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升

寒冷的冬日,天色微亮,小镇内外已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修仙者,仰头看着空中悬浮的白玉京交头接耳。

只因今日是白玉京十二楼阁中金水阁少姬的飞升之日。

修仙门派中,脱俗隐世的白玉京素来不对外开放,只等有缘人才可拜入门下。

传闻曾有人意外进入白玉京游览,感叹里面的奢华风光:玉石阶、琉璃瓦,人人披罗戴翠,华冠丽服,容色惊人。

在这之中最金碧辉煌的便是金水阁。

金水阁阁主少姬,俗名诩花,在一众神秘的白玉京子弟中可谓是过于张扬另类了。

十三岁便登上白玉京,尊为少姬,成为白玉京最年轻的阁主。此后更是频繁出现在其它门派之会中,每次出行都极尽奢侈,招摇过市,言行刻薄放肆。

江湖百晓生戏称全江湖的仇家加起来都不如少姬得罪的人多。

如今少姬已在渡劫期瓶颈,此次飞升过则列入仙班,不过则会神魂俱灭。

此时离白玉京最近的小镇挤满了少姬的各路仇家,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只见天边隐隐泛开青紫雷光,黑云翻滚,一道又一道的落雷开始劈在金水阁阁顶站着的身影上。

眼见四十九道落雷已毕,那身影依旧岿然不动,小镇内的修仙者纷纷扼腕叹息:这祸害飞升之后,恐怕全天下的修仙者都要在她的轿辇之下跪伏了。

天色依旧黑沉沉的,只有少姬身上金光闪闪,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骄矜笑容,慢慢向天上迎接的仙娥飞去。只见仙娥微笑着拿出玉牌正准备宣读,那玉牌突然发出炫目的光芒,直接将少姬从半空中射下,重重砸在小镇地面上。

众人:???

紧接着人群便沸腾了起来,拿着各种法器冲着昏迷的少姬蜂拥而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白玉京一群长老子弟从也空中飞速降下,想要快速抢回昏迷的少姬。只可惜等他们拨开混乱的人群时,原地只剩下了沾满血迹的碎衣残片。

-

诩花是在剧痛中醒来的。她全身的骨头像是断了一般,一动便疼得浑身冷汗,想要运转丹田催动灵力,丹田内的小金炉也是烂成一摊。她用神识在体内游走一圈,大致知晓了身体状况:

好消息是,还能苟,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

坏消息是,修为尽毁,废人一个,这辈子别想再修炼了。

更坏的消息是,以她前半生的恶行来看,各路仇家虎视眈眈,恨不得将她剥皮活剐,估计自己不到三天就一命呜呼了。

她探查完自己的身体,才慢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现在似乎是在一个铺着厚羊绒毛毯的宽敞笼子里。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套头麻裙,领口过于宽松,稍微一动便会露出半边肩膀和大片肌肤。

她阴着一张脸,摸向自己的大腿,对方甚至连一条亵裤都没给她穿!

她这是被变态绑起来了?

诩花回忆起自己得罪过的仇家中,有没有这号人物,结果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她愣是没想出来是哪一个。

诩花沉思了一会儿,白玉京应该会寻找她,哪怕是装个样子。更重要的是敏儿,敏儿一定会来找她。

想到自己的爱徒公子敏,诩花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在想什么呢?”一道声音打破了诩花的思绪。

诩花勉强靠着笼子坐着,对方笑吟吟地站在笼子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这让她有一种被凝视的感觉。

从来都是她身居高位俯视别人,还没有哪一个人敢这样大胆放肆地看着她。

“跪下。”诩花眼锋锐利地盯着对方,“谁给你的权力敢直视我?”

那是一个披散着长发,一身白色麻衣的少年。

她一见到对方,便立刻想起了这人是谁。

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很特别。

少年肤色苍白,额间一点极小的红痣,比朱砂还艳,没有任何一种红色足以比拟。头发更是罕见的灰白色,仿佛是年迈之人才有的枯败之色,发尾是逐渐向上攀沿吞噬的黑。

他的眼珠也是浅灰色的,比起纸张烧尽的灰更像是褪色的湖。

诩花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比起人,更像是一件瓷器。

一件灰白色的冰裂纹瓷器。

看久了,就会让人无法克制地生出一种**。

想要将这个人的皮肤割开,看他会不会流出红色的血,想要掐住他的脖颈,让他像后仰的天鹅一样发出美妙的呻吟声。

想在他永远平稳无波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她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她把这个少年囚禁在她的金水阁,让他住在她为他打造的黄金笼里,将他当个玩意儿一般豢养。

想到她昔日如何折辱对方,诩花不但没有感到后悔和害怕,反而讥嘲地笑:“怎么,你是要恩将仇报吗?我就是养了一条狗,它还知道冲着我摇尾巴,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不跪下来叫两声,也要学会如何感恩主人吧?”

“少姬还是一如既往地骄侈暴佚,目空一切。”少年不恼反笑,眼一眨不眨盯着诩花,盯得诩花觉着瘆人,“往日承蒙少姬关怀,今日总算轮到我报答少姬了。”

“所以,这就是你感激我的方式?”诩花拍了拍笼子冷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囚禁金水阁阁主!”

高莠倏尔贴近诩花,猛然掐住诩花的脖颈,对方的手掌像是铁钳,诩花被他掐得翻白眼。

高莠仍旧是慢悠悠地贴过来,冰凉的发丝擦过诩花的脸颊,拂过草木的香气:“少姬,如今不同于往日,你已是废人一个,离开了这笼子,无数虎狼便会将你分食殆尽。”

他的声音像是一碗浓稠又甜蜜的糖浆,甜腻得让人反胃,等到她饮下时才发现是足以腐蚀喉腔的剧毒:“至于我,我如何忍心少姬落魄至此?”

高莠松开手,重新直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掐她的那只手,又将手帕扔到火炉里,仿佛刚刚碰了什么污秽之物。

诩花捂住被掐得青紫肿胀的喉咙,痛苦地咳嗽,胸腔火辣辣地疼痛。她边咳嗽边断断续续地质问:“所以你想如何报复我?”

“呵。”高莠垂眸一笑,温温柔柔道,“就像少姬从前对我那样。让我赤身**,脖子上拴着链条关在笼子里,一日三餐跪在地上像狗一样用嘴刨饭。比起被人追杀,我想,这样的日子应该要好多了吧?”

她应该感谢高莠至少给她留了一条裙子,没有用链条拴着她吗?

怎么可能。

即便成为废人,少姬永远是少姬,想让她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做梦!

诩花仰起脸,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是低位,可她的目光却依旧狂妄不屑:“高莠,你还真是敢做梦,果然畜生和人的思维不同。”

“哦?”高莠歪着脑袋,明明是在笑,却像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

诩花感到无故地心慌。

是因为她没有了修为吗?为何高莠看起来如此地危险?

对方只是稍稍释放威压都会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少姬在想什么……”高莠慢条斯理道,舌尖顶了顶尖牙,目光像是要把诩花放在砧板上,连皮带骨一点点剥开,“是在想你那乖徒儿公子敏,只怕他就算找到了这里,也要废了他半条命。”

“你要对敏儿如何?!”诩花想到爱徒可能会受到伤害,神色骤然急切起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痛苦地咳嗽。

“敏儿?”高莠顿了顿,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个名字,“少姬还真是爱给人取名儿。怎么,如今有了新欢,更加宝贝了?”

“敏儿是我的家人,怎能和那些垃圾相比。”诩花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成竹在胸,“你也不必拿敏儿威胁我,敏儿聪明机灵,你这些下作手段是奈何不了他的。倒是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那颗头颅吧。”

“少姬就不疑惑我为何披麻戴孝吗?”

诩花瞟了一眼高莠的服饰:“你穿什么同我有什么关系?”从她第一次见到高莠,他不就穿这个样子了?

“我是在吊唁十三岁便早夭的少姬。”

高莠的声音淡淡的,却宛如一个炸雷,劈得诩花脸色惨白。

“我看你是昏了头。”诩花强装镇定,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白玉京最年轻的阁主,十三岁便名震天下惊才绝艳的少女——

——是一个徘徊在六道轮回之外的死人。

除了白玉京的桃仙人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少姬怎么不想一想为何自己无法飞升?明明之前境界突破都很顺利的……桃仙人给你做的身体压制住了你怨气冲天的厉鬼魂魄,如此地天衣无缝……为何会失败了呢?”高莠引诱着诩花不断思考。

诩花脸上青白交错,福至心灵,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难道对我的坟墓——?!”

高莠不笑了:“我挖了你的坟。少姬还真是谨慎,坟墓周围的阵法打在身上可真是疼。”

“不过我还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高莠俯下身来,近乎呢喃般在诩花耳边低语,“我把你的骨灰放在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只要有这个东西,我随时都能让你从人变成天下共诛的厉鬼。”

“但是我不会这么做。”高莠冰冷的手温柔地抚上诩花的脸,细细地整理她额间的乱发,“我可舍不得。”

“我和你不一样,我会好好地饲养你。”高莠隔着笼子抱住诩花,白皙的脸庞在烛火中明明灭灭,宛如一条阴冷吐信的蛇,一点一点攀爬上诩花的身体,缓缓勒紧。

“我绝不会抛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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