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清光，闲屏冷梦。

晚桂开在清幽之处，白日里的风雨过后，暗香已尽，甜腻到心间子的那抹浓情蜜意残存于湿冷的清朝里，轻嗅之下，细碎的淡黄小花便密密实实地绽放胸口、心头。

花还是那样的花，人却不是那时的人了。

镰若嗅了一夜的桂香，还没对这腻到骨子里的甜香厌倦，他却不像是个长情的男子，若是多年之前，他自己也不会想到会耐得住性子，在这清冷的桂树下坐上一夜。

没有欣喜，也说不上难过，只有冷冷清清的孤月挂天，寂寂萧萧的寒影落地。

从那时开始，便是这样。

不悲亦不喜。

比起麻木多了一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可能是恨，可能是怨。

可能是不忿。

只要存了这一丝执念，便没有一时是自由的。

不耽物，不溺情。

这是真正的自由。

他曾拥有过，因此现今的苦痛便比得旁人更为落寞，更为萧瑟，更为寒寂。

可身体的牢笼怎能比上内心的桎梏，而这刑具一旦附上，便永无脱卸之日，缠绕至身，不死不休。

镰若苦笑着，抬手把杯盏里冷掉的茶水泼了出去，漫不经心地又径自倒了一盏，送到自己嘴边，仅碰了碰唇，又放下了。

“你想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退下吧。”他忽然这么说道。

“属下办事不力，请尊上赐罪。”蓝衣男子一直跪在他身旁侍候，镰若久久没有言语，只看了那一树的桂花落了又落。

“这并非能怪置于你，就算我心中再有不忍，事已至此，我也是该认命了罢。”他这么说似乎是提醒自己，不要再心存妄念。

“尊上，求您不能这么放弃！我们找了那么多年，如今突然有了这一丝音讯，即便他隐匿得再深，我然荣掘地三尺，定会替您找到他的！”

“哦。”他应了一声，不知是相信他所说的，还只是随口回的话。

他摆了摆手，蒙着白娟的眼，又望向了那一地飘散的残花。

然荣磕头退去。

晚桂甜滋滋的香气由着那阵迅疾而过的狂风，再次飘到他面前，钻进他心肺之间。他忽然之间感到胸口发闷，心被斯拉一下地裂开了个口子，流出汩汩血水来。

“……要解咒应有三个方法。”

“你说——”

“其一，施咒者齐聚，为您解除。”

“呵，那些术士死伤过半，剩下的想必也活不过我。”他笑了笑，不知是笑那些术士愚蠢，枉送了性命也不能立刻置他于死地，还是嘲笑自己这般苟延残喘，狼狈潦倒地活着。

“那个女婴呢——”那老头儿不紧不慢地说道。

“祭天之日，传报那婴孩已经夭折，这便是天要亡我么？”他说得十分狂傲，仿佛真的不把上天看在眼里。

“生与死，本是定数使然，存与折，也是因缘际会。”

“还有呢。”他并没有太多耐心。

“天上地下，南北西东，雪窖冰天，只此一人。”

“洛亚子么？你是说洛亚子——王行？”

“是，他是施咒高手，自然是解咒高手，更重要的是，彭城一战，他并无参与施法，不会触及反噬，而且上古玄天，冥咒神符，他都有所涉及，他所习练的心法与天地无上之咒秘相近相通，除他之外，我想再无更合适的人选可解此咒。”

“可据我所知，自他雪盖冰封，固其族人，保其国邦后，便再未露面，恐怕是咒极回返，难保性命。”

“固灵咒是极难极重的法咒，施行者必非无奈，否则绝不会轻易施加，伤其灵魄，毁其魂胎，但是，您不知道，固灵咒一出，必得有解灵之时，他的臣子族民尚未复活，又怎能让自己先死了去呢，况且，古有传之，西北王氏一族是上古妖灵幻化的精魂——”

“永生不灭，永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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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永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