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防御木墙之后是木刺阵。

平常很少有人去。

垃圾焚烧点、屠宰棚都在这附近，比村尾用来焚烧死人的墓场还臭。

司马灵干活的地道就在这里。

这是村子发生紧急情况，预留的逃生通道。从屠宰棚旁边的木刺阵一直通到木墙之后的树林，那里有一条隐蔽的地沟，是天然的避难所。

地道以前就有，但是年久失修。

现在重新打通，整体工程量还挺大。

司马灵负责在下面运土，每次铲够一簸箕，她就抱出来。半天时间灰头土脸，男女不分。

监工嫌这灰尘大。

中午休息，偷溜回家干饭。

司马灵带着一个煮红薯，用布包住，在腰后挂着。

挖地道管饭，但是常年飞奔食堂抢饭的经验告诉她，这饭怕是很难抢。果不其然，等排到她，盛饭的罐子里只有一点残汤剩水，飘的油花点子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她要杯干净泉水，默默走了。

后面打饭的人可没这么好的脾气，破口大骂不说，还把罐子掀了，差点跟村长的手下打起来。

“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她啃两口红薯，喝一口水，噎得慌。现在人心本来就不稳，不好好安抚这些村民，怕是要出事。

下午，龙霄来了。

放闹事的村民半天假，每人补发一个拳头大小的粗面饼。饼里有很多野菜，吃着回甜，经饿。

但是纤维挺大，一个吃完能把腮帮子嚼酸。

司马灵灰头土脸，仿佛老鼠。她觉得自己这扮相，亲妈看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于是跟龙霄拿面饼时十分坦荡，手一伸，一摊，一副“你工人爷爷来要账”的死样子。

然后她就背着工友，多得了一个饼。

……这是要害她当工贼啊！

趁着没人注意，女孩把饼默默塞回。

谁知龙霄又给她塞了一条肉干。青年的皮肤比之前黑，不知道是晒的还是在烂泥里腌入味了，原本阴翳的神情因为肤色的原因，变得有点憨，说话声音也闷，属实像个铁憨憨，“灵儿……东西你拿着吧，要是不够再来拿。”

说着，就要摸她的手。

司马灵一哆嗦。

收回爪子。

拿着肉干和面饼躲到角落去。

龙霄叹气，背影很落寞。

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反而有点说不出的颓丧。

原书的剧情是他跟废墟外出狩猎，斩获颇多，回村时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大大小小结婚没结婚的姑娘半夜敲响他的房门，于是已经跟金发美女玛丽开过荤的龙傲天，累得直不起腰。

司马灵哭啊哭的。

说两句龙霄就嫌烦，不过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好歹还会敷衍两句，等到带回鲛人……那可真是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从此青梅是路人。

现在龙霄狩猎失败，经过长久的跋涉，独自回村。

保不定是事情做砸，让废墟小队抛弃了。

司马灵一边吃饭一边琢磨，把所有可能的原因想了一遍，还是没想通身为主角的龙霄为什么失败，还搞成半死不活的样子。

直接问最便利。

可是这家伙动手动脚的，多问两句恐怖还要误会她关心他。

汰。

在司马灵面前遇冷，是龙霄从未设想过过的道路。他也在琢磨，那天呼啸飞来的火龙到底是出自那位高人之手，他们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吗？

两人正纳闷。

一个高大的身影由远至近。

那个人，司马灵不想看到……嗯，龙霄更不想看到。

裹在粗布中的家庭煮鱼提着篮子走来。

即便看不到正脸，绝到不能再绝的完美躯体也逼迫着观者血脉偾张。司马灵正喝水，见到鱼鱼差点喷出来。

壮鱼假装看不到她“警告”的眼神，乖巧坐下，用异能不着痕迹沾湿帕子替她擦脸，说话声音温柔得滴蜜，“小灵脏了，我帮你擦。”

你才脏了。

你全家都脏。

司马灵放下陶杯，压低声音，“姬潮姐姐，你怎么来了？”

“想你。”

“……好好说话。”

“想你嘛。”姬潮委屈抱腿，那么大一只乖乖缩成一团，好像司马灵再说一句重话，他就能哭出来。

惹，这鱼不是属狗的。

是绿茶灌装的。

司马灵两口咽下食物，催姬潮走。

他非要喂她吃东西，还叽叽歪歪说一堆有的没的。平常也不是条唠叨的鱼，甚至还有点高冷和杠精，今天话特多。

拗不过他，司马灵只能再啃一个红薯。

吃多吃少都是吃，待会儿还要挖土，干脆再啃点。

司马灵就着姬潮的手吃得很香。

吧唧吧唧。

旁边工友羡慕得眼睛发直，觉得“女神”十分贤惠，真会带崽。

除了龙霄。

龙霄回来，跟叔叔龙正说过外面的情况就开始没日没夜修工事。他是活过一世的人，错失母冰狼和那窝有结晶的狼崽固然可惜，但更明白，做人可以消沉，但绝不能无所事事。

他在废墟小队那已经丢掉脸面，暂时没有翻身的机会。

先回来安排好村里防务，保护叔叔和灵儿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龙霄万万没想到。

他心心念念，没日没夜担心的灵儿，那个纯洁、天真，为他连性命都能豁出去的小青梅，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竟然跟其他人勾搭上了。

体型……比他高也就算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非个人能掌控。

可是那家伙姿态比他低是什么鬼——帮司马灵擦脸还喂饭，作为“男人”，他没有自尊心的吗？

不对，村里那么多身宽体壮的妙龄少女，这人到底是怎么挑中司马灵的？他的小青梅符合废墟人的审美，纤细灵动，长相清纯，但在村里，绝对是最丑最丑的啊！

司马灵打个喷嚏。

吸吸鼻子，“哪只狗在骂我？”

……

龙霄面色阴沉，疾步过来。

连声招呼都没打，先是一巴掌打掉红薯，然后又握紧拳头朝姬潮抡去。异能者因为元素的影响，身体的性状或多或少都会改变。司马灵总爱上火，动不动就口干舌燥。姬潮身体极韧，那么高的身体，协调性却极强。

而龙霄呢，皮肉相当硬。

他的拳头，确实可以说是沙包大拳。

姬潮冷笑。

一脚踢向龙霄膝盖，“你就是村里人人都把持不住的东西？”

龙霄，“……你他妈再说一遍？”

皮肤微黑的青年青筋暴跳，神色狠厉。

他这辈子最恨的颜色就是绿色，那些势力的贱货也就算了，司马灵要是背叛他——他的心灵世界少说八级地震！

三观即便不粉碎，也稀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灵儿！

姬潮站起来，比龙霄足足高出一个头。

鲛人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人类，面无表情握住对方比石头还硬的拳头，默默往后推——司马灵是三人当中最强大的异能者，如果她在乎龙霄……在乎这个全村都把持不住的男人，那么，随时可能大烤活鱼。

他好气。

真的好气。

拼命把龙霄推离司马灵，打算来个一分为二的水刀。

姬潮想证明自己才是最好的！而他的思维也比较简单粗暴——杀了最好的，他当然就是最好的……

龙霄虎躯一震。

目露质疑。

“奸夫”比他高，力气竟然还比他大？

这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就是暗中放火，破坏他狩猎的老阴人吗！

一米八几的龙霄跟两米三的姬潮“握”得难舍难分，打太极似的，离司马灵越来越远。女孩捶捶胸口，差点没被红薯噎死。

看到姬潮被龙霄“拉”走。

顿时火冒三丈。

呸，狗改不了吃屎！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强行摸鱼。

司马灵跳起来，大喊，“非礼啦，龙霄要非礼我家姐姐啦！救命啊——丧尽天良啊——春天都没到就搁这乱来啊——禽兽不如啊——”

姬潮，“……”

龙霄，“……”

一脸懵逼的村民在司马灵的指点下，顿时醒悟，众人围过来，一人一口唾沫对龙霄进行猛烈的批判。

“龙霄你可真行，村里男人再饥渴，也不会大白天强迫人！”

“就是，你看你拉人家姬姑娘的手，拉这么紧，你不要脸！”

“别以为现在外面乱，你就能在村里为所欲为，我告诉你，逼急了，我们这就联名去告村长……”

龙霄脑仁疼。

“吵什么，我捉奸关你们屁事！”

“你捉谁奸，你要脸吗？”司马灵趁乱给他一脚，骂道，“快放开姬潮姐姐，你这只禽兽！”

“姬潮？”龙霄面露疑惑。

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什么，缓缓抬头看向身前高壮的“奸夫”。逆光下，“奸夫”的轮廓美极了——精致流畅的下颌，美如白玉的脖子，还有那又冷又娇的薄唇，时隔多年，他还是一秒想起了曾经让他欢愉让他痛，让他夜夜做噩梦的生化鲛人。

“姬儿！”

龙霄瞳孔震裂。

“！”

司马灵也瞳孔震裂。

只有什么也不知道的姬潮面色如常，嘴角带嘲，“啊，你的鸡儿掉了吗？”

龙霄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似乎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半晌凶狠道，“不，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把海边的洞口堵死，除非插上翅膀，否则你别想出来！”

“……”

“是幻觉！”龙霄快崩溃了。

司马灵默不作声。

许久，苍蝇搓手，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龙霄哥哥，这不是幻觉哦，姬潮姐姐可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哦。”

说着拍拍姬潮后腰——这鱼保真。

不等司马灵把话说完。

龙霄溜了。

速度之快，只能看到他身后飞扬的沙尘，看不到他操操操操操的绝望背影。

龙霄怕姬潮这事说来话长。

但还是得说，那么就长话短说吧——姬儿把鸡儿切了。

over。

龙霄刚才喊“姬儿”，将自己重生这件事，暴露了。

司马灵现在不怕他勾搭姬潮，因为龙傲天本天不论多喜欢开后宫，但凡还有点脑子就不敢打姬潮的主意……就算他敢，他的鸡儿也不敢。

她说怎么事情走向怪怪的。

原来这个世界不止她一个知道剧情。

……龙霄竟然是重生的。

好家伙。

“这下有得玩了。”司马灵抓住姬潮的手臂蹭两下，仿佛在蹭金宝贝，笑容十分可爱。姬潮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刚才勇猛强硬的表现获得了她的青睐。

整只鱼抬头挺胸，很飘。

等到司马灵放班，回家的路上他还小声吹风，“我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比他高，比他好看……还能比他大！”

“嗯？”司马灵抬头，“你在说什么？”

什么大？

“小灵。”姬潮浑身僵硬，胸膛发热。他小心翼翼牵住她的手，珍而重之地搓了搓柔软温暖的掌心，“你不要对他把持不住，好不好？”

龙霄不配。

他现在不配……但是以后会配！

“你才是，不要对龙霄这个狗男人把持不住。”司马灵以为鱼鱼看穿了龙霄的花心萝卜本质，劝她别跳火坑，于是推心置腹跟鱼讲起了姐妹悄悄话，“男人呢，好不好看不重要，关键是要有担当。”

“……”

“花言巧语还会自夸的那种，千万要警惕，能有说的一半好就不错了。”

“……我……没……”姬潮羞愧地低下头，还好刚才没把话说满。

司马灵继续念，“最最重要的呢，如果不合适就不要勉强，你看我们两在一起互相帮助，不比赵二媳妇天天挨揍强？还有……这个世界生育风险太高了，除非遇到让你头脑发昏四体不勤的人，能单身还是单身吧，保平安。”

空气忽然安静。

天空飘起了毛毛雨。

姬潮松开她的手，很轻地嗯一声。

察觉到雨点，默默在女孩身上施展异能。于是从天而降的无根水还没碰到她瘦弱的身体，就悄无声息弹开。

那些雨落在地上。

一如他的心沉到海底。

司马灵从来没有对他头脑发昏过，就连海边初遇，他拼尽全力使用魅惑，她眼中的怜悯和他看不懂的愧疚也比迷恋多。

她拥有神赐之火。

她还有一颗比神明坚硬的心。

姬潮不知道要怎么打动“神明”的心，走到家了低声说话，“如果是姐妹，我是不是可以永远陪着你？”

“傻瓜。”她勾勾手，叫他弯腰，拽住姬潮的脖子晃两下，差点把鱼脖子晃断。她声音甜丝丝的，很甜很甜，给了他关于永恒的承诺，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承诺。

“姐妹当然是一辈子，不离不弃。”

姬姬的心碎了。

俺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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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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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