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扬已经习惯肖齐口中时不时吐露出一些奇怪的话语了。
她置若罔闻,提醒道:“还有一点我要事先告诉你,我家没什么家产,你当了我家的上门女婿就得卖力干活,看你这小身板,我爹娘肯定不喜欢。”
肖齐本就只打算先解决温饱问题,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便当即表示没问题。
这种有关女子终生大事的话题,提起来多多少少会让人为难羞怯。
许清扬沉默了一会儿,瞥了一眼他的脚踝,主动走近了道:“给我看看你受伤的那条腿。”
肖齐脱掉鞋袜,露出的脚踝有些肿。许清扬上手摸了摸,皱眉道,“好像是骨头错位了,你受伤几天了?”
肖齐回想,“大概一天多了。”
许清扬有些犯难:“你也别怪赵叔,他家就妻儿三人,赵婶身上有旧疾平时不能干重活,他儿子石头今年才十一岁,就要和赵叔一块儿下田了。他们家不容易,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
“几天前村里闹贼,偷了赵叔攒下来给赵婶看病的银子,他不知道你不是那偷钱的贼,所以下手重了点。不过你也是,好端端的偷人家衣服干嘛,赵叔人挺好的,你跟他说清楚不就行了?”
许清扬说这话时眼神正斜视着肖齐。
肖齐缩了缩脖子,笑容勉强,“防人之心不可无。”
许清扬暂且认同的模样,“不过不用担心,你的腿马上就会好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肖齐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口,只听闻一阵惨叫惊飞林中鸟,许清扬拍拍手,大功告成的模样:“好啦,都说你马上就会好了。”
肖齐脸色苍白流出冷汗,忍过一阵钻心的疼痛后,他试着转了转骨头,竟然真的好了,“你还会正骨?!”
说起这个,许清扬很是骄傲:“那是当然,当初我爹打猎不小心摔下了山,骨头错位了,请了一位郎中到家里来,我边看边学,还真叫我学会了。”
肖齐连忙双手不断作揖,低眉顺眼道:“女公子实乃天才也,在下佩服!佩服!”
这本是再正经不过的动作,偏偏肖齐做出来颇有几分古灵精怪之感。
许清扬憋笑,回了一礼:“见笑。”
不料两人对上视线,又在同一时间纷纷撇过头去。
将走之际,许清扬再次嘱咐道:“这地方挺隐蔽的,你可得藏好了,记得千万别再往山里走。”
得到肖齐再三保证后,她才放心的回了家。
回到家天色尚早。
许清扬花了些时间把剩下的活计都做完了,三嫂杨氏正蹲在院子里洗尿布,她一边洗一边皱眉,时不时转头欲呕。
自从两天前许婆子从二媳妇钱氏口中得知三媳妇指使许清扬洗屎尿布之后,便把这脏活丢给杨氏自个儿来干了。
眼下杨氏这边洗边嫌弃的模样,竟让许清扬想到了硬是逼着自己吃兔肉的肖齐。
他大喇喇盘腿坐在地上,衣衫凌乱鬓发微散,一脸青紫的伤口,配上仿若赴死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许清扬微抬嘴角,却被杨氏狠狠瞪了一眼,大概是误会自己在笑她。
她没多解释什么。
到了午饭时间,二嫂不在,做午饭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许清扬身上。她按往常一般去厨房切菜炒菜,只是这回她从筐子多拿了两个鸡蛋。
肖齐年少,还在长身体,光吃鸡蛋肯定不够,许清扬便多烙了两张饼,撒上葱花,用饼将青菜、酸菜和鸡蛋卷成卷,悄悄藏在了垫着底布的篮子里。
吃过饭,碗便留给杨氏洗。
猎户家里常备的就是跌打药,许清扬顺了一点儿,拿上娘给他们四兄妹做衣服用的量尺便出门了。
听见许清扬逐渐远去的脚步,躺在大堂椅子上的戴氏侧耳细听了一会儿,难得下了地。
她拄着拐杖进了厨房,四下梭巡了一圈。
这几天许清扬频繁出门,三天两头往山里跑,戴氏怀疑是这小妮子猎了什么好东西,自个儿吃独食。
戴氏揭开锅板,里头还放着没吃完的饼,她随手捻了一块,三两口吃完,又捻了一块,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油光,接着继续拨弄柴火和稻草。
一无所获后,她转悠到放着鸡蛋的竹筐前,一个一个数了起来。
数完,少了两个。
戴氏擦了下眼睛,又数了一次,还是少两个。
原来捡鸡蛋这活计是戴氏从二媳妇钱氏手里抢来的,这活儿既轻松,而且隔几天偷拿一个鸡蛋,家里都没人发现。
戴氏每天都要数一遍鸡蛋,数目对上了才能睡得着觉。
看到鸡蛋少了两个,她顿时火冒三丈,好个许清扬,竟然偷拿家里的东西!这三天两头往外跑,不会是贴补外头的野男人去了吧?!
戴氏正恨得心痒痒时,许清扬正在山里看着肖齐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给他带的饼。
他像是八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边吃边竖大拇指,连手指上的油水都要舔干净才行:“清扬,你做的饼真好吃!”
许清扬把跌打水推过去,“你自己慢慢涂,我先量一下你的尺寸,要带你见爹娘的,可不能像现在这样穿的乱七八糟,看你这头发都快散了。”
肖齐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衣着,其实也还好吧?
这几天天气热,肖齐属于不怎么流汗的体质,身上没什么异味。
至于古人扎的发髻,在他眼里不就跟现代女生扎的丸子头一个样?意思意思得了。
许清扬示意肖齐站起来,给他量了身体尺寸就告别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许清扬竟然迎面碰到了戴氏,这可是大姑娘上轿,破天荒头一回。
原来戴氏八年前摔了一回,当时就说腿不行了走不动路。
那时候二哥刚娶第一任媳妇儿孙氏,孙氏体弱做不了活,许清扬才六岁还不顶事,所以戴氏是要干家务的。
摔了之后许婆子就不让她干了,养得这老太太整日床上躺着、椅上坐着,过年都不愿意挪窝拜亲戚。
故而今天戴氏出门,可真是一件稀奇事。
许清扬疑惑着上前,道:“奶,你怎么出来了?”
戴氏心下复杂。
她已经认定许清扬是会野男人去了,原是想来个人赃俱获,让许清扬想赖也赖不掉,逼许婆子早点把这吃白饭的赔钱货打发出门,结果没成想刚动身就碰上折返回来的许清扬。
戴氏思绪千翻百转,只在面上淡淡道:“好久没出门,来逛逛,过来丫头,我脚快站不动了,你扶我进去。”
许清扬跟戴氏不亲。
应该说这个家里除了三哥以外,就没有跟戴氏亲的,连许老汉这个名义上的儿子都是碍于孝道才不得不好生养着戴氏。
大萧崇尚以孝治国,若是戴氏在院子里嚎上两句不孝子,让外人听见了传出去,许老汉能改吃牢饭了。
故而心里再不愿,许清扬在面子上只能敬着戴氏。
下午许清扬没什么事,打算翻出一件三哥不穿的衣服,改一下尺寸绣几个简单的花样,就给肖齐带过去让他穿。
三哥比肖齐只高出一点,男人的衣服穿得松垮些也不碍什么事,故而尺寸什么的都好改,难就难在花样。
许家几兄妹的衣服基本都是许婆子亲手做的,许婆子手艺好,会在孩子们的衣服上绣一些寓意好的花样,而许清扬现在正对着这花样发愁。
总不能带着肖齐去见爹娘,让娘看出来肖齐的衣服是她老人家亲手做的吧?
虽说是上门女婿,可总得体体面面的,争取给爹娘留下个好印象,入赘这事儿说成的几率才大啊。
许清扬想了一会儿,决定拿剪子剪掉许婆子绣的花草,再用自己绣的给补上。
忙活了两个时辰,她捏了捏肩膀,摊开补好的衣服抖灰尘,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看了看,心下很是满意。
许清扬晚饭准备把剩下几个饼热一下,结果掀开锅盖一看,少了两张饼。
她皱着眉,难道是大牛吃了?不至于是耗子偷的吧。
当下没想那么多,只得重新烙了几张饼。
吃过晚饭后,许清扬趁着家里人没注意再次溜出了家门。
肖齐正躺在用落叶堆成的席上,百无聊赖地拍着蚊子。
听到动静他翻坐起身,眼睛里像是闪着细碎的星屑,一瞬不错地盯着匆匆从树丛里钻过来的许清扬:“你终于来了,可想死我了!”
许清扬被他的热情吓晕,揭布的手都抖了一下,“你可别乱说,什么死啊活的,一点儿也不吉利。”
肖齐哈巴狗儿似的,有奶就是娘,不管许清扬说什么都应好。
吃过饭,他摸出篮子里的衣服,问:“这是给我的?”
许清扬点点头。
得了准话,肖齐二话不说就要脱下外袍换上。
一旁的许清扬飞快捂着眼睛转过身,怒喝道:“你干嘛突然脱衣服!”
肖齐被她吼得呆愣在原地,“不是你给我的衣服?我穿上啊。”
“那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不行吗?真是...”许清扬的脸红得不成样,“真是孟浪!无耻!下流!”
至于吗?不就脱个外衣,里头还有衣服呢,又没露点。
肖齐暗暗翻了个白眼,在许清扬的连身催促了加快动作把衣服穿上,“好了好了,穿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许清扬捂着眼慢慢转过身,先是挪了一只手指,见肖齐当真穿好了衣服,才把手放下来。
吃饱了穿好了,肖齐就想犯贱了。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脸红成猴屁股的许清扬:“不是吧,脱个外袍就红脸了?那我这样,你岂不是要哭了?”
话音刚落,他双手交叉捂住自己的胸膛,小声喊道:“救命啊,女流氓非礼良家妇男啦!”
这话一出,许清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直接开始上手锤他。
虽然知道肖齐的声音很小,不会被人听见,许清扬还是恼羞得很:“你胡说!不许再喊了!”
不成想许清扬这一上手可用了七成力。
臆想中的情意绵绵拳没来,来的反而是流星锤,肖齐肋骨生痛,连叫求饶:“姐,姐我错了,别打了,再打我真废了!”
还未等许清扬有什么反应,树丛里突然蹦出个人来,怒气冲冲道:“好啊你个丫头片子,果然在这儿会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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