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两天,除了许老三还没回家,杨氏偶尔因为一些琐事跟妯娌、小姑子吵起来以外,许家的日子还算平静。
这天二嫂钱氏有事回了一趟娘家,家务活均摊给了许清扬和杨氏。
许清扬主动揽了洗衣的活儿,趁着这会儿人不多,抱着盆往河边走。搓了片刻钟,大小媳妇儿成群结队来了。
小媳妇儿们看了眼许清扬,走到上游去洗衣裳。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即便许清扬和她们隔了不小的距离,依旧能听见一些只言片语。
一个小媳妇道:“听说没,偷东西的贼被抓了。”
“我看见了,那贼看着不大,长得蛮好看的,你说怎么有这么蠢的贼,第一回偷的就是赵叔家,第二回还来偷赵叔家,这不是那什么......自己进渔网吗?”
“是自投罗网,我家贵茂上次旬假回家刚好教了我啊,你家大喜回家不跟你说学堂里教了什么?”
“呵,大喜虽然不会读书,可他听话老实啊。你家贵茂这个月又被夫子打了两次手板,怎么,贵茂回家没跟你诉苦啊?”
“行了,你们两个老是一见面就吵,下次洗衣服不带你们了!”
吵着吵着,话题又回到了那个贼身上:
“那贼也被打得惨,听说人都快没气了,还往后山跑,这会儿肯定是被狼啃了。”
许清扬当时没想那么多,刷完了衣服便独自回了家。
路上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她们口中说的那个贼。
年纪不大,长得好看,往不青山跑,快没气了......
一个念头闪过,她匆匆回家放下了衣服往外跑。
许奶奶戴金花在院子里纳凉,浑浊的眼珠盯了她的背影半瞬,随即又让耷拉的眼皮盖上了。
许清扬跑得气喘吁吁。
刚踏进不青山口,她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顺着气味,许清扬艰难地钻着树丛,越往里深入,烧焦味越浓,直到一摊烧过柴火的痕迹出现在许清扬眼前。
她上前用手指捻了捻灰烬,还是热的,说明这束火是人为扑灭的。
许清扬环顾四周,望着一堆草丛眯了眯眼睛。
她悄声靠近,用手拭开草丛,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两人四目相对,眼底都带了几分讶然。
说熟悉,是因为许清扬两天前还和他结伴从不青山中走出来。
这少年虽然很奇怪,但许清扬能感受到他并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故而她也不想追问少年的来历。
说不熟悉,是因为那张俊朗出尘的脸上此刻出现了许多青紫的痕迹,眉上、颧骨、嘴角,看起来狼狈不堪。
虽然少年比许清扬高半个头,但应该没许清扬大,因为他脸上连半根胡子都没长,她三哥十四五岁时隔几天就要刮一次胡子,不然根本没法儿出去见人。
见来人是她,肖齐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把藏起来的烤焦的兔子肉拿出来,大口咀嚼着,边吃边道:“又是你,吓我一跳,我以为是那大叔进山来抓我呢。”
这兔子肉半点调料都没放,肖齐一个现代胃,根本受不了这肉干巴巴的涩味和腥膻味,边吃边作呕,有种肚子在跟脑袋打架的感觉。
肖齐本来不打算吃它的,可惜他花了大半天时间布置的陷阱,除了在一天抓到了这只智商有问题的野兔之外,其他猎物压根儿就不上钩。
饿得不行,肖齐只得忍着恶心,找了些尖锐的石头给它剥皮去脏,就这样吃起来。
在生存面前,一切可爱都是虚无的。
观望了一会儿肖齐的吃相,许清扬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回家了吗?”
肖齐想到什么,冷笑出声:“我怎么在这儿?”
说着,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许清扬面前,她这才注意到肖齐受伤的腿:
“你们村风可真彪悍啊,偷他一件不要的衣服,打瘸我一条腿,这亏本买卖我找谁说理去?”
事情还要说回两天之前。
肖齐与许清扬告别后,开始思考自己的出路。
首先这山里头肯定不能待了,要出去。
既然要出去,鉴于身份模糊这一点,肖齐就不能大摇大摆的出去,得像小说里一样隐藏身份,等以后摸清楚状况再说。
可惜这是个现实世界,不像修仙玄幻小说里一样,吃个变形丹就能换张脸。
当务之急是换掉自己这身太过招摇的衣服。
深受小说和电视剧荼毒的肖齐当即决定把自己一张脸涂黑,随后趁着夜黑风高偷拿农户们的衣服,装扮一下偷溜出村。
反正自己会读写繁体字,光是会认字这点在古代可是真稀奇,不信他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古代打工不需要看户籍证明,不存在打黑工被抓的说法,简直爽歪歪。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肖齐还没行动,就卡在了第一关——古代夜黑风高的晚上那是真黑啊。
没有光污染的世界,天空显现出明暗不一的璀璨星光,如同宇宙间流动的银河,浪漫而伟大。
如若是在现代看到,肖齐定要称赞一句好美。
可惜这是在他穿越的第一天,月光与星光向来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肖齐敢肯定如果自己趁着这天气出去偷衣服,一定会摔个狗吃屎。
无法,他便只能挑个不早不晚的时间,趁村里大部分人都去下田务农了再去打探。
毕竟是第一次偷东西,肖齐忐忑不安,一家一家打探过去,发现大门都是紧锁着的,没有丝毫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言。
直到他看见一户大门敞开。
肖齐欣喜地闪身藏起来,便听见有妇人的声音传来:“石头,娘把你的旧衣服放在院子里了,你等会儿就拿去给表舅家。”
“知道了娘,我把这柴劈完就去。”一道青春期公鸭嗓的少年声应道。
肖齐明白,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看来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他悄悄钻进院子,随手拿了一件外袍就想溜。不想刚往后退了几步,便撞上一个坚硬无比的胸膛。
他缓缓转过头去,只见一张刚毅黑脸正低头俯视着自己,眼底透着寒意。
肖齐从未见过这般壮的男人,贲张的肌肉几乎要将身上的衣物撑破。
壮汉一把拎住肖齐的衣领子,声音暗含锋芒:“好啊你,还敢来。”
之后......
之后的事肖齐便不想再回忆了。
他泄力般坐在地上,手上的皮都因为钻木取火而蹭烂了。
平常不觉得,一旦自己真正陷入到了那种孤立无援的处境,才会发觉自己从前的生活有多美好。
每天早八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食堂的饭好像也没那么难吃。
至少,比他现在手上这兔子肉好吃多了。
肖齐咬下一口兔肉,默默吞进肚腹中。
察觉到他低落的心情,许清扬也跟着坐在离他不近不远的草地上,无言地望着肖齐的侧脸。
“我已经没有家了。”
肖齐的眼神不知聚焦到了哪儿,短短两三天,他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每次期待睡醒之后就能回到那个吵吵闹闹的、不怎么和谐的宿舍,但每次一睁眼,除了自己,便只剩下那只瑟缩的野兔作陪。
许清扬怔怔地望着他的脸,顿时想起自己的处境来。
肖齐没有家,她又何尝不是为自己的婚事发愁,都说女子要嫁人,出嫁要从夫,可看看大哥大嫂,看看方兰儿,谁的婚姻又是真正快乐?
娘年龄大了快干不动了,两个嫂嫂里三嫂又不顶用,若她日后嫁了,家里事事还得要娘操心过问,既然这样还不如待在家里,给嫂嫂和娘能分担一点是一点。
打定主意,许清扬将目光放在肖齐身上。
他长得很俊,至少许清扬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男人。
虽然言语轻佻,但他并不像王麻子那样荒淫好色。先前两人在林中独处时,若肖齐对自己不怀好意,自己不一定能安全走出不青山。
更何况......
想起肖齐呆愣愣扔下玉佩落荒而逃的表现,许清扬脸色一红,眼睛里已经含了盈盈水光:“既然你没有去处,不如来给我家当女婿吧?”
肖齐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瞪大了眼睛,“什么?”
这种事女子说出来总是要羞人一些,许清扬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还是喃喃道:“你来我家当上门女婿吧?假扮我相公......”
假扮赘婿。
肖齐在震惊里分出一丝理智来进行思考。
平心而论,这个提议非常不错,既解决了他的吃住问题,乡下又足够偏僻,可以慢慢打探自己的身世消息。
而且甲方又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不就是演戏吗?没有经验又怎样,他可以慢慢学啊!
尽管如此,肖齐还是非常煞风景地问了问自己的工资待遇问题:“假扮你相公的话...包吃包住吗?”
“当然了。”
许清扬娇嗔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像钩子,钩得肖齐有一瞬间的心神荡漾。
他连忙在心里默念“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心动,是男人堕落的开始”“住手啊她是你老板!”等一系列清心咒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
许清扬看了看肖齐手上还没啃完的兔肉:“这肉可惜了,被你烤成这样,别吃了。等会儿我去家里给你煮两个鸡蛋,再给你送点药过来。咱俩...那事儿不急,我先跟我娘松松口。就是要暂时委屈你,得在外头住几天了。”
肖齐双手合十,看着许清扬的样子就像在看一尊女菩萨:
“清扬,不,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我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好冷啊,我是在南极洲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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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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