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扬和肖齐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戴氏正拄着拐杖,眼睛鼓得像只青蛙。
“奶?你怎么在这儿?”
许清扬有些惊讶,她看了眼正一脸迷糊的肖齐,迅速后退与他拉开了距离:“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当我两只眼睛是摆设啊,你跟他在这儿私会拉拉扯扯,还要不要脸!”戴氏冷哼一声:“现在就跟我回去,我跟你娘掰扯,你这白眼狼不配说话。”
许清扬脸色煞白,想起了几年前下叶村李大那个女儿,她明明不该死,就是被流言和名声害的。
她紧咬下唇,目光恳求:“奶,求你别告诉别人,咱们自家人关起门说话……”
“你还知道你是许家人啊,偷家里东西给外人,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许家人?”戴氏骂得唾沫星子乱飞,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几下。
许清扬手脚发抖,额角都留下了冷汗。
肖齐先前不说话,是还不清楚状况,但这一来一回,他已经大致把两人的关系理好了。
许清扬对那老妇的态度怎样,肖齐不知道。
但那老妇对许清扬绝对没几分善意。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人乱扣帽子不说,还骂人家白眼狼。他吃了她家几粒米啊?不就两个鸡蛋几个饼,值得了多少钱?
肖齐越听越觉得荒唐,抱着胳膊打断戴氏的辱骂:“老婆婆,一男一女单独相处就是私会不要脸啊?清扬你跑回去,说你奶在外面偷人,叫人赶紧来抓我。”
不就是倒打一耙吗?谁不会啊。
戴氏活了六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她气得手直发抖,抡起棍子就要朝肖齐身上打:“我打死你个小白脸,小小年纪就吃软饭,我呸!”
戴氏长得矮,棍子挥过来时被肖齐轻松攥在手里不放。
她往后扯了扯,得到肖齐一个挑衅的眼神:“婆婆,手上力气这么小,怎么嘴上力气这么大?骂起人来都不带停的啊?”
“你…你!”
戴氏下垂的脸皮都在发颤。
“清扬,还等什么呢?跑回去啊,这老太婆我给她制住。”
肖齐连喊了几声许清扬,许清扬这才回过神来,看见肖齐给她甩的好几个眼神。
再看一旁的戴氏死死抓住拐杖往后拉,朝肖齐怒喝:“小兔崽子,你给我松手!”
许清扬心中涌出一股莫大的勇气,拿起篮子撒开腿就往家跑。
戴氏看一眼许清扬,再看一眼肖齐,突然放下拐杖,迈开腿去追许清扬了。
肖齐目瞪口呆,老太太看着腿脚没毛病啊,这不健步如飞的吗?难道在古代,拐杖还是古代人的时尚单品?
古人这么时髦啊?
虽然他对古代民俗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古代孝道大于天,这糟老婆子要真想为难许清扬,许清扬还真是有嘴说不清。
想着,肖齐也追了上去。
跑到半道,肖齐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根晦气棍子,他啧一声,把那棍子扔得远远的。
许婆子今天下工早,想着闺女前几天受了不少委屈,便在镇上给闺女买了几块颜色、材料都不错的布,想回去给她做一身镇上姑娘时兴的裙子。
乡下女孩儿大多穿上衣长裤,穿着方便干活。便利是便利了些,就是美观度不够。
她家清扬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的。
许婆子回到家,刚要打开家门,就听见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怒吼:“小白眼狼,你给我站住!”
在一起生活三十多年,许婆子立马就认出来这是她婆婆戴氏的声音。
回头一看,自家美闺女正朝自己跑过来,戴氏追着她竟然一点儿不落下。
许婆子觉得稀奇极了。
这婆子装了八年的腿脚不便,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不装了?
“娘!”许清扬扑到她怀里,除了喊许婆子一声娘以外就什么话也不说。
戴氏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许清扬。
许婆子故作惊讶:“咦,娘,您的腿什么时候好了?都不用拐杖了?”
戴氏的身躯顿了一下,岔开话题:“你知道你女儿每天出门是干什么吗?我都不好意思说她!
许婆子感受到女儿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愣了愣,转而笑道:“是我让清扬出去的,给她安排了事儿呢。怎么了娘?”
戴氏就知道这母女俩是一条心,互相偏袒,不到黄河不死心,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抓个正着。
“你女儿偷家里鸡蛋贴补外头的男人!你个当娘的不知道?你女儿心大了哟!”戴氏习惯性地想敲拐杖,一瞧手上空空如也,只得将手背在背后。
不巧这时,肖齐也赶来了。
不是肖齐跑得慢,实在是不认路,跑岔了好几个口子,紧赶慢赶才追上来。
一看到肖齐,戴氏立马叫起来:“就是他!你家的好女儿就是跟他在外面私会!”
此时再倒打一耙已经没人会信了。
肖齐察觉到瞬间变冷的气氛,挂上个笑脸,十分温顺的模样:“大娘您好,我叫肖齐,今年…今年跟您女儿差不多大,无父无母,勤劳刻苦,文能相妻教子,武能洗衣做饭,样样精通。”
他时刻谨记上门女婿的职责,推销自个儿的价值。
意识到戴氏说的可能是真的,女儿可能真在和人私会,许婆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都进去吧,有话里面说,站在外面招人笑话。”
说着,瞥了一眼手脚无措的肖齐,目光在他身上的外袍多停了几瞬,顿了顿:“你也进来。”
院子里,早早听见动静的许老二和回了家的钱氏、杨氏都出来了。
只见一堆人聚在门口,戴氏瞪着一个陌生小伙子,许婆子则·面无表情地领着许清扬进门。
许婆子看一眼搞不清状况的许老二:“老二,把你奶扶进屋里去,她站久了腿疼,给她打热水洗脸洗脚。”
许老二看戴氏,这不站得稳稳当当的?
听到这话,戴氏知道许婆子是想支开自己,刚要嚷,就被身高体壮的许老二抓住往屋里走:“奶快进屋吧,我给您烧热水去。”
许老二力气大,半拉半拽硬是把戴氏拽进屋了。
“你们两个也进去,别瞎凑热闹。”
许婆子给两个儿媳妇儿下命令,好在媳妇还知道害怕婆婆的余威,二话没说就各自进屋了。
等把人都清了,许婆子才道:“说吧,你跟他怎么回事?”
肖齐瞅一眼许清扬,只见她轻轻摇头,便装鹌鹑不说话了。
“娘,我那天说不想嫁人…是心里话。”
许清扬不想说谎糊弄亲娘,“三嫂刚进门的时候我是有点怨你怨三哥三嫂,但是现在不怨了。这事儿发生了之后,我才能看清很多人的嘴脸,以前在我面前总是带笑的人,结果出了事儿,全变了张脸,让我做妾的、把我当人情拿我填坑的,我觉得嫁人真是没意思。”
许婆子越听脸越黑:“谁让你做妾?你跟娘说,我找她去,做小的哪个不被主母磋磨,折磨死的也不少,这种事我年轻时经常见,就算你肯做,娘也得先把你打醒!”
“娘,这不是我要说的,我是不想嫁人,不想离开你。”
“你说什么话,女子怎么能不嫁人?娘养不了你一辈子!”
许婆子一抹泪,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好像抓得越紧,女儿就越可能改变心意。
“娘你听我说完,我想了个法儿,按你说的女人总要嫁人,与其嫁出去,不如招个…招个女婿上门。”
许清扬看了一眼肖齐,后半句几乎是嗫嚅着说完的。
听见许清扬这么说,许婆子才开始正经打量起肖齐来。
察觉到许婆子的目光,肖齐立马站得笔直,配合着笑道:“大娘您好,我叫肖齐,无父无母,勤劳刻苦,文能相妻教子,武能洗衣做饭……”
见他又要念咒,许婆子连把许清扬扯到一边,低声问:“我们家没家业,没条件招婿啊,而且你知道这人的底细么?万一是逃犯怎么办?”
“不会的娘,我问过了,他不介意咱们家有没有家业,而且之前…”
许清扬简单把她和肖齐初遇的事儿概括了一遍:“他要真是个逃犯,当时就对我下手了,谁不知道你闺女长得漂亮?这不是恰好说明他人可靠么?”
许婆子还是放心不下。
她也不是疑心重,而是一旦牵涉到闺女的终身大事,她不得不谨慎。不是知根知底的孩子,闺女嫁给谁她都不放心。
“不行,我不同意。”
许婆子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你让他走。”
“娘……”
许清扬拽了拽许婆子的衣袖,以往她每次做撒娇的语气时,许婆子都会心软。
可惜这次注定没有效果了。
许婆子异常坚定,提亮了声音,足够保证肖齐也能听见:“你想招婿,可以,你要招他上门,我不同意,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能娶你?你让他马上走!”
“娘!”
许清扬不高兴了。
她都答应肖齐包吃包住了,怎么能出尔反尔。
肖齐见母女俩闹起了矛盾,心下有些不安,连忙出声道:“你们别吵,我走就是,别为我伤了情分。”
“肖齐……”许清扬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肖齐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儿,我去哪儿都行,大男人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说完,他打开院子大门。
肖齐刚要走出去,结果正巧碰上好不容易回了家的许老三。
许老三提着大货小货,没设防撞上个人儿。
等看清肖齐的面貌,他面上顿时露出警惕,恶狠狠问道:“你谁啊?站我家门口干嘛,是不是偷东西?”
许清扬大步跨上前,“三哥,他不是贼,误会了。”
“那他是谁?”
许清扬看了看许婆子的脸色,轻声把前因后果,包括戴氏抓包、自己想招肖齐为婿,娘却不同意的事儿一并说给了许老三。
末了,她望着许老三,无声说了一句:“三哥,求你了。”
许老三站在黑暗里,脸半明半暗,沉默了一会儿,道:
“娘,我同意小妹招他为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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