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自从那天龙霄和姬潮相见后,司马灵清净了好一段时间。

她成天挖土,累是累了点,但跟共事的村民也越发熟络。偶尔中午开饭,在地道里来不及上去,其他人还会留饭。

姬潮隔三差五过来探班。

平常就在草药馆帮忙,胡医师好像很喜欢他。司马灵偶尔过去拿驱虫药粉,还能看到阿四这个正经徒弟像外人一样站在边上,格格不入,而胡医师则手把手教姬潮认药,画面不要太温馨。

她有点好奇。

但是阿四不说,姬潮闷闷的,也不说。

鱼鱼可能到了那个时候。

有点脾气也正常。

问不出来,司马灵就不问,得空烧点热水叫鱼喝,说喝了身体会舒服。姬潮不明所以,整条鱼都很抗拒。

粥也就算了,让鱼喝热水,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司马灵没办法,只能看着姬潮吃饭,这不让吃那不让吃。问就是性寒,女孩子少吃。

薛定谔的性寒——

姬潮智商还可以,跟胡医师学习草药进步飞速,可他还是觉得,这辈子也无法搞清司马灵说的性寒到底是什么了——为什么既能包括动物也能包括植物,为什么同一个东西,生的寒,熟的就不寒,种子寒,叶子就不寒……

真的要命。

地道还差一点竣工。

村里的仓库先加固完毕,装满村里多年积累的物资。龙正开放几个小型仓库,供村民自行使用,村里统一派人把守。

现在外面不安全,村里也不安全。

要防耗子掏洞,还要防贼,村里几家富裕的大户立马把东西放进去。

司马灵有点东西。

也想放。

可是一想到要找龙霄申请,满脑子算了算了。

她不找龙霄。

龙霄却要找她。

村里仓库搬完的第二天,保卫队全副武装砰砰砸响房门。

将屋顶的草都震下。

茅屋的小门自从上次让龙霄拆了,就已经换成新的。好家伙,还没用上半年,这大半夜的索命呢,晚一步开门差点又报废。

“有事吗?”

司马灵露出半个头,扫一眼,发现这四个人她不熟,没有空子可钻。

好像都是村长身边干活的。

“我们找姬潮。”

“你们找我姐姐有什么事?”

“村里形势危急,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

领头的大汉抽出重剑,冷哼一声,“知道你还窝藏奸细?”

“……”奸细?

“我姐……是哪方派来的奸细?”

“那还用说,当然是敌人。”

“敢问村里的敌人是……”她耐着性子问,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废话忒多,金刚猿见过没,手撕肚皮的凶猛异兽,这就是我们村现在最大的敌人!”

“……”果然是四个绝世铁憨憨。

拜托拜托,半夜抓人也找个靠谱的理由。敌人的奸细是什么鬼,姬潮看起来跟金刚猿很像吗?

好吧,是有一点点。

可他真不是猴子派来的尖细啊,他一只鱼,他倒是想人家也不要啊。

这四个人大半夜过来,讲相声吗?

“让开!”为首的壮汉不耐烦推她一把,肩膀一顶,就要用自己坚实自信的身躯破门而入。

入个鬼。

壮鱼起来一掌把人推到地上,顺带玩保龄球似的,精准撞倒后面三个跟班。

鲛人睡眼惺忪,“小灵怎么了?”

司马灵笑一下,“免费讲相声的,你回去睡吧。”

她把姬潮推回屋,转身朝四人说道,“龙霄叫你们来的吧,回去告诉他,想赶走姬潮可以,但是我们姐妹同心,她走,我也走。”

“……”

“看什么看,再看我让我家奸细给你们叫两只猴!”

四个男人爬起来就跑。

他们不是来讲相声的,他们是真的以为姬潮是金刚猿派来的奸细。

司马灵望着四人拉风的背影叹气。怪不得龙霄能在这个世界混得风生水起,有些人,憨是真憨。

说什么都敢信。

司马灵以为,是她和姬潮系一根裤腰带的决心太可怕,所以龙霄没再派人打扰。

过了几天才知道,是因为村里有更大的麻烦。

废墟小队回来了。

神气的大卡车不见了,残存的七八个人挤在一辆轮胎瘪掉的小吉普,车上布满血和爪痕,奇臭无比。体格最壮最有作战经验的中区成员刘虎,命悬一线。

男人眼睛瞎了一只,肚皮稀烂。

打光抗生素,还是重度感染。

吉普车一进村,车上的人就狂喊“医生”。

胡医师赶过来,伸手一摸,直摇头,“烧成这样,很难救了。”世界变异后,草药的功效成倍加强,人的体质也加强了。

但与此相对应的,如果用了抗生素这一类的强效药还是重病发作,那么这个人用草药也无济于补。

只能等死。

“操,说了不要救,现在好了,救回来也是等死,还白白葬送一个珍贵的异能者!”

玛丽摘掉头巾扔地上。

一口唾沫吐到昏迷不醒的刘虎身边,说不出的嫌恶。

几天不见,意气风发的金发女郎仿佛老了十岁,头发脏得打结,脸上除开伤痕还有几条深深的皱纹。

隶属废墟不同区域的队员相互对视。

中区的人开始推锅,“龙霄是自己提出当诱饵的,关刘队什么事,那小子也没加入任何一区,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玛丽发飙了,拎起对方的衣领狂喷,“我看中的人,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到处发|情的贱人!”

中区和东区迅速分开,双方各站一边掏出武器对峙,争斗一触即发。

胡医师摇头,杵下拐杖,“龙霄还活着,已经平安回村。请你们安静一点,我要收治病人。”

玛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等来到草药馆,见到心心念念的龙小鲜肉,疲倦憔悴的容颜磕了玻尿酸似的,瞬间饱满。这种变脸特效司马灵没见过,给胡医师和阿四帮忙时,一连看了好几眼。

这女人,恐怖如斯。

“龙霄,你还活着!”玛丽见到他,掩面嘤嘤哭泣。刚才唾沫飞溅,一个打俩的狼人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怪可惜的。

龙霄冷着脸没搭理。

玛丽也不介意,跟在他身旁嘘寒问暖,极尽温柔之能事。司马灵端血水去倒,龙霄狗撵似的追出来,一把抢过,“我倒。”

“哎呀,龙霄哥哥,玛丽姐姐又漂亮又能干,倒贴你,你不开心吗?”

“……”

“有她罩着,你去废墟不是很省事?”

“你懂什么?我不靠女人。”

龙霄脸色煞白,印堂发黑,嘴上很硬,其实精神和不可细说之处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一个玛丽,看到她,他就痒!

一个姬潮,看到“她”,他就疼!

现在他的小兄弟又痒又疼,水深火热。本该吃醋,好吧,就算不吃醋也该温柔安慰他的司马灵竟然还皮笑肉不笑,句句扎心。

放以前,龙霄觉得她识大体能容人,是个好姑娘。

现在经过一些事,他总觉得小青梅话里有话,看似人畜无害天真善良,其实白切黑……乌漆嘛黑的那种黑。

“哦……真有志气,好棒棒哦。”

司马灵把盆递给他,甩手进屋。

胡医师在徒弟的帮助下处理完伤口,安排刘虎在后院养伤。“病人现在昏迷不醒,需要有人全天贴身照顾。”

废墟小队没人愿意。

只能在村里找。

胡医师不知抽的哪根筋,明明是个瞎子,却精准转向她,“司马灵你在我医馆帮忙,心细手熟,就你吧。”

阿四手抖一下,震惊看向自家师父。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瘦弱的女孩。

司马灵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她有心想探查废墟消息,刘虎是很好的切入点,可是阿四刚才的表现很不妙,第六感告诉她——不能答应。

“我还要挖地道。”她说。

“我会请村长派别人替你。”胡医师说。

“我晚上容易发困,怕照顾不好。”她又说。

“吃点提神的药。”胡医师又说。

……

胡医师和司马灵有来有回。

一个是老姜,一个心眼多得咔咔透风。双方还在哔哔,没完没了,身宽体胖心也特宽的刘小妹冲了进来,吼道,“你们别吵了,我愿意,我愿意,我晚上不困贼精神,我会照顾好刘虎……刘队长……”

司马灵松了一口气。

胡医师面色不善,冷哼一声。

护工人选定下,废墟一行人急匆匆找村长。

龙正在大门高处的瞭望台监工,敦促村民加固木墙。从上去就没下来过,吃喝拉撒都在上面,即便是废墟的人,也只能纡尊降贵上去找他。

双方谈了很久。

瞭望台上的影子细细长长,投到地上,形如鬼魅。

三天之后,村里重重上锁的仓库打开,一袋袋米面,一筐筐红薯、土豆,一条条肉干搬出——废墟紧急征用村里物资,连压箱底的,有且仅有的一箱火|药都要拿走。

他们分批撤离,说要回基地求援。

玛丽带领东区的人先行开路,携带肉和酒水一类贵重的物资。

中区的留下来垫后,等待刘虎,携带米面一类相对笨重的粮食。

本就动荡的民心,这下上了儿童摇摇车,又晃又荡,还有一首凉凉的bgm。

爬墙跑就算了,有人趁着废墟清点物资,偷了粮食连夜逃走。最惨的还是那几个借用村中仓库的大户,这下,辛辛苦苦积攒的粮食充了公,以前顿顿吃饱,现在只能顿顿看别人吃。

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姬潮知道后,无所谓的。

他偷溜出去猎杀异兽,能悄悄在家把司马灵喂得满嘴是油……就是看到米有点眼馋。距离野稻成熟的旱季,还有半年。

村里米和糙面都没了。

果子不顶饿,鱼鱼打定主意隔三差五溜大海吃个饱,然后回来多撑两天。

废墟小队开仓库时,司马灵正在村外作业,对此毫不知情。

外面的洞口设完遮挡物,她建议在地道里多挖几条相互联通的通道,做一些布置。这样一来,地道既可以逃生,也可以变成诱敌入深的陷阱。

万不得已,也算一招。

工友夸她聪明。

夸完继续躺尸。

没人动。

司马灵愣一会儿,很快明白。

大家都是被村里拉来干活的壮丁,打工人打工就完了,多干活又不能多吃饭,自己给自己加什么班?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对,关键时候能救命。

但就是没人动。

“真是奇了怪了,活命都不积极难道送死才积极?”

司马灵说一句。

拿大家没有办法。

干活回来,顺道去串门。

张家正吃饭。

一家人三张嘴,围坐在火炕前,罐子里就两土豆,旁边还有一碟发黑的酱菜。

“张叔,张姨……”

司马灵声音渐渐低下去。

张菜花局促站起,手在腰上揩了揩,想招呼她吃饭可是自家都揭不开锅,踌躇半晌,只能请她坐下。

“灵儿你来了,坐,快坐。”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对了,我在地道干活,挖出好多红薯,给你们拿点尝尝。”

司马灵很自然地转换话题,开门出去。

张大强一抹脑袋,盖上罐子,不想在晚辈面前这么不体面。

男人熊似的身体垮下去。

“哎,别去了,你帮不了我们所有人。”

司马灵停住,斟酌道,“叔,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张大强点点头。

说他所在的猎人小队,之前许多成员抽调到保卫队支援,死的死,伤的伤。村里本该给东西抚恤,说的好好的,结果现在废墟小队征用物资,村里就把抚恤取消了。

“大家都是过命的兄弟,村里不管,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和他们的妻儿饿死……只好拿出家里粮食补贴。”

司马灵开门出去,不多时抱来半筐红薯。

放下就走。

张菜花追出来,“你这孩子死倔,现在多难,你跟姬姑娘讨生活不容易……”

“姨,我不是给你们的。”司马灵摸下张土豆蔫巴的脑袋,笑了笑,“土豆弟弟长身体,算我心疼他,给他吃的。”

“这……”

张大强和妻子对视一眼,为了孩子收下了。

男人说道,“金刚猿太难对付,不是我们能抵抗的。只要扛住,等小队回废墟请来增援,一切都会好的。”

女孩笑笑。

低声问,“真的会好吗?”

她觉得不会。

村子闭塞,基础教育都是求生技能。

他们熟悉附近的异兽,知道哪些植物能吃哪些有毒,可是某些超出自然,跟人性相关的东西却并不懂。

历史上在城内被敌军围困至死,百姓易子相食的事并不少见。

历史不会重演,但是历史无处不在。

即便换了个天地。

小队说会向废墟求援。

真的会吗?

如果真想救村庄,难道不该像村长和龙霄一样,带着大家没日没夜修防御工事。龙正那么贱,龙霄那么蠢,他们都想得到,没道理废墟小队想不到,除非他们又贱又蠢还毒。

倒是这搬空村子的架势……有点反正你们都要完蛋了,不如我们全搬走别便宜异兽的意思。

“正常求援,不该是轻装上阵,越快越好。他们分批运粮……难道不是撤退?”

司马灵一席话把张大强说得虎躯一震,冷汗直冒。

作为经验老道的猎人,他不是不懂,可是废墟是神,废墟小队说的话让张大强缺少质疑的勇气。

人被驯服成家畜,就是这样。

而司马灵不会。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看对方做什么,而不看对方说什么。

从别人锅里抢饭的,有一说一,都是狗。

“操,搬我们多少东西了,这群王八蛋。”她骂骂咧咧从张家离开,一面走一面念,气急败坏的样子在朦胧夜色中,十分渗人。

张土豆抱住母亲,疑惑道,“灵儿姐姐在气什么?”

“大概是没吃饱吧,这孩子一饿肚子就毛毛躁躁。”张菜花有些担心,看她没往家走,而是去了内圈住宅的方向,踌躇片刻,通知了姬潮。

鱼鱼乖乖守着罐子,里面炖的是一只剥了皮的鳄皮蛙。

听到司马灵过家门而不入,去内圈了,冷笑一声。张菜花前脚刚走,后脚乖巧贤惠但暴躁的壮鱼,抬手就把罐子掀了!

吃吃吃,吃个屁。

内圈住宅。

规整干燥的木屋,今夜格外凉。

地炕里的火总烧不旺,燃起的白灰落到桌面,不注意擦过,就在珍贵的皮革上留下无法抹去的污迹。

龙霄正在画图。

整个村庄,以泉水为中心,各处建筑都一一画进,只有地道一处,因为惧怕和姬儿相遇,迟迟没有勘察完毕。

是,他是一个土系异能者。

没有金和火出色的攻击力,也不如木和水灵活多变,但那又怎样?只要搞基建的能力足够出色——世界是金和火的,也是水和木的,但最终会成为土的。

原因无他——

“肥沃的土地,牢固的房屋……只有我能创造和提供,我才是这个世界最后的赢家。只要坚持住,把其他狠人熬死!”龙霄盯着图纸,喃喃自语。

如果司马灵知道他的想法,也许会大吃一惊——

某种程度来说。

龙霄这个玩泥巴的铁憨憨无意中洞悉一切,地皮、房子……的确是现代文明永远的神。

青年削尖木炭,细细描绘。

落下最后一笔之后,不知怎的,在皮革角落的空白处胡乱涂抹,回过神来,凌乱的线条依稀是司马灵的侧脸。

“该死。”

他低声咒骂。

倒不是为自己发花痴恼怒,而是发现一个惊恐的事实——司马灵之于他,好像越来越远。

他一直有个习惯。

失去的,才会怀念。

可是他明明没有失去她,为什么……就已经开始怀念?

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两轻一重,节奏适中。不是常来送夜宵的莽夫护卫也不是半夜爬床的猴急女人……他起身开门,脸上沾着一片木炭烧尽后化成的白灰。

像一块前世今生无法愈合的疤。

“灵儿。”

“让让,我有事跟你说。”来人自顾自推开他强壮的胳膊,因为经常推更强更壮的,所以显得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龙霄皱眉,“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把姬儿赶走再来。

“刘虎怎么样了?”司马灵抬眼看他。

“挺过来了,还养着。”

“所以最后这搓废墟小队也准备溜了,是吗?”

“……说什么溜,人家是去求援。”

司马灵坐到火边,随手打个响指,温吞磨人的火焰猛地蹿高,昏暗的室内变得明亮、温暖,很像一个……家。

哦,对了,她也是异能者,还是更强更横根本不用苟的火异能。

见鬼。

“别坐我椅子,男人坐的,你们女人不能碰。”龙霄没话找话,刚巧踩到司马灵雷点。

“你也算男人?”她脱下平日纯真美好的面具,反唇相讥,“你可真够行的,人家都踩到脸上了还嘻嘻哈哈,我要是你,今晚就地掩埋,省得明早丢人现眼。”

“……”

好毒。

这嘴……好毒。

“打开天窗说亮话,废墟是不是打算放弃我们?”司马灵拨弄火堆,侧脸温婉柔美。溅出的火花欢欣鼓舞地围着她跳舞。

她,是个惹火的女人。

“是。”

“拜托,大哥啊,交出仅有的粮食和物资,我们怎么过?你不在外面采集和打猎,但也请看看现在的情况,外面全是手撕活人的狠角色啊,村民都不敢出去了!”

龙霄蹲到她边上,“我和叔叔清点过,剩下的够吃。”

“那你们把因公牺牲和受伤人的粮食先发了。”真够可以的,这种情况克扣抚恤,怪不得挖地道的村民面对攸关生死的大事都懒得动弹。

这不是凉水他妈给凉水透析。

心——凉透了!

“这我不知道,抚恤是叔叔在统计……”意识到龙正瞒着他谎报物资数量,克扣抚恤,龙霄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的?”

“张大强,猎人小队的队长,因为自己掏腰包补贴队友生活,家里揭不开锅了。”

“……”

龙霄沉吟片刻,捏了捏眉心,“你不懂,叔叔有他的难处。”

司马灵啧了一声。

“不就是不想得罪废墟,生怕村子保下来他这个村长也没得做咯。”

龙霄转头看她,眸光幽深。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好家伙,搁这念歌词卖糊弄呢?

司马灵懒得戳穿他,托腮凝眸,细软的指陷到白嫩的脸颊,娇憨有,纯真有,还有一种狐狸和豺狼混合的凶诈,“我有一个想法能帮村里留点粮食,你要不要硬一回,做个男人?”

龙霄,“……”

他一直都很硬啊。

……

雨季后期,相当于司马灵原本世界的秋天。

下一阵雨,天凉一点。

刚从温暖干燥的小木屋走出,瘦弱的女孩冷得打哆嗦。她裹紧衣服,借着银白如霜的月光,看到了站在远处树影中的姬潮。

讲真。

230cm的鲛人不声不响站在那。

自带恐怖片boss的绝杀气场。

嗯——

就很渗人。

当然,姬潮和月光也是极衬的。

他的身体似乎对光有极好的折射性,即便拟态成人,遇到强烈的日光和清朗的月光,还是会显出淡淡的迷人光晕。

时而朦胧唯美。

时而神秘阴森。

真是只靓仔鱼。

“鱼姐姐!”她过去,把手揣到人家衣服里捂,一边牵着姬潮的手臂,一边往家的方向去。

夜里,村庄几乎没有人影。

只有几户人家燃着火光,依稀有点人气儿。

司马灵忙完事,肚子开始饿了。

她缠着姬潮问晚饭吃啥,说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或者一只蛙……

姬潮从始至终没看她。

要到家了,才慢悠悠道,“吃土吧你。”

司马灵:!

“说好的姐妹,你背着我找男人。”姬潮停下脚步,摘掉头顶的粗布盖头,丝滑闪亮的黑发如瀑倾泻,眨眼间,华丽清凉的月光全都流淌在他的发和纤长细密的睫毛,“你说的一辈子原来是骗我。”

“我没骗你,你不信我?”

“……哼。”

“村里出这么大事你也不告诉我。”司马灵没有好脸色,她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鱼屁的舔人,“我明明说过有事要商量。”

“这是他们的事。”姬潮说。

鱼鱼觉得自己没问题。

很对。

“也是我的事!姬潮姐姐,我是人,是他们的一份子。村里有很多憨憨不假,但是也有好人,有我在乎的人。”司马灵控制住情绪,叹气,手指掐他柔韧回弹的肚皮,声音很低很低,“你不能把我和他们分开……就像他们不能把我和你分开,明白么?”

司马灵的前半句话让姬潮如堕冰窟、心如刀割。

恨不得直接化成泡沫省得活着受罪。

听到后半句话,鱼鱼又瞬间开花,故作高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使劲上扬,冰冷的眼神流出眷念和爱慕,潮水般奔向她。

司马灵说话总是滴水不漏的。

姬潮告诉自己,别沦陷,别当……

司马灵,“你脸抽什么?”

姬潮,“……精神焕发。”

司马灵指天发誓,说自己是绝对不会跟龙霄有关系,只是人在江湖飘,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事绕不过他,如有必要,还得接触。

“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啊,姬潮姐姐,你不养家不知道的,我在外面做事很辛苦很憔悴。”

姬潮:……

“好累。”女孩垂头丧气,眉眼生倦,声音拖得老长,“好饿——好惨——又饿——又惨——”

姬潮:……

“你看我的手,裂了呀,好痛痛。”她抬起手,长时间在地道劳作,缺失水分,的确干得开裂。

食指的裂痕还有血。

鱼鱼抿唇,沉默片刻。

拔腿就要翻越木墙,想出去现搞点新鲜的随便什么东西给司马灵吃。反正她真的什么都吃,就连大蜘蛛,很大的那种,思考一秒也决定干了。

然而他即便已经把她看得很低。

司马灵总能更低。

女孩从地上捡起打翻的蛙肉,吹两口,朝他笑,“算了算了,洗洗还能吃。”

众所周知。

鲛人恨透了沾土的玩意儿。

一个神鱼摆尾就要把蛙肉扇飞。

司马灵眼疾手快提着洗过,放了袋流浪者营地带回的佐料,架到火上烤,差不多烤出颜色,稍微有点点焦,就开始啃。

她吃得很香,说像鸡肉。

姬潮浑身绯红,羞愧得说不出话。

他……

他好像又干了一件蠢事,离成熟靠谱有担当的男人……更远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一想到她跟别人在一起就难受得想抓着所有人完蛋?

“……小灵,我是不是不懂事,还爱发脾气?”

“没有啊。做家务谁都会有烦躁的时候,我也是女孩子,懂的。”她很自然地窝到他腿上坐着,一边吃,一边勾耳畔的碎发。

司马灵吃相太香。

如果不是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姬潮都要尝一口了。

鲛人定定看会儿女孩温婉甜美的侧脸。

冷不丁凑近轻嗅。

像个变态。

“臭。”他从鼻子哼出个音。

“……你皮子痒?”

“臭小灵。”

“我跟你说,姬潮,不要惹我,我明天还有事……”

他靠近蹭她,那么大一只却偏偏要撒娇。绝美微凉的脸贴着人类少女温热的脖颈,很慢很慢地撵,脸颊都撵变形。

蹭够了,鱼鱼冲她喷气,把今天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想你。”

司马灵伸手揉揉鱼头。

笑起来。

他看着她笑,也跟着笑。

吃完烧水洗过脸,大鱼抱小灵缩在床上说悄悄话。

司马灵从奶奶那听了一箩筐的乡村鬼故事,什么磨坊里阖不上下巴的饿死鬼啦,引诱小孩溺水的水鬼啦,她捡着刺激的讲,鱼鱼没吓到,反倒是自己把自己搞毛了。

“见鬼,你都不怕鬼的吗?”司马灵惊了。世界上竟然有不怕鬼故事的女生?

“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鬼,有什么好怕的。”

司马灵:!

蝉联初中、高中和大学宿舍恐怖故事之王的司马灵,翻车了。

“我住的海域,有很多水手的鬼魂困在船上无法……”

说时迟那时快,司马灵一把揪住姬潮嘴皮,愤怒道,“你闭嘴!”

“你不……”

“我不喜欢,我只是喜欢讲给别人听,啊啊啊啊啊你住嘴,姬潮你这个混蛋,再敢多说一句就绝交!”

呵——

姬潮心想,老妈说得对,人类就没有永恒。

前一秒还在说一辈子的姐妹,下一秒,因为几只水鬼就要绝交。

女人。

善变。

不过,哼,喜欢。

鱼鱼乖乖闭嘴,好心好意大发慈悲,“害怕就抱着我,别松手,听到没?”

司马灵:谢谢你哦。

啧。

垃圾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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