噬了她,她几乎没有一丝挣扎便已卸掉了防线。她忘记了呼吸,只是顶着发红发烫的脸孔,对着他,双眼长时间睁大着,恍惚又迷离。

失神落魄。

魂不附体。

“我再也不离开你,好么。”他喃喃细语,声音低婉哀伤,似春潮带雨沾湿罗袜,秋桂挂月濡染尘埃,他眼里泛着柔波,说不尽的缱卷缠绵。

她已经失去理智,近乎呆滞。

……不明白。

“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他凑近她的耳,轻笑。

她怔了一怔,茫然看着他。

“你觉得我需要别人挡刀?”

“自作聪明。”他这样说着,伸手环住了她,用力地箍紧,仿佛要撺进自己身体之中,他在她耳畔温柔地低语,轻嘲:“我输了,我实在斗不过你。”

他笑道:“你真是好大的能耐。”

他从她身侧脱出,双手在发丝间穿梭,最后拂住了她的面。

“郎小西。”他久久地凝住她,一双眸似天阳般灼目。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看来我不能没有你。”

郎小西怔怔不动,感到先前过快的心跳突然停止,她甚至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什么。“——我不能没有你。”这几个字一直在她心里反复回绕,她已经不能够理解这些词句组在一起的意思,只感觉是听着就十分美好,只知道要记住,好等自己清醒一些再去弄明白,至于什么时候能清醒,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夜色沉沉,高树,新月,蝉鸣嘒嘒。

夏日,即便入夜了也这般嘈杂,潮热的暑气散了大半,对于很多虫兽鸟鱼来说,似乎现在才是一日的开始。

郎小西倚靠在庭院一角那口井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弯月落在脚边的桶里,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她抹了抹面上的未曾拭尽的凉水,起身离开。

事实上,这几日她都是这样,夜晚头疼得厉害便出去浸水,稍微好些再回去。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报讯息,想必大人十分惦记。

她的头从前几日起已经开始发痛,只是这些日子她常常或嗔或痴,时时似梦非梦,处处若喜若狂,整个人一塌糊涂的乱,没有心思多加注意。

可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隐秘细杂的疼痛如青碧盈盈的枝蔓蔓延上来,让她无法安眠。这些日子,她一直试图用冷水浸泡面孔,缓解热燥与疼痛,冰凉透骨的井水可让她留下三分清醒的神志,却也只是暂时。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但是她不能说,关于他的,即便一点一丝的痕迹,她都绝口不提。大人恼怒起来的样子她不敢想象,可是他若有危险或者伤害,她更是不愿见到。

这些日子,大概是她过得最最恍惚,最最迷茫,最不踏实的日子了,可是却那么的好,好的让她忘记自己早已一无所有,还要贪嗔痴傻,妄自烦忧。

夜已经很深了,轻蝉鸣的人心烦意乱,她抚了抚落在她脚边的乌鹊,施了道忘忧咒就反身回房。

澹台扶御仍然在睡,睡得很静,很安稳。

宽阔的肩膀,沉稳的气息,舒展的眉眼,他身上一直有这种能力,让人心安的能力,即便天崩地裂,月陨星落,河清海浅,只是他在这里,便能给你安稳如初的天地。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但她却得变了,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可憎可恶,变得连她自己也认不出来。现在的模样——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伸手去触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这是个怎么荒诞无忌的梦啊,会不会她这样伸手一碰,便要碎掉,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碎掉。

太可怕了。

“小西?”他看见她恍若未闻的样子,手上便用了些力气,他轻笑,“你手这么冰冷,到哪里去了?”

“我……”手被他握在手里,温暖与柔和的感觉一触碰到她,便把她从幻境中拉了回来。

“你整日恍恍惚惚的魂不附体,倒教我害怕。”他说这话的时候,口唇眉眼里始终带笑。

他目光灼灼,郎小西心虚胆寒,不敢与之对视。

“我觉得夜风有些大,把窗棂吹得摇摆有声,就去关好它。”

他已经把她凉凉的手塞进自己胸口,郎小西局促不安起来,羞赧欲退,却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你这么怕冷,应和我再贴紧一些。”他眼里的柔波碧水叫人沉沉入眠,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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