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去跑步,肖齐在柴房飞速吃完早饭。他早饭有意吃的少,以免饭后运动造成肠胃不适。
许老三所说的跑步路线实则就是绕着村子跑两圈,这年头除了兵营,平民百姓之家很少有跑步锻炼身体的,最多饭后散步消个食。
他们一天的运动量都被农活家务占满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跑去跳。
故而整个红枫村,经常起来跑步的也就只有许老三这个吃了饭没事干的奇葩。
今天这个奇葩又重出江湖,身边还带了个眼生的小奇葩。
早起背着锄头准备下地的村民们纷纷停下脚步,打算去河边洗衣服的小媳妇们伸长了脖子遥望,只见许老三身后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跑起步来气喘吁吁。
有几个跟许老三还算有点交情的村民出声询问:“老三,这是你家谁啊,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们问完,许老三早就跑过头了,但他耳朵尖,回头朝他们吼了一句:“我娘的外甥!”
余音未消,剩下的村民们四目相对,很快聊起八卦来:“许婆子娘家人?许婆子娘家不是死绝了?”
“兄弟是死绝了,姐姐妹妹不知道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外甥跑过来投奔姨母,嘿,还真是奇了怪了。”
有几个脑袋聪明点儿的,一下便联想到许家小妹艰难的婚事,立即眨了眨眼,戏谑道:“这个关头,怕不是来投奔姨母,而是来跟表妹处感情的吧?”
其余众人交换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红枫村不算大,一个村子也就百来户,一圈跑下来还不到两刻钟。
尽管肖齐已经汗湿了衣裳,还是打算咬咬牙跑第二圈。
第二圈,肖齐明显能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巧了,许老三的死对头王铁儿也在其中。
他最乐意给许老三添堵,起哄道:“有日,这是你妹婿啊?你妹妹终于能嫁出去了?可不容易哟,你妹婿知不知道你家那点破事啊,别是你们一家子合伙把人骗来的吧?”
王铁儿的声音简直刻骨铭心,许老三寒着张脸让肖齐一个人先跑,自己停下了脚步冲王铁儿打过去。
这边肖齐一边跑,一边在想刚才王铁儿喊的那句话:什么叫许家的那点儿破事?
这一思考,他便看到了招婿这件事背后许多的不合理之处。
比如,许清扬明明正当年华,长得又貌美,不至于说嫁不出去。就算是想招婿,也没必要找自己这个来历可疑的人。
是许家发生过什么事?
肖齐好奇得心痒痒。
他看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一群梳着妇人头的小媳妇儿们正在浣衣,于是整了整面色,一脸无辜地朝她们走去。
“各位嫂嫂婶婶,你们这么早就来洗衣啊?”
见方才还在嘴里八卦的人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有几个胆小的妇人吓得叫出了声,一致得了大家暗悄悄的白眼。
打头的妇人胆子大些,脸色寻常地笑了笑:“是啊,早上天气没那么热,家里堆了一天的衣服就要趁早洗了,不然就臭了。”
回完肖齐,那妇人又恰如其分地面露疑惑:“咦,小兄弟好面生,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吧?”
肖齐当作没看见她们的不安,羞涩道:“我不是,我姨母是红枫村人。我父母都去了,好在姨母心善,愿意收留我。”
小媳妇们纷纷表示节哀。
“生死有命,自打姨母留下我,我便在心里发誓要将姨母当亲生母亲供养,”肖齐目露哀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姨母总是对着表妹叹气,我要是能知道姨母的心病是什么就好了。”
他演技逼真,语气似虚似实,兼之刚刚跑完步,颊生红云,面若好女。如玉的脸庞、直挺的身姿,令一众小娘子心中怜爱,互相推搡着去安慰这小郎君。
“悦儿,你跟清扬是好姐妹,你来解释。”
推搡间,一个叫悦儿的清秀女子被人推了出来。她鹅蛋脸,柳叶眉,瘦长身材,如若没有许清扬,这红枫村第一美人当属这个悦儿不可。
被推出来的女子正是许清扬的儿时伙伴,文悦。
这文悦与许清扬同岁,但要比她大几个月,一年前嫁去了县里富贵人家,当时被不少人羡慕。然而嫁过去没多久男人就死了,因为没孩子,现在被娘家接了回去,正在相看再嫁的人选。
到底是再嫁的女人,选择的范围没有黄花闺女那么广,文悦一连相看了几个,不是年纪大就是长得丑,文悦怎么都不肯。
现在乍然一见肖齐这般天上有地下无的人物,更是觉得那些人比烂泥还不如。
文悦红了脸,偷瞄着肖齐,随后向他福了福身,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小兄弟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从文悦口中得知真相的肖齐若有所思地告别离去,丝毫未曾注意到身后,清秀佳人似有痴迷的眼神。
回到许家时,许老三还未回来,院子里只有许清扬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童。
许清扬正用一个大木盆洗着细细小小的白色花瓣,小菊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清扬的动作,大牛则在一旁捣乱,时不时拉一下许清扬胳膊:“姑姑,我饿了。”
许清扬把润湿的手往大牛脸上一抹,水迹粘上了眼睫毛,令他睁不开眼:“大牛再捣乱,就不给你吃槐花糕了。”
肖齐觉得有些稀奇,凑近一看,原来许清扬在洗槐花瓣。
盛夏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许家旁边就种了一棵槐花树。
看来许清扬趁着他和许老三出去跑步的空档,带着许家两个小娃娃去摘槐花了。
见肖齐凑了过来,许清扬干脆喊他过来帮忙。
大牛见一个陌生哥哥蹲在姑姑身边,便跑去给他添乱,一会儿歪着头与肖齐来个深情对视,一会儿扒在他背上要骑马,令肖齐简直是哭笑不得。
洗过槐花和红枣之后,用手将槐花剩余的水分揉尽,因为白糖很贵,平时要省着用,所以许清扬将红枣捣成泥替代白糖,与槐花拌在一块儿搅动。
接着将米粉与面粉的比例调好,一并加入其中,再用刀雕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许清扬听从小菊的意见,把槐花糕雕成了桃花形状,盖锅火蒸一段时间,便可以揭炉了。
槐花的清香顿时在院子各处弥漫开来,杨氏嗅着鼻子赶过来,一见是米糕,她家胖财还吃不了,便意兴阑珊地回去了。
反而是平常有吃必现的戴氏,今天却一反往常待在房门里没出来。
许清扬还觉奇怪,下一秒便听见戴氏嘶哑的声音吼着:“二媳妇!三媳妇!扶我出去!你们死哪儿去了?!”
肖齐噗嗤一声笑出来,见许清扬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他便贴近她耳畔道:“这老太婆的拐杖被我扔沟里了,我看她还怎么装!”
他靠得太近,以至于喷洒的呼吸还很温热,那股余热清清楚楚地传达到许清扬的耳朵边上,令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了片刻,钱氏和杨氏还是没出现,戴氏也偃旗息鼓了。
许清扬把做出来的槐花糕分出一大部分给了小菊和大牛,剩下的分发给各房的哥哥嫂嫂和爹娘,再剩下的一部分就是许清扬和肖齐的份,最后剩的那一丁点儿就是公中所用。
过了不久,许老三也回来了,他的脸色臭的百米远就能闻见。
自从肖齐知道许清扬是因为他们这两口子才弄得嫁不出去,他看许老三的目光便有些微妙了。
许老三也不傻,很快就察觉到这个便宜表弟的不对劲,粗着嗓子道:“看什么看。”
肖齐在心里比较了一下两人的身材差距,立马选择调转回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概是因为受了许老三的刺激,肖齐中午午饭又没跟大伙儿一块吃,用上午加下午的时间一直在练习劈柴火。
这一天下来,身体素质涨没涨不知道,但劈柴技巧倒是体悟到了不少。
很快便又到晚饭时间了。
许婆子这几日下工都早,一家人坐在饭桌前等着开饭。唯独上席的戴氏像饿了八百年似的,只盯着眼前难得的荤菜,一股脑往自己碗里夹。
她边吃边用阴暗的目光打量桌上的众人,像是在嚼谁的肉。
许清扬端来一碗白豆腐汤,用围兜擦了擦手,就近坐在许婆子身边。
又过了片刻,肖齐也端了一碗馒头过来,忽视众人或是诧异、或是疑惑的目光,神态自若地坐在许老二身边,点头浅笑:
“二表哥。”
许老二夹的青菜都掉到了桌子上,他转头看向自己老娘,还未等老娘有什么反应,只听见奶奶戴氏的尖叫:“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许婆子才悠哉悠哉道:“看来这小子今天一天都没见过你们,不过也好,我在的时候也方便说清楚,他叫肖齐,是我娘家的外甥,这段时间会住我们家。”
肖齐这才站起来,挨个儿喊过去:“二嫂、三嫂、表妹……”念到戴氏的时候,他囫囵吞枣糊弄过去了,才接着叫:“三表哥、二表哥你们好,我叫肖齐,整齐的齐。”
饭桌上突然多一个陌生人,大家伙儿都有点不自在。
好在肖齐放得开,主动找起了话题,不到片刻气氛又逐渐火热起来。
突然啪的一声,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戴氏阴恻恻一张脸,怒视着肖齐道:“让他滚下去,一个来入赘的小白脸,凭什么上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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